23 吃藥難

莉莉崽很快哭得整張臉都紅，剛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吐完了，但莉莉崽的反胃沒有停止，開始嘔出些酸水出來。

堕落海蛇、災厄女神和酒神看着小孩這樣子，都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做什麽才能緩解人類幼崽的痛苦。

好不容易把醫藥之神盼來。

衆神都擠到嬰兒房，屏息等待。

在衆神注目下，醫藥之神仔細檢查了莉莉崽的身體，然後眉頭皺起。

這一皺，頓時讓神明們如臨大敵。

“莉莉崽到底生的是什麽病？”

“情況很嚴重嗎？”

“不好治？”

“阿萊西瑪你說句話啊！”

一連串的問題像群鳥撲到醫藥之神臉上。

“不是……”醫藥之神阿萊西瑪眉頭擰着，“你們安靜點，我再看看。”

衆神立馬安靜如雞。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莉莉崽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裏，阿萊西瑪開口了：“嚴格來說，這個人類幼崽沒有生病。”

衆神：？

莉莉崽難受成這樣了，你說她沒生病？？

但人家是專業的，衆神就沒有一下子開口反駁，而是斟酌道：“您說得再明白點？”

阿萊西瑪說：“她身體的不适并非來源于人類常見的‘病’，而是由別的東西引起的。”

“什麽東西？”戰神下意識把目光看向各位邪神。

邪神們：“……”

也下意識開始反思平時帶莉莉崽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讓她接觸到了不好的東西。

酒神說：“莉莉崽現在太不舒服了，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趕緊緩解一下？”

醫藥之神搖頭：“在沒有确定‘病因’之前，不能亂用藥。”

“那怎麽辦？”

醫藥之神說：“平時她都有接觸什麽，帶我去看看。”

光明神颔首：“請跟我來。”

光明神帶着醫藥之神在神殿走了一圈，一一介紹。

莉莉崽平時喜歡王座廳玩玩具，專門為莉莉崽建造的小浴室，莉莉崽最喜歡去的庭院和花園，莉莉崽上次周歲宴收到的禮物——專門放在了一個房間裏。

“當時欲望魔神就檢查過禮物，都沒有什麽問題。”光明神說。

祂面上一如既往冷靜，但心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焦灼。

人類很脆弱，作為神明的祂其實知道。

但之前，祂并沒有把這種脆弱和莉莉崽聯系到一起，總覺得莉莉崽這種從天而降還強迫祂們綁定了“系統”的神奇幼崽，與病痛絕緣。

可惜事實并非如此。

醫藥之神在光明神殿轉了一圈，忽然在光翼庭院的噴泉池前停下腳步。

光明神：“這池水有問題？”

池水清澈，小精靈浮游玩耍。

光明神：“……前幾天莉莉崽和小狗玩的時候，掉進了池子裏，但光明神殿并不冷，我們也很快把她撈上來擦洗換了幹淨的衣服。”

醫藥之神閉眼，手指微動，數條神力構成的綠色絲線伸進池水中，沒過多久，撈起幾根黑色毛發。

醫藥之神阿萊西瑪：“小狗？”

“一條小魔狗，是邪神送給莉莉崽的周歲生日禮物，”光明神意識到了什麽，“可是這只小狗我們檢查過了，身上很幹淨，雖然因為是魔源森林的生物自帶魔氣，但很微量。”

醫藥之神不置可否：“小魔狗在哪？”

“在……”

光明神回憶了一下：“可能在梵寧花園。”

祂收到系統消息去梵寧花園看莉莉崽的情況時，瞥見了一眼在人類幼崽旁邊搖着尾巴團團轉的小魔狗。

之後把莉莉崽帶回神殿裏，沒有神管小魔狗，它要麽還在花園，要麽跑去別的地方玩了。

總之肯定在光明神殿範圍裏。

去梵寧花園看了一眼，小魔狗不在。

醫藥之神剛要開口，光明神就伸手，修長五指在虛空中一握，潔淨之光在神殿上空陡然灑落，神明閉着眼睛，但神力和光明所到之地，整個神殿內外一切構造都在祂眼中一覽無遺。

須臾，光明神睜眼，松手。

近乎刺眼的潔白光芒逐漸熄滅，光明神說：“它在風暴廳。”

風暴廳是光明神殿的廳室之一，之前沒有神明居住，前段時間智慧之神要了去，說要給莉莉崽打造一個能夠把玩耍和學習結合的世界。

衆神很贊同智慧之神的想法，也聚在一起讨論過很多創意。

目前在風暴廳裏建造的是一個能夠活動的迷宮。

風暴廳離莉莉崽的嬰兒房很近，小魔狗就是從梵寧花園出來，想回莉莉崽的嬰兒房時誤入其中，被困在了迷宮，遲遲沒能出來，正急得團團轉。

在光明神的帶領下，醫藥之神逮到了小魔狗。

祂拎着小魔狗的後頸皮子，深綠色的眼眸打量着它。

小魔狗的眼睛也是綠的，但不像醫藥之神的那樣清澈幹淨。

“呦呦。”小魔狗發出細弱的鳴叫。

“小狗……”醫藥之神說，“這可不是小狗啊。這是魔源森林一種叫做威劣克的生物，這只是威劣克幼崽……不過這只威劣克發育并不完善、似乎有天生缺陷。”

