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汪汪
楊老太看見始作俑者慢條斯理地揭開了二寶的蒙眼布, 還問道:“刺激麽?”一口氣吊在嗓子眼兒裏,險些沒喘上來。
二寶刺不刺激不清楚,但她是被刺激得快要癫痫了,爬起來就往家裏跑, 連她兒媳婦都沒追上。
二寶一身冷汗, 說道:“事情鬧大了, 她回家叫人去了。”
藏弓說:“她家都有哪些人?”
二寶說:“告訴你有什麽用,你反正就光屁股獨一個。”
藏弓:“……”我光屁股獨一個?我還有“抱三”“抱五”“抱七”“抱九”呢!
被二寶猜了個正着, 沒過多會兒楊老太就回來了,身後跟着四五個漢子, 其中一個是二寶認識的楊生, 楊老太的兒子,放羊女的丈夫。
楊老太拎着一籃子雞蛋,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她兒子控訴黑店老板的惡行, 說自己差點被他們用箭射死在當場。
楊生怒火中燒,拉過旁邊的放羊女, 問道:“我娘受人欺負時你就在旁邊看着的?”
放羊女連連擺手, “你聽我說, 事情不是這樣的, 我……”
“你還說什麽說!”楊老太截斷她,“你跟他們就是一夥的, 我是替誰來讨公道,是替你啊!我拿你當親閨女待, 你就這樣回報我, 我老婆子還能活幾天,你就這麽等不及嗎?”
楊生把放羊女搡倒在地,對着二寶的鋪子喊道:“二寶老板還是出來一下吧, 這支箭是怎麽回事,你得給我個解釋!”
二寶跟在藏弓身後,正待說話,卻被藏弓捂住了嘴。這火頭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直捂着不松手,替二寶說道:“沒什麽好解釋的,我在自家鋪子裏射箭礙着誰了?長了眼睛的都知道躲,你們非站正門口幹什麽。”
楊生吼道:“好狂妄的口氣!你就是那目中無人的夥計?”
藏弓說:“別廢話,今天來這兒鬧的目的是什麽,直接說,說完滾蛋。”
楊老太有了靠山,站出來叉着腰說:“年輕人要有教養,你這是什麽态度!我老婆子大人有大量,欺負我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我兒媳婦頭皮出問題了,之前交的手術費你們得一文不少地退回來。還有那個什麽破協議也不作數,當着我的面撕了就沒事,不然就等着官家來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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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寶掰開火頭軍的大手,揚聲道:“這不可能,手術已經做完了,哪有不交手術費的道理。移栽的頭發是好心人的捐贈,本身就沒收費,領取這份捐贈的條件就是等價值簽捐。”
楊老太說:“什麽等價值不等價值的,我老太婆不懂,也沒必要懂。誰知道你騙了別人的身體部件拿來作什麽奸、犯什麽科。不就是一把頭發麽,我們不要了,你全都拔回去,錢退回來,協議也撕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放羊大姐急了,拽着她的胳膊直搖頭,“娘,不要這樣,我想要這些頭發,真的很想要。”
楊老太說:“你都禿了好幾年了,還沒習慣?一個女人,生不出兒子就是丢祖宗的臉,臉都沒了還要頭發幹什麽?你男人會因為你多了把頭發就多看你一眼嗎?還是說,你就盤算着和離呢,栽齊了頭發好去找下家?”
“娘!您在說什麽呀!”放羊大姐難以置信地看着她。雖說以前也沒得到過什麽好臉色,但被自己的婆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污蔑,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行了,別哭哭啼啼的,”楊生說,“你來這兒弄頭發也沒跟誰商量,還鬧出這麽大動靜,知不知道醜?”
放羊女望着他,“難道我有沒有頭發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因為你有了新歡,所以我是美是醜都無所謂了,是嗎?”
楊生說:“能不能別當着大家的面說這些有的沒的。都已經老夫老妻了,你弄得花枝招展給誰看?平時紮着頭巾不也挺好的,我也沒嫌棄你,根本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
“什麽叫冤枉錢?”放羊女委屈至極,“我自打嫁進你家,花的都是我從娘家帶來的錢,我想花,也沒花着你的吧。你娘對我指手畫腳就算了,來人家這裏鬧什麽啊!”
楊生惱了,“你有沒有分寸,既然已經嫁過來了就是我楊家的人,你的嫁妝不是屬于我楊家的嗎?什麽我娘你娘,說話注意點。”
楊老太在旁邊聽着,适時抹了把眼淚,拉着她兒子說:“兒啊,都是為娘的不好,要是能多給你攢點家業,也不至于為了這點銀子斤斤計較。看你們吵架娘也難過,這樣吧,要不然娘出去給人洗衣裳,趁着還能幹得動,多少也能賺點。”
“娘,您說這話不是叫兒子心碎嘛!”楊生見不得他娘委屈,就把怨氣撒到了自己媳婦身上,理所當然地說,“我爹沒得早,我娘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你作為我媳婦就不能體諒體諒她?動不動就要和她吵,有沒有想過我夾在中間會很為難?”
