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如果兇手真是奧林真理教的信徒，那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上次那個人。”

陳思翰強壓着心裏的激動，對楚封說。

楚封沒有回話，只拿着打火機，在手指間飛快轉動。

半晌後才低啞出聲，“可是思翰，他是怎麽能接觸到秘密運送的藥劑的？在我接過藥箱時，一次性密碼鎖沒有被打開過。”

“要查這事，還是要從研究所入手。”陳思翰顧忌着屋裏的洛周周，這句話聲音壓得很低。

楚封緩緩搖頭，說：“齊汾嘴太緊，咱們還是盯緊這個案子，如果兇手和上次那人确為一人，那就好辦了。”

洛周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楚封和陳思翰的對話，像是這屋子裏的背景音。

直到一縷飄蕩着的空氣，慢慢進入他的鼻腔。

他先是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像是夜裏剛下過場雨，空氣中帶着清冽和寒涼。又像是陽光下的森林，野薔薇在枝頭搖晃，撲簌簌地散發出味道。

具體形容不上來，但血液在那瞬間驟然沸騰，全身每個細胞都熱烈喧嚣起來。

這是初擁對象的味道，是陳思瀚。

洛周周從沙發上猛然坐直了身體。

他看着不遠處的陳思瀚，想貼上去深嗅幾口，但看見一旁的楚封，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內心開始掙紮。

這股味道在召喚他，慫恿他，在他耳邊小聲誘哄。

去呀，去咬陳思瀚一口，用尖牙刺破他的血管。

然後他就是你的了。

可是，我好像并不想他是我的。

洛周周吞咽了下，困惑且矛盾地想着。

那陣氣味越來越濃郁，不再隐約飄忽，它強勢霸道地包圍住洛周周，侵占他每一寸皮膚，從毛孔滲入到肺腑。

他身體開始發熱，心跳加速，狠狠咬一口陳思瀚的想法越來越清晰。

好像只有貼近那味道來源，咬住他的血管，才能平息這股躁動。

可當他腦內浮現出陳思翰被咬住的模樣時，又生起了強烈的抵觸。

吸血鬼和自己的初擁對象，到死都不會分離。

他不想和陳思翰永遠在一起。

不管是番茄面還是橘子糖，這些都不願意和他分享。

我不要咬他。

絕不。

洛周周一邊渴望，一邊又抗拒着。

他兩只手緊緊攥成拳，只覺得身體像燃燒着的火，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說話聲也時近時遠。

不知道其他吸血鬼渴求初擁對象是怎樣的情形，但通過族人的描述，他知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可就算知道不對頭，他現在也顧不上去想原因。

體內有股力量正在左沖右突尋找出路。

那條出路就是陳思瀚，正在他的前方，往前再走幾米就夠得着的地方。

洛周周用盡全力對抗那股沖動，汗水如瀑般浸透衣衫，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不去，我不咬。

他越來越熱，呼吸都似乎帶着火。不得不微張着嘴，好讓空氣順利進入，緩解快要窒息的痛苦。

但是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異狀，屬于吸血鬼的異狀，特別是在楚封面前。

所以他還堅持安靜坐着，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視着前方。

楚封和陳思瀚正在商量案情，突然都停下了交談。

不知什麽時候，屋子裏漸漸彌漫起一股誘人的甜香。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屋內，沒有其他散發香氣的物品，而這甜香在空中慢慢流淌，讓人的心髒血脈也跟着鼓噪起來。

“你也聞到了？”陳思瀚呼吸變得有點急促，擡手松了顆紐扣。

兩人都不是小孩子，根據自身反應就知道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按照濃郁程度，發散信息素的omega，此時正處于發|情中。

