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火
二寶氣得大罵。
哪有人會在自家地窖裏藏易燃易爆品,單一的也就算了,偏偏還把兩樣相克的藏一起,唯恐自己死得太晚嗎?
大火肆虐,也不用二寶疏散,人群自覺流動起來。
趁着混亂,松鼠開口說:“二寶快逃,這是好機會!”
二寶說:“不行,鋪子燒起來了,我得幫忙滅火!”
松鼠說:“你是不是傻?要是狗将領真折在魯老板這兒了,咱們不就能脫手了嗎?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二寶不理它,朝外面的人群求助,“大家幫忙打水行不行?去拿盆子、桶,實在不行就拿碗,大火要是燒起來,東西兩頭的鋪子全都會被牽連!”
有人說:“不敢啊,火是魯老板點的,要是他不想滅,回頭一定會來找我們後賬的!你看他親弟弟都跑沒影了!”
二寶急得跺腳,正好瞧見夥計懷揣着什麽東西從隔壁間跑出來,立即抓着問:“聽說兵器鋪裏都有流水搶,你家的水槍呢,趕緊滅火!”
夥計說:“在水槍房,但是水槍房也燒起來了!”
二寶說:“你剛才在裏面為什麽不直接拖出來?”
夥計說:“哎呀,我光顧着搶救魯老板的命根子了!”
二寶低頭一看,魯老板的命根子居然是一只小奶貓,正縮在夥計懷裏吃自己的小爪子。
店鋪裏濃煙彌漫,夥計趕忙抱着貓跑了出去,還叫二寶一起跑。二寶伏下身子,努力觀察水槍房的狀況:火剛燒到那兒,還不算太嚴重。
松鼠了解他,當即朝他鼻梁上揮了一拳,“還當不當我是你老大了?叫你不要管這個閑事就不要管,你不把自己坑死不算完是不是!”
二寶摸摸鼻梁,“你今天踩着屎了?爪子上怎麽一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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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自己聞聞,“沒有啊。別扯開!今天就是不許你滅火,否則以後再也別認我這個老大了。”
二寶聽不進去,沖到門外放下松鼠,然後捏着鼻子跳進了一口水缸裏,把自己浸濕透,頭也不回地沖進了水槍房。
他心裏有秤砣——救火,壓根不是選擇題。
“這狗二寶!”松鼠怕被人聽見,只敢咒罵。
黃牛卻吐出煙圈,老神在在地道:“你別喊他了,他又不是真傻。你核桃帶出來了嗎?要不要就勢烘一烘?”
松鼠恨鐵不成鋼,“都什麽時候了!”
黃牛:“帶了嗎?”
松鼠:“帶了。”
很快,二寶從水槍房拖出了水槍帶,丢進了地窖裏。本想順着水槍帶滑下去,卻聽見藏弓叫他躲開,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之後他腰帶一緊,被黃牛叼着拖了出去。
到達門口,一群人圍上來幫忙,給二寶噴水降溫,幫他緩解咳嗽。
大家看着二寶滿臉灰的模樣,都有些尴尬。
“小老板,你可真拼命。”夥計說,“看你這樣,我的心情一言難盡。”
二寶喘了幾口大氣,“那請你一言以蔽之。”
夥計說:“你太勇敢了!我之前一直覺得你和我一樣是個窩囊廢,面對客人都得低頭裝孫子,沒想到在大是大非面前你這麽拎得清。”
二寶說:“你竟然把我當窩囊廢??”
夥計點頭,“大家都是這樣以為的呀。”
二寶難以置信地瞧了一周。點頭的占了九成。
淦!
二寶不說話了,躺在地上裝死,不管接下來別人怎麽捧他。
又是一輪驚心動魄的爆炸之後,屋裏的火勢減弱了。
衆人也不好意思再旁觀,齊心協力終于幫着把火撲滅。好在兵器鋪本就是土房子,火沒蔓延出去,旁邊的鋪子保住了。
但二寶翹首以盼的目标卻沒從窖口出來。
二寶急了,又要往裏鑽。
夥計攔住他,“小老板,這房子随時有可能塌下來,別再冒險了。”
另一人說:“沒錯,別怪我說話直,你家小舅兇多吉少啊。”
衆人附和:“就算不被燒死,嗆也被嗆死了。”
越是七嘴八舌,二寶越是焦急,掙開衆人就往裏面沖。可就在他跨進門檻時,煙霧裏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英挺筆直宛如一尊神像。
那身影對他說:“進來幹嘛?”
二寶激動壞了,撲上去抱住對方的腰,“啊,小舅!”
藏弓心想真把我當小舅了,不滿地搡開二寶,把手裏拎着的一個漢子扔出了門外。
衆人一看,這不是魯老板麽!
是死是活?
活的。
怎麽被揍成這樣了?親媽都未必認識!
藏弓也從門裏跨了出來,就着旁邊小男孩手裏拿着的牛奶壺猛喝一大口,成功把小男孩惹哭了。
他身上全是水,臉上黑一塊灰一塊的,比燒鍋爐的還不如。但沒人會在意這些髒污,都仰起頭來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他說:“看什麽看?”
二寶替大家答道:“都崇拜你呢!你是怎麽做到的,魯老板可是會夜視的人。”
藏弓說:“巧了,我也會夜視。”
二寶說:“可魯老板最擅長蒙眼睛射箭!”
