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玫瑰刺
用雪花紗紙裹起一大捧玫瑰,溫晞從玫瑰園回屋。
回屋的時候怕他在小憩,便蹑手蹑腳進了門。
出乎意料,她一眼看見談行止正坐在客廳裏,旋轉着手中的魔方,将最後一行錯格的紅方塊轉到了正确的位置。
魔方的六面恢複成了各自單一的色調,讓溫晞有些詫異。
他是什麽時練就的“聽音盲擰”的絕技?瞎了也能把打亂的魔方複原回去?
談行止在沒瞎之前,煩躁時通常會玩數獨和魔方。
一般窩在家裏的時候,他會玩數獨;去公司開冗長無聊的會議時,他會選魔方。
溫晞算是無法理解他這種癖好。
明明煩躁的時候還要給自己的腦子找罪受,他可真愛為難他自己。
眼瞎之後,談行止就不玩數獨了,畢竟市面上沒有為盲人定制的數獨書。
至于魔方,溫晞是見過不少次他都拿在手裏把玩。
但她以為他不過是随随便便亂轉來消磨時間,直到今天眼睜睜看着他把魔方複原,才小小震驚了一下:“你——你怎麽做到的?”
背對她的談行止似是被她的聲音驚動,握着魔方的手竟然輕微顫抖起來:“啊,不難的。只要打亂時記住順序,反擰回去就可以了。”
他匆匆解釋完,便起身摸索着朝她走去:“今天怎麽去了這麽久?玫瑰都開花了嗎?好香。”
“別!”
溫晞還沒來得及警告他,他已經伸出了手想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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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還是沒有根據聲音精準辨認出她所在的位置,雙手撲空,正好猛然插進了還沒剪掉刺的玫瑰根莖裏。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整張臉疼得都皺起來了,“真見鬼。”
溫晞急忙将玫瑰抛在一旁,拖着他坐下,将他修長的手展開,對着漏進窗縫的陽光看。
好幾個黑色的小點,不偏不倚都深嵌在他掌心的生命線裏,阻斷了那幾條原本流暢的線條。
溫晞嘆着氣去拿針線盒和碘伏。
用碘伏消毒完了銀針,她緊握住他的手,用銀針去挑刺,埋怨了一句:“叫你不要動,你不聽,就會給自己找罪受。”
“就想抱你一下嘛。”尾音裏有一股爛漫的、不符合他平日作風的孩子氣,“你丢下我一上午了。”
“寧醫生不是陪着你呢?”
“他怎麽能和你比?”
說着這話,談行止就想起寧晚光那句“我見猶憐”,暗下決心:等會就讓Fanny把寧晚光給他開了。
他要換個新的家庭醫生——最好是又醜又老又禿頭,讓溫晞看着就不會起什麽想法的那種。
他也單方面決定了,這輩子都不會讓寧晚光再接近他們的家門一步。
寧晚光還想以後有空,讓他帶溫晞去找他玩?
可做他媽的青天白日夢去吧。
他正在盤算,針尖一下沉入皮下,直搗深處,疼得他汗濕了前襟。
但以他死鴨子嘴硬的性格,不願在她面前跌份兒,只能咬牙死撐。
“疼嗎?”溫晞看他臉色慘白,善解人意地問,“家裏好像還有麻醉藥膏,要不要上點?”
談行止松開咬合在一起的牙關,雲淡風輕道:“沒事,小意思。”
話音未落,針尖就直勾勾捅到肉底,疼得他差點咬到舌頭,腦子遲鈍地想:岳母給岳飛刺字是鬼故事才對吧?岳母絕逼是後媽吧?刺字這種慘絕人寰的事,也能對親生兒子做?
溫晞還不知道她和岳母一樣險些大義滅親,謀殺了親夫,哦不,前夫,正得意洋洋地對談行止炫耀:“挑出來了,真是一挑一個準。”
談行止流着冷汗,虛弱地點頭:“親愛的,你真棒。”
說話間,針尖在他掌心裏生生拖帶了一下,疼得他嘴角猛抽。
“對不起,對不起,看錯了!”溫晞忙不疊沖他道歉,“原來這個是痣啊,不是玫瑰刺。哎,你不要老和我說話,讓我分心。”
談行止:???
不是你先開口誇你自己,我才接話的嗎?
