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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安？

這賤人怎麽在這？！那幫廢物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她？！趙德全看着跪在堂中的那道身影目眦欲裂。就是這個賤人, 才害得他……害得他如今連個男人也算不上！

趙德全渾然忘了這裏是公堂，高舉着手就要上前甩黎安安一巴掌，“你個賤人……”

“趙幫主要在縣衙大人面前放肆嗎！”

黎安安迅速起身跳開, 避開了趙德全的手掌, 她冷冷地盯着他，神情極其嘲諷。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愈加濃烈。

“放肆！”

錢縣衙面色一沉，拿驚堂木狠狠一拍。兩邊衙役的威武棒随之不斷杵地, “威—武—”

場面終于安靜下來。

“被告和證人各自站好。”

錢縣衙剜了一眼黎安安，面露不悅：“民女黎安安，你說你能為張先所告之事作證，你且從頭道來。”

“是。”

黎安安重新跪回原告石上, 開始将自己要說的話一一道來。

她昨日收到裴故消息，知道今日便是張大夫跟趙德全對溥公堂的日子。趙德全此人狡猾成性，初雲初月這對人證興許扳不倒他，為了确保這次一舉打垮趙德全, 黎安安考慮了諸多因素, 其中，她的出場便是計劃中的一環。

“……民女自幼被黎老爹收養, 成了永安丐幫裏的一名小乞丐。在我八九歲時, 也就是如初雲初月一般大的年紀，我也曾遭受過和初雲相同的待遇，只不過，我逃出來了。”

黎安安轉眸看向方訟師，笑了笑, “方訟師, 這回, 總不該說我神志不清, 記憶混亂了吧？畢竟我可是個健健康康、四肢健全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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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方訟師面向錢縣衙，“這位黎姑娘說，她幼年遭受過同樣的虐待，然而，如今卻四肢健全地站在了這裏，這位姑娘說是因為她逃出來了……”

方訟師笑了笑，“若黎姑娘所說為真，試問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要掙脫幾個成年男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初雲姑娘就是現成的例子。既如此，我是否可以懷疑，黎姑娘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僞造出來，栽贓陷害趙幫主的？！”

“畢竟，誰也不知道黎姑娘小時候經歷了什麽事，說圓說扁還不是姑娘一張嘴說了算。”

“你！”

黎安安似是沒想到方訟師會揪住這一點來反駁她，不由得氣急。

她脫口而出：“我可記得當年虐待我的乞丐長什麽樣子！我還将人帶來了，”黎安安扭頭看向錢縣衙，“大人，請傳喚秦氏！”

“這……”

眼看局勢有控制不住的跡象，錢縣衙試圖與趙德全打個眼色，但沒來得及呢，黎安安的聲音就又響起來了，音量之大，穿透三堂。

“大人，請傳秦氏！”

不知誰喊了一聲“傳秦氏！”，緊接着堂下的百姓一個兩個都跟着黎安安呼喊起來，“傳秦氏！”“傳秦氏！”……

這黃毛丫頭！

錢縣衙将驚堂木狠狠一拍，眼神如刀剜了一眼黎安安，“肅靜！”這才下令将秦氏傳了上來。

等待空當，趙德全望着黎安安那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有些心慌，他無意識地在錦緞上蹭着手心的汗。

當年試圖将這丫頭斷腳的乞丐裏頭，還真有一個姓秦的，可是後來他明明将這人打發走了，連他都不知道那家夥在哪兒，這麽巧真就讓這丫頭抓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

若真讓她抓到了自己犯事兒的确鑿證據，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都功虧一篑了！

一蓬頭垢面的乞丐緩緩步入衆人視野。

他一進大堂，就踉踉跄跄地撲到了地上，聲音惶恐，“饒命啊，饒命啊大老爺！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

“閉嘴！”

黎安安惡狠狠地斥了他一句，眼神瞥向方訟師，帶着挑釁，“回禀錢大人，這便是我方才說的，幼時虐待我的人秦氏！”

什、什麽？

真被她找到了？

趙德全額上滴下冷汗，他勉力說服自己這丫頭不可能這麽好運，一找一個準。一邊半側過身子從方訟師身後探出頭去看那秦氏的臉。

……等等

不對、不對！

這不是秦氏！

趙德全神情激動，頓時從方訟師身後跳了出來，指着乞丐的臉大罵：“啓禀大人，這妖女騙人！這人根本不是秦氏，他是秦氏的兒子！黎安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說當年虐待你的人裏有秦氏，可你也不想想，你都這麽大了，那秦氏怎麽可能還是年輕人的模樣？！哈哈哈哈！”

“大人！”

他轉身面向錢縣衙，一雙眼睛裏難掩激動狂熱，“黎安安弄虛作假，公然欺騙朝廷命官，請大人立即将其處置！”

