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少年意氣
眼見着白寧始終低頭沉默,文酒有些無力,“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她看着白寧長大,自然知曉白寧的固執。
白寧擡起頭來,神色很平靜:“在聽的,文姨。”
聽沒聽進去就是另一個事兒了。
文酒解下腰間的白玉短刃,遞給她:“你若真是可憐那孩子,那便拿着這個,去殺了他。”
白寧沒接短刃。
文酒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既身懷暗靈根,那早晚都得是死,不如你送他一程,免了日後的痛苦。”
白寧依舊沒動。
文酒皺眉:“白寧!”
言辭之中已有了惱意。
白寧知道,若是如今自己不接,文姨定然會自己親自去做這事兒。
她輕輕接過短刃,突然有些後悔要帶聶梵來此。
見着白寧接了短刃,文酒語氣這才平緩了些:“你放心,忘憂不會讓他走的太過痛苦。”
通體溫潤的白玉短刃觸手可溫,白寧看着它,良久,輕輕嘆氣。
這是文酒法器中最溫柔的一種,雖為法器,裏頭卻藏了魔血,會以魔氣吞噬肉身,同時法器中的靈力會麻痹痛感,無聲碾碎魂魄,讓人感受不到痛苦的死去。
文酒給它的名字也頗為好聽,忘憂。
一朝生死此前種種悉數化作幻影,确然也沒了什麽憂愁。
“文姨,讓我再想想吧。”白寧忽然覺得有些累極,她将忘憂收回靈戒,“我知曉我不能改變什麽,可我還是想試一試。”
文酒頓了下,看着她。
白寧看着她,良久,輕輕道:“我記得年幼時文姨教導過我,萬物皆有因果輪回,興衰滅亡,而咱們修道,就是與天争一線生機,跳出輪回,求個不死不滅。”
書房中燈影微晃,淡淡燭光落在她眉眼。
“說到底,咱們修仙也是為活下去,為活的更久些,明白生命的可貴,也都想長生不死,所以縱使知曉自己受困于種種仙緣,卻依舊在堅持。”白寧想了想,道:“可為什麽當論極旁人的性命,咱們卻要如此漠視。”
說殺就殺,說死便死。這不是漠視是什麽?
文酒愣了愣,沒說什麽。
白寧嘆了口氣,也有些猶豫。
她自幼被教導庇護萬物生靈,重視每一條性命,是故立誓,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為禍人間的妖魔。
斬殺邪魔,她從未手軟,可在如今面對聶梵時,她卻一而再的遲疑。
白寧抿了抿唇,腦子裏一團亂麻。
她總是下意識的覺得,聶梵、和那些妖魔不一樣。
他不曾為禍人間,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年。
殺了聶梵,她似乎聽起來确然救了無數生靈。
可在沾染業障之前,聶梵也是一條該被重視的性命,不該就這樣被舍棄。
這對聶梵不公平。
白寧想不明白:“分明是無罪之人,為何最後要因種種身外之物而被定罪?”
魔神轉世,暗靈根在身。
聶梵分明什麽都不知道,也從未做錯過什麽。
不曾犯下錯事,也就不該被殺。
“文姨。”白寧聲音很小,卻很堅定,“我不想殺他,我想試着幫幫他。”
少女眉眼清冽卻又異常堅毅,眸光灼灼,恍若盛滿朝陽。
文酒勸不動她,只能道:“你該知道,今日縱使我暫且封印暗靈根,日後他若有心成魔,這封印一樣會被他沖破。”
白寧點頭:“我知道。”
拼上了這麽多,封印只能壓制暗靈根不讓旁人發現,而心魔若是自內攻破,聶梵入魔,白寧一樣會身受重傷。
這簡直就是一樁賠本買賣。
文酒不能理解:“為一個區區凡人,你為何要冒這麽大的險,你當真不怕他日後沖破封印,成為一代魔枭嗎。”
白寧沒有回話。
她清楚,只要聶梵願意,憑借暗靈根,他随時都能成為不亞于四大魔尊的魔界之首。更何況……他還是魔神轉世。
一念是神,一念為魔。
話本裏把一切寫的清清楚楚。
文酒不忍道:“你何必拿自己的靈骨,去賭他的一念之間。”
白寧搖了搖頭:“我不是在賭,我只是……”她停頓了一會兒,道:“我只是不想違背自己的本心。”
燭光昏黃,燭淚滴落,屋中靜默無聲,少女的聲音卻是清亮平靜。
“我的本心讓我無法殺他,于是我便想着,盡力讓他……離魔道遠些。”白寧右手置于胸口,很認真道:
“也許結局會不盡如人意,但我為此努力過,日後,便也不會因此後悔。”
她說到底也沒有多偉大,盡力做這麽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問心無愧。
“所以他若真有一日墜入魔道。”白寧道,“我既然已經努力阻止過,便不會再心生遺憾,到那時……我自然會拼盡一切,為我今日的決定付出代價。”
“哪怕付出性命,我也定會将一切扳回正軌。”
少女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橘光散落芙蓉面,她在燭光下,眉眼清麗,目光灼灼。
她打定主意以性命擔保。
文酒嘆了口氣,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駁。
少年意氣,誰也勸說不得。
除非狠狠摔得頭皮血流,否則白寧不會回頭。
“你既然已有決心。”文酒拗不過,只能道,“那便由着你吧。”