光明神聽說過威劣克，那是魔源森林裏一種恐怖兇殘的生物——對精靈、巨人、妖獸來說。對神明和惡龍來說倒是不算什麽。

“威劣克是天生的魔源森林生物，它們存在，就會持續不斷地散發‘魔氣’，這種微量的魔氣對神明來說毫無危害，但對人類幼崽來說就不一樣了。人類幼崽長時間和威劣克在一起玩，便是在持續不斷地吸收魔氣，當魔氣在體內積累到臨界點，脆弱的人類身體就會出現嚴重的反應。”

醫藥之神确定了莉莉崽這次生病的原因，講給衆神聽時，不管是邪神還是正神，都陷入了深深的羞愧和自責。

“我檢查小魔狗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欲望魔神恨不得用觸手抽自己嘴巴兩下。

“我認出了這是威劣克，”黑暗神說，“也仔細檢查過，這只威劣克先天發育不足，沒有其他同類那樣鋒利修長的爪子，也沒有暴躁嗜血的性格，便以為它對莉莉來說是安全的了。”

衆神以前也沒養過人類幼崽，不知道只是簡簡單單的魔氣——這種對祂們來說頂多只是空氣裏有點塵埃程度的東西，竟然會給她造成這麽大的傷害。

“不論如何，”光明神說，“我應該用潔淨之光對它淨化後，再讓它陪莉莉崽玩。”

醫藥之神：“……不過這小威劣克很弱，你那潔淨之光一照，它大概率就死了。”

“死了也比讓莉莉崽生病好。”光明神說。

對魔物和邪神，祂沒什麽同情心。

病源找到了，醫藥之神很快對症下藥。

祂寫了一張單子，所需要的藥材可以說是遍布神界各地，從雲上庭院到哀琴冰原，從蒙德高原到薩洛倫海……

衆神立刻出動去找藥材。

嬰兒房裏，只留下智慧之神和災厄女神照顧莉莉崽。

莉莉崽哭累了，睡一會兒，又餓醒。輔食不行，給她喝奶，奶也是吃吃吐吐，旁人光是看着就難受。

智慧之神問：“已經知道病因，還是沒有能立即緩解症狀的辦法嗎？”

醫藥之神阿萊西瑪搖頭。“不光沒辦法立即緩解症狀，等到藥材到了，我制作成藥，還需要吃至少十天才能徹底清除她體內的魔氣。”

沒過多久，衆神便帶着藥材回來，交由阿萊西瑪制藥。

……

莉莉崽生病的第五天，衆神要崩潰了。

人類幼崽難受，白天哭，晚上哭，吃了吐，吐了哭。衆神也跟着身心俱疲，覺也睡不好，心也總提着。更別說喂藥這件事更是難上加難。

一開始，莉莉崽還不知道那是藥，只以為是輔食。

黑暗神端過去，她就乖乖地張開嘴，一勺淡綠色汁液喂進人類幼崽的嘴裏，人類幼崽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從凝固到不敢置信再到裂開，藥汁被毫不留情地吐出來，同時伴随響起的還有哇哇大哭的聲音。

好聽的哄了：“乖，莉莉崽喝完藥了，身體就不難受了，喝完藥媽媽給你拿金莓果吃。”

人類幼崽的反應：哭。

難聽的也罵了：“莉莉！你再不吃藥！你的病就好不了，你就吃不下東西，只能一直吐，一直難受！再這樣下去，爸爸媽媽不會管你了！”

人類幼崽的反應：大哭。

欲望魔神覺得自己是這起事件裏罪孽最深重的一個，跪在地上求莉莉崽喝藥。“爸爸求你了莉莉崽——不，我沒資格當你的爸爸，莉莉崽你喝了藥好了才能有力氣揍我一頓啊！”欲望魔神咬牙切齒，“早知道當初就應該直接殺了那條魔狗！”

人類幼崽的反應：大哭特哭。

強喂也試過了。

人類幼崽喝一半吐一半，勉強喂夠了量，也總是伴随着莉莉崽撕心裂肺的哭聲，莉莉崽那對幾乎浸泡在眼淚裏的琥珀色瞳子無助、迷茫、難過、困惑地看着神明們時，似乎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因為她是個太小的幼崽，于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是這種沉寂，更讓衆神心碎。

整個光明神殿一連幾天，兵荒馬亂，愁眉不展。

到了第六天，情況終于開始好轉。

莉莉崽晚上安穩睡着的時間變長了，體溫沒有再異常升高，喝奶吃輔食也只吐了兩小口，其他都順順利利進了肚。

藥經過醫藥之神阿萊西瑪的多次調整，總算也沒有最開始那樣難以入口，莉莉崽不知是習慣了還是麻木了，吃得也沒有頭幾天那樣痛苦。

神殿裏萦繞着歡欣鼓舞、快要熬到頭的快樂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