他疼得飙出了淚,不過因為戴着墨鏡,并未被溫晞看見。
造孽,真是造孽。早知道不手賤玩那只魔方了。
剛才玩得太入神了,沒想到她居然那麽快回來了。
他雖然靈機一動編了借口找補,但還是心虛地怕她發現。
要不是為了打消溫晞的疑慮,他才不會假裝抱錯了位置,直接抱到了她懷裏的玫瑰上。
以前,溫晞都會把刺剪掉再帶回家,不知道今天她是怎麽了,竟然把刺都留着。
他毫無防備地被紮了滿手。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這最後幾天了,忍忍吧。
要是今天被她發現他是裝瞎的,把她氣跑了,那他可真是功虧一篑了。
“還好麽?真的不用麻醉藥膏麽?”溫晞看他慘白如紙,又問了他一句,“你怕疼的話……”
談行止龇牙咧嘴地笑:“不疼,一點都不疼。”
“好的。”溫晞也溫和地朝他笑,提起針尖,寒光一閃而過,“那我們繼續吧。”
談行止現在只想把那只該死的魔方踩個稀巴爛。
***
溫晞處理完他的傷口,才起身去拾掇那些玫瑰花。
她今天在頭上綁了一根亮灰色黑黃圓點的頭巾,穿着松垮的深黑居家衛衣,顯得有些沉郁。
并沒有感受到來自于他的窺視的目光,她從電視櫃上的花瓶裏取出那些枯敗的玫瑰,換了水以後,耐心地将新鮮玫瑰插進琉璃色的花瓶裏。
鮮紅的玫瑰透過他茶色的墨鏡,在他眼中呈現一種失真的鏽紅色,讓他難以想象它們原本該是什麽樣的色彩。
選擇躲在僞裝下的人,同時也失去了被世界真誠對待的權利,只能看見一個不真切的世界。
他看着她偏下頭來,極有耐心地将玫瑰一朵一朵插進花瓶裏。
因為她的動作,一縷劉海滑落到她眼前。雙手沾滿了水,她便忍着沒有去撥開那縷發,只是繼續插花。
談行止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專注的神情,感覺一切喧嚣都已遠去,好像只剩下了他與她,還有那些她手裏的玫瑰花。
從相親時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個美人。但那時,他卻覺得她的美刻板無趣,并不動人。不像郁星辰,一颦一笑裏都是張狂明媚,都是生機勃勃,都是令人臉紅心跳的濃豔。
可現在,單單只是看着她插花,他便覺得異常美好,哪怕看她只做這一件無趣的事直到天荒地老,他都能移不開眼地一直看下去。
插完花的溫晞回身時,見談行止正朝向着她那裏。
他微微歪着頭,掩在墨鏡後的眼自然看不出是什麽情緒。但嘴角外出現了一圈淺淺的笑紋,是開心的微表情。
指間的水滴聚集在一起,從她指縫中直墜落地。
她望着他偏頭朝向她的樣子,竟起了一種錯覺——他怎麽好像在盯着她看?
難道,像寧醫生所說的,他已經能看見了?
身體比思緒動作得更快。
她回過神時,已經情不自禁地狂奔到他面前,摘下了他的墨鏡,在他眼前拼命搖晃她的手:“阿止,你是不是能看見了?你看得見我嗎?”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一刻的驚喜大于任何其餘複雜的情緒,幾乎都忘了——她還在假扮郁星辰。如果他真的能看見了,她應該立刻躲起來,而不是跑到他面前暴露她自己。
可看見他的模樣,她的手驀然滞住。
他漂亮的眼依舊空洞無神,墨黑的瞳孔黯淡無光,十分木然。
果然,只是她的錯覺麽?
感受到她的鼻息,他仰起頭,想要用手指去碰她的臉:“對不起。好像……還不能。”
像是怕她失望,他馬上補了一句:“但是能看見一點點光。也許,馬上了。”
溫晞的激動頃刻冷卻。
她後撤,躲開他的撫摸:“沒事。我剛剛看見你在笑,還以為你能看見了。”
“我笑了嗎?”他思忖,“我剛剛只是在想象你的樣子。你剛剛是在在插花吧?我在想象你插花是什麽模樣。可能想着想着你,就不知不覺地笑了。”
“好想快一點能看見你。”他期待道,“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就快要忘記你的樣子了。”
冷靜下來的溫晞,才恍然想起她還在假扮郁星辰,在心裏暗暗道:等你真的看到我了,你就笑不出來了。
如果讓談行止知道,這半年來陪着他的人是她,他會怎麽想,他會怎麽做?
憑他對她的憎惡,他應該只會覺得受她欺騙而惱羞成怒,并不會覺得高興吧?
假如,她告訴他實話——告訴他郁星辰早就在他出車禍被送去醫院搶救時,就抛下了他,為了不影響他的情緒,讓他早日康複,她才扮成了郁星辰,他也一定不會相信,而反倒覺得是她先趕走了郁星辰,在對他處心積慮地造謠吧?
只要他不愛她,她連呼吸都是錯的。為他所做的這些事,不僅不會博得他的好感,反而還會加深他的厭惡。
不愛,本就是原罪。
她不悲不喜地看着他的笑容,替他戴回墨鏡,心好像被什麽銳利的東西一下捅破,那些明亮炙熱的喜歡、那些不可言說的情愫、那些至死不渝的赤忱,通通肆意橫流,靜靜流失。
“我先去做飯了。”
她沒有再對他的話作出回應,只是在他眉間不帶情緒地親吻了一下,就心如止水地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和加油,都收到啦,不一一回複啦~謝謝~
PS:新來評論的小天使麻煩在第一章 留言,我會送第一章評論前20位的小天使們。之後如果有很精彩的評論,紅包也會随機掉落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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