她眸光深深看向白寧,良久,道:“只是你要記着。”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未來……不會有退路。”
白寧點頭,頗為鄭重。
駱城這幾日天氣不錯,萬裏無雲,碧空如洗,文府別院裏,昨夜下過雨,空氣略有濕意,白寧在院子裏包餃子,身邊有兩個小厮幫着她擀面皮。
文酒在一旁躺椅上假寐,依舊是小老頭的模樣,閉着眼很是惬意。
聶梵昏迷多日,醒來時身邊有白寧留的紙條,他順着紙條指引來到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小案邊坐着的白寧。
她今日換上了凡間女子的打扮,外披霞色披帛,內搭淺色交領襦裙,耳邊綴了明月珰,墨發被一只蝴蝶簪子輕輕挽起。
衣衫顏色鮮豔,将原本清冷的眉目襯得有了幾分暖意。
她如今正包着餃子,宛如蔥白的五指輕輕一捏,一個肚子滾圓的餃子便成了形。
“醒了?”白寧頭也沒擡,将剛包好的餃子放到一邊,招呼道,“快快快,去廚房燒水,咱們先煮兩個嘗嘗味道怎麽樣。”
聶梵愣了下,小步走了過去。
文酒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睛,半眯着眼瞧了他一眼,然後又悠哉悠哉的閉上眼睛,沒說話。
少年模樣生得也算俊俏,身姿挺拔,一身布衣,眼眸幽深,眉宇之間萦繞着些許陰郁。
顯得有些沒什麽精神。
聶梵經過文酒時瞥了她一眼。
文酒此時心下突然有些發麻,不明所以的睜眼,周圍已然沒人。
錯覺?
此時聶梵正走到白寧面前,腳步頓了下。
不知為何,哪怕有顏色鮮亮的衣裳襯托,白寧的唇色隐隐有些蒼白,像是病了一場。
白寧擡眼看他:“怎麽了?”
聶梵指節顫了顫:“師父您瞧着好像有些沒什麽精神,可是病了?”
白寧神色一滞,心虛掩飾道:“哪有,大概是這幾日有些累……”
話還沒說完,肩上突然被人輕輕揉捏,白寧頓了下,側頭看到聶梵正斂着眉替她揉肩。
“會好些嗎。”聶梵悶聲開口,“我以前聽說這樣能消除疲倦,不知有沒有用。”
白寧不過随口編了個理由,聶梵卻直接放在了心上。
心裏突然暖融融的。
白寧笑了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我沒事,你快去燒水,咱們待會兒吃餃子。”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白寧的語調很是輕快。
聶梵被她的欣喜感染,眉眼梢也有了幾分笑意,乖巧點頭:“嗯。”
話落,便往小廚房走去。
直到聶梵徹底走進小廚房,文酒這才再次睜開眼,雖有疑慮,但還是真心道:“你這小徒弟待你好生上心。”
為了封印聶梵靈根,白寧以心頭血為引連接靈根,獻出一滴心頭血後,她面色便一直不好。
為了防止被聶梵發現端倪,她特意穿了好幾日的鮮亮色澤的衣裳,想着借衣裳的顏色,襯得人精神些。
後來又調養了幾日,如今早已恢複了大概。
聶梵方才來時,文酒瞧着白寧只覺得已經恢複如常,誰知聶梵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病态。
若沒有平日裏的細心觀察,此時不會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
白寧又捏了個餃子:“我說過了,他是個頂好的孩子。”
語氣頗有些炫耀的意思。
文酒移開了眸子,看着天:“但願他莫要辜負你的一片付出才是。”
白寧笑了笑,沒說話。
談話之間,廚房裏傳來少年略有稚嫩的聲音:“水燒好了!”
“來啦來啦。”白寧将包好的餃子放在簸箕上,端着簸箕往小廚房奔去。
聶梵此時正好探出頭,一眼瞧見白寧提着裙子端着簸箕往這邊小跑,微愣,下意識過去扶住白寧。
“師父你慢些。”少年扶着她,小聲道:“別摔到了。”
白寧笑了下,道:“沒事的。”
少年今日似乎格外細心她,聶梵接過白寧手中的簸箕,掀開鍋蓋,滾滾熱氣撲面而來。
他将餃子下到鍋中,白寧在他身邊看着。
熱氣騰騰,氤氲人眼。
白寧輕嗅着水汽,惬意的閉上了眼睛。
纖長的羽睫上沾了三兩水汽,凝結成滴,聶梵側頭輕輕看了她一眼,然後移開了視線。
“師父,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他突然問道。
白寧頓了下,道:“還好,大概三日吧。”
說服文酒後,白寧當晚便同她一起立陣封印了聶梵的暗靈根。
期間聶梵依舊昏睡,渾然不知。
“三日——”
聶梵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白寧依舊看着鍋中慢慢漂浮起來的胖肚餃子,沒再說話。
沉默了片刻,鍋中水再次翻滾,白寧舀了一瓢水,慢慢加入鍋中,忽的聽見聶梵輕輕開口:
“師父,您……是不是以靈骨封印了我的靈根。”
白寧手一顫,險些将瓢落在鍋裏。
作者有話說:
我!胡漢三!回來啦!
終于趕完了筆記!我我我我開始要爆肝碼字啦!嗚嗚嗚嗚嗚我真的太想寫長大的聶梵了,沖沖沖,争取月底前讓小孩兒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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