藏弓說:“又巧了,我也擅長蒙眼睛射箭。”
大家都當他開玩笑,崇拜之情益發高漲了。畢竟跟魯閻王比起來,這樣一個武功高強卻又不喜歡張揚自傲的人實在太難得,關鍵他的模樣還一流英俊。
藏弓卻不理睬別人怎麽想,說完之後又鑽進屋裏,開始一只一只地往外扔漢子。扔完之後甩甩發酸的胳膊,把水槍頭丢在地上,說:“給他們沖沖,沖醒為止。”
可惜沒人敢動手,于是他又罵罵咧咧地撿起來,自己動手沖。
沖了一小會兒,漢子們陸續醒來。“撲通撲通撲通通”,十來個粗莽大漢全都在魯老板的帶領下給他跪了。
一見魯老板跪了,大家夥兒全都跟着跪,眨眼功夫只剩二寶和黃牛還站着,以及松鼠騎在黃牛背上,滿臉愕然地眨着眼。
藏弓說:“幹什麽,快過年了?”
魯老板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衆人也:咣咣咣!
魯老板開始叨叨,說自己當時被揍急了,一時腦袋發熱就幹下了蠢事。本想着寧願一死也不能出去丢人,卻沒考慮到會害別人也跟着遭殃。
萬幸火頭軍大哥胸懷寬廣,在那麽危險的境地還能施援手救他們性命。希望火頭軍大哥原諒他這一回,以後肝腦塗地也會回報這份恩情。
二寶看出藏弓的臉色不大好,說:“你別叨叨了,趕緊起來吧,你不起來別人也不敢起來。”
魯老板卻說:“我不起,大哥還沒收我做小弟。”
藏弓說:“後面的大爺大娘們也想當小弟?”
魯老板說:“他們不是,他們只是怕挨你的揍。”
藏弓一陣失語,問二寶:“我看着像是随随便便就揍人的類型?”
二寶說:“你剛來半天就完結了兩場。”
藏弓一想,還真是。
但帶兵打仗他行,帶小弟玩麽……不太行。
他說:“我不會當大哥,算了吧。”
魯老板膝行到他面前,“不會我可以教你呀,我給別人當大哥好多年了!”
藏弓說:“同父異母的也行?”
魯老板說:“同母異父的都很行啊!”
藏弓想起了自己那個“了不起”的弟弟,不由嗤笑一聲。
他不想再讨論這個,便直截了當拒絕個幹脆,又想起一茬,“不說我倒是忘了。你弟弟欺行霸市多少年了,你會不知道他的德行?”
魯老板說:“嗐,我知道!他有時候賣不完當天的肉,就會擱到第二天接着賣。臭小子老是拿爹媽來哭慘,又賭咒發誓會把隔夜的肉降價賤賣,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二寶說:“什麽呀,價格根本沒降低。”
魯老板詫異,“沒降低?他當新鮮肉來賣的?”
一聽二寶說完早上的事情,魯老板氣壞了,從人群後頭揪出了魯二郎,“你說!是不是背着我這麽幹了?”
魯二郎哀嚎,“哥,我們才是親兄弟啊!”
“呸!你個不争氣的東西!”魯老板啐了他一臉,按着他的頭叫他給藏弓跪下,說,“大哥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以後他要再敢挂羊頭賣狗肉,我親自剁了他的爪子!”
二寶說:“光保證沒用,先把坑了別人的錢退回去吧。哦,還有下注的錢。我小舅一賠二十,我下了五兩銀子,你得給我一百兩。”
魯二郎張口就抵賴,“證據呢?籌碼呢?”
他還當大火攪亂,大家的籌碼怕是都丢在廢墟裏了,誰知二寶把黃牛拽了過來,從褡裢裏嘩啦啦掏出了一堆籌碼。
“這不是麽,數數。”
魯二郎:“……”
魯二郎賠大發了,跪在地上嚎得撕心裂肺。
魯老板卻不像他這麽孬種,拍着胸脯說:“各位且放心,有多少籌碼就拿多少贏錢,我魯閻王說一不二,等核算好之後挨家挨戶給送上門。”
藏弓卻說,“不打算給衙門一個交代?”
魯老板說:“不勞大哥費心,我一定去投案自首!”又扭頭問衆人,“私藏火油槍什麽罪,要判幾年,有誰知道嗎?”
大家紛紛搖頭,知道也不敢告訴他。
魯老板“嘁”了一聲,“全是馕貨。”
藏弓想回去了,擺擺手道:“行了,都散開點吧,別擠着我,我身子骨弱。”
衆人:“???”
蟻群一樣散開。
藏弓回頭,看見二寶被簇擁住,又伸手拉了一把,“再給我家小二寶讓個路,給我家黃牛也讓個路,都是弱勢群體看不出來麽?”
衆人再次:“???”
這一家高矮胖瘦奇形怪狀不留功與名地走了,留下一片唏噓慨嘆。
夥計湊上來說:“老板,揍你的那位爺留下了一張圖紙,在我們家定做了一把弓。”
魯老板朝他腦袋頂上敲了一記拳頭,接了圖紙,一看之下不由凝重起來。
夥計問:“老板,圖紙有問題?”
魯老板說:“眼熟。當年我蹲大牢之前搶的那把弓就和這個很像,是用鱗甲族的傳國之寶穿山龍甲打造的,非常剛硬,尋常人根本拉不開。”
夥計有些豔羨,問道:“那把弓最後落到誰手上了?”
魯老板擡起頭來,看向二寶一家遠去的方向,“淵武帝,死了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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