一個眼神交流，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沙發上的洛周周。

卻見他安靜地坐在那裏，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

發情的omega不可能表現得這樣平靜，他們在信息素的誘惑下，會變得毫無自制力。

尊嚴和理智都抛在腦後，服從于本能，不是向身邊的随便一名什麽alpha求|歡，就是已經變得不像樣。

哪裏會像洛周周這樣，還規矩地端坐着，神情平靜。

可是空氣中的信息素味道越來越濃烈，無處不昭示着，警署裏的确有處于發|情期的omega。

“這是怎麽回事？”陳思瀚拉開警長辦公室的大門，惱怒地往外看：“警署裏居然有發|情的omega。這些omega不知道法律規定，發|情期到來時不注射抑制劑就不準出門嗎？”

發|情期的omega，帶給alpha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他們迅速擴散的信息素，可以波及到周身幾百米。

除了已有标記omega的alpha不會受其影響，其他alpha聞到這股信息素，都會爆發出強烈的占有欲和攻擊性，去找到那名omega，然後标記他（她）。

特別是在人多的鬧市區，一名沒有标記過的omega發|情，可以引起非常嚴重的後果。

所以法律規定，omega在發|情期到來時，如果不注入抑制劑控制就不準出門，直到發|情期結束。

警署裏除了部分不受信息素吸引的beta，剩下的基本都是alpha，如若不及時控制，後果會不堪設想。

楚封向打開的窗戶外看了看。

花園裏已經有幾名普通人alpha在到處嗅聞，在尋找刺激他們的味道來源。

他又看向洛周周。

洛周周還是那樣安靜地坐着，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

“別怕，就是一點小意外。”楚封以為他在害怕，安慰道。

陳思翰焦躁地回到辦公桌旁，按住了通話器，“珍妮，警署有發|情的omega，快叫上幾名beta去把人找到。一定要盡快找到！”

“不行，我要去找抑制劑，我受影響了。”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眼底開始泛紅，“楚封，你就在這裏等着，我去藥劑室一趟。”

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鼻梁上的汗，拔腿往警長室外面走。

楚封現在也很不好過。

那股信息素無比誘人，帶着橘子的甜香，勾起他心底蠢蠢欲動的**。

他曾經聞到過好些omega的信息素，卻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強烈的吸引。

除了少部分是意外，比如出任務去帶回在外面發|情的omega，剩下的大多是故意釋放出信息素來吸引他的。

他們的信息素，除了剛聞到時會激起本能的生理反應，但馬上就可以壓制下去。

可他自以為傲的自制力，居然會抵擋不住這股橘子香。

這味道清甜誘人，讓他想起洛周周濕漉漉的眼和紅的唇。

他想如往常般迅速壓制下去，但心裏的沖動卻更加洶湧。

洛周周……

楚封站在窗戶前，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很不對勁。

洛周周太安靜了。

他沒有詢問自己和陳思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就那樣沒有一絲存在感地坐着。

安靜得不正常。

洛周周此時已瀕臨極限。

他的視野一片模糊，只能勉強辨清楚封正看着自己。

整個人熱成了熔爐，燒得他以為自己的血都沸了，汩汩冒着熱氣，在血管裏翻起一個個的泡。

他還是被那股味道包圍着，但已經不能去找陳思翰了。

因為他站不起來，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穩住身形，才不至于一頭栽下去。

就算如此，他心內也有個聲音在固執地一遍遍念着：堅持住，不要去咬他。

楚封仔細打量洛周周，注意到他柔軟的頭發已被汗水浸透，濕噠噠地垂在額上。漆黑的眼珠雖然看着自己，卻沒有焦距，嘴唇和臉龐都紅得不正常。

他從窗戶慢慢向洛周周走去。

每近一步，那股橘子香就更加濃烈。

當他走到洛周周跟前時，空氣中的信息素濃度，已經粘稠得風都吹不散。

他在洛周周面前蹲下，低啞着嗓音輕輕喚了聲：“周周。”

洛周周逐漸模糊的意識裏，突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聲音，溫柔安全。

他辨認出，那是楚封的聲音。

像是瀕死的人終于抓到浮木，他無助地嗚咽道：“楚封，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