二寶看不下去了,插話說:“你也沒體諒自己媳婦呀,只要婆媳有矛盾你就向着你娘。你也知道那是你娘,不是別人娘,憑什麽叫別人體諒。”
楊老太一聽這話可不得了,剛才的柔弱可憐一掃而光,跳着腳說:“好個黑心的老板,就為了賺你那點錢,竟然要挑撥我們母子關系,你安的什麽心哪!”
二寶說:“我什麽時候挑撥你們了?放羊大姐用自己的錢給自己栽頭發有什麽錯,她會産後脫發還不是因為替你們楊家生孩子,都沒叫你們負責任,你們還有意見了。”
楊老太說:“你放屁!給我楊家生孩子?我楊家要的是男孩,她怎麽生不出來?孩子也是她的,她生了就得承擔後果,用她自己的錢也是天經地義,何況她的錢本就該算我楊家的。”
“娘也別說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先回家去吧,”楊生轉向二寶,滿臉不悅地說道,“家醜不可外揚,今天叫大家看笑話了,但是二寶兄弟,你得向我娘道歉。”
二寶還未說話,放羊女便滿臉淚痕地問道:“什麽叫家醜?”
楊生沒耐心了,說道:“你還想怎麽樣?別的女人也生孩子,人家怎麽不禿頂?你自己身體不好,害得櫻櫻體質也差,我們從來沒怪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放羊女重複道:“我問你,什麽叫家醜?”
“家醜就是你把我們楊家的臉都丢盡了!”楊老太接話道,“你瞧瞧多少人圍着你看,你還當自己多俊呢,想沒想過自己閨女懂事以後要怎麽看你?”
“我閨女該怎麽看我就怎麽看我!”放羊大姐吼出聲來,“我一沒偷人搶人,二沒在外面找男人,三沒給她生同母異父的弟弟,她有什麽看不起我的?”
“你說什麽!”楊生擡手就要打人,卻被另一只鋼筋鐵骨似的大手死死鉗住了手腕。
這只手的主人一臉陰鸷地看着他,說道:“你可以打一個試試,但打了之後還能不能豎着離開這條街,我向你保證,不能。”
火頭軍身材高大筆挺,一言一行都透着不可挑釁的威嚴。楊生不知道他的來歷卻看得出來不是他的對手,便掙開手腕,怒氣沖沖地問放羊女:“手術費收了你多少?”
楊老太說:“整整十兩銀子,抵咱兩頭羊呢!兒啊,這家店就是黑店,可不能光道個歉就算完了,得讓他們退錢。你媳婦的頭皮也壞了,還得賠醫藥費!”
楊老太帶過來的幾個漢子是楊生的叔伯,個個都站出來要求二寶賠錢,放羊女實在忍無可忍,扯着自己的頭發喊道:“別為難人家了!頭發我不要了,我禿一輩子行了吧!”
安靜了一瞬,楊老太爆炸了,“你沖誰發邪火呢!不樂意禿就自己長頭發,不樂意叫二房進門就讨你男人歡心去,你有那能耐嗎?作為女人不懂婦德,不支持丈夫開枝散葉傳香火,像你這樣的沒被休了都算好的,還敢拿自己婆婆當出氣筒!”
之前替放羊女說話的那個婦人又擠了進來,實在氣不過,幫着攔住了放羊女撕扯頭發的動作,沖楊老太道:“喂!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孫子是香火,孫女就是野草?你要是那麽樂意叫自己男人娶二房就趕緊回去張羅着,別用這套歪理來要求別人!”
楊老太丈夫早亡,這話正好戳中了她的痛處,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勁兒,直接當街蹦起來了,指着那婦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放羊女不想叫別人跟着受辱,就對二寶道:“對不起啊二寶兄弟,能不能用錢來代替簽捐?你先把手術費還給我,捐贈協議也撕了,等我回到娘家拿了錢就立即還給你。”
放羊女說着,眼淚就一串串地往下淌,二寶嘆了口氣,盡管不甘心,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見二寶答應,藏弓可不樂意了,按着二寶的後腦勺進了手術室。他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破了例,以後就沒人會把你的協議當回事了。什麽叫協議,簽了就不能改,要改就得加倍賠償。”
二寶說:“我知道,但是放羊大姐太難了。攤上這麽個家庭是她的不幸,她的家人不肯讓步,我要是再緊逼,她就沒法活了。”
外面的楊老太還在撒潑,藏弓焉能看不出來這家人難纏,但還是氣得原地打圈兒轉。想他堂堂天下共主,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擱以前早叫人拖出去砍了。
原地踱了幾步,快被氣炸的天下共主不知又生什麽瘋,忽然轉身回來把二寶勒進了懷裏,說道:“我生氣!”
二寶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所以你要幹嘛?”
幹嘛?要把你這一把軟骨頭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好好磨練一番!火頭軍兇狠地想着,然後張開嘴,沖那細脖頸上嗷地咬了一口。
“啊!你屬狗的!”二寶驚呼。
“我屬狗,你屬耗子,狗就願意拿耗子!”
火頭軍不講道理,二寶索性不理他了。脖子上殘留着黑心肝家夥的齒印和一點點口水,涼絲絲的。摸一把瞧瞧,沒咬破,但叫人好緊張啊,就像很小的時候,隔着蛋殼觸到外面那個小孩的手時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啊,惡婆婆叫人好生氣啊!給小兔子們發喇叭,罵她別罵作者哈。感謝“麻花藕”兔兔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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