最後一個字落地，趙德全心中的郁氣全散了。

她黎安安這次是自投羅網！

報應啊！

報應啊！

趙德全跪在地上，神采奕奕地等着錢縣衙派人将她拿下。

但等了半晌，卻只見錢縣衙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再看方訟師，更是一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表情。

趙德全頓時有些不安。

怎麽了？

他哪裏做得不對了？

黎安安忽然笑了幾聲，沒了先前的氣急敗壞，仿佛她早就知道趙德全會這樣做一般。

“趙幫主說得好，”

黎安安笑吟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是我想問問你，你怎麽知道他是秦氏的兒子呢？”

對……對啊，他怎麽會知道這人是秦氏的兒子呢？他應該不認識他才對。

嗡的一聲，趙德全腦中的某根弦斷掉了。

他頹然坐在了地上。

黎安安好整以暇地從趙德全身上收回目光，蹲下身盯着那乞丐的臉，眉眼彎彎，“說，好好介紹介紹你自己。”

被黎安安這麽盯着，那乞丐頓時想起了幾日前被黑衣男支配的恐懼。

他猛地抖了一下，哭嚎道：“我說！我說！”

“草民秦六，家父秦老三，是永安丐幫裏的一名乞丐，幫裏常有逃難的乞丐小孩兒被送進來，為了讓他們讨到更多的錢，我們便給這些小孩兒動手術——”

黎安安起身，猛地剁了地面一腳，聲音響亮，“說清楚點兒！”

“！”

那乞丐吓了一跳，“……是、是幫主讓我們廢掉他們一條腿或一條手，還要教他們去騙錢偷竊，控制他們，這樣才會有源源不斷的錢送進幫主口袋裏！前段時間我們因跟初雲初月姐妹倆起了沖突，便伺機報複，想着這倆小孩兒也是從外地逃難來的，不如也給她們動動手術……”

“大老爺、大老爺！”

話未說完，那乞丐已開始哭着喊着在地上瘋狂磕頭，“我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念在小的坦白從寬的份上，求大老爺饒命啊！大老爺。”

此時，錢縣衙哪兒還有心思聽他求饒？自從他那番話落地之後，堂下的百姓便群情激憤了。

“狗東西！”

“連小孩兒都不放過……”

“就該天打雷劈！”

無數的菜葉和臭雞蛋朝那乞丐扔去，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肅靜！”

錢縣衙第三次拍動驚堂木，速速命衙役控制住了現場。待場面恢複安靜後，他面沉如水：“再有閑雜人等幹擾判案，一律抓進大牢！”

再看堂中，那乞丐周邊一片污糟，錢縣衙嫌惡地皺了皺眉。

早在百姓們群情激憤時，黎安安等人就默契地閃到了一邊，故而波及甚少。

眼下控制住了場面，她可沒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麽的，當即走出來道：“大人，如今是否可以繼續斷案了？”

錢縣衙剽她一眼，“自然。”

黎安安道：“不知大人還記不記得，方才趙幫主，可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不是民女所說的那位秦氏。我想問問趙幫主，你怎麽知道我所說的秦氏是哪位啊？”

眼見趙德全面色灰敗，黎安安繼續道：“趙幫主分明知道當年我被虐待一事，由此看來，我說的話，不是假的了吧？你說對不對，方訟師？”她笑眯眯地問候了方訟師一句。

“哦，對了，那乞丐當然不是當年傷害我的秦氏，他是此次傷害初雲的兇手之一。”

不顧方訟師和趙德全難看的神色，黎安安踱着步子悠哉悠哉地分析：“我還什麽都沒說呢，趙幫主一上來就認出了他是秦氏的兒子，這說明什麽？說明幫主對這秦氏十分熟悉，結合秦氏對趙幫主的指控，大人，這是否可以證明，初雲一案就是趙德全及其手下所為呢？”

“大人，”

黎安安停住腳步，一撩衣袍，跪在了堂上，“請大人還初雲一個公道！”

還初雲一個公道……

四下氣氛一時沉寂。

錢縣衙不停地抹着手心的汗，內心慌張，鬧成這個樣子要他怎麽收場……真是造孽啊，早知道便不收下那幅畫了。

“呵……呵呵……”

一片靜默裏，響起趙德全的笑聲，他雙目赤紅，撲向黎安安，帶着魚死網破的味道揪住了她的衣領：“黎安安，你這個賤人，你這是蓄意報複！”

他扭頭看向錢縣衙，“她是蓄意報複！方才的所謂證人都是她安排好的，秦氏的陷阱也是她挖好引誘我跳進去的！我沒有做那些事，我沒有！就因為我先前試圖逼迫她做我的小妾，她懷恨在心，現在這一切都是她蓄意報複！”

“錢大人、錢大人……”

趙德全松開對黎安安的桎梏，連滾帶爬地湊到錢縣衙的公案前，“有蓄意報複傾向的證人，提供的證據不能作數，對不對、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