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何零露不過是說了點你知我知的實話,卻陡然将本就緊繃的氣氛一下子拉到冰點以下。本就對話困難的兩個人,這下更是一句都憋不出來。

顧炎收回胳膊,直接起身走到對面。亮堂的吸頂燈照得他頭頂發白,他背對着,輕而慢的轉動手腕,明擺着是拒絕開口。

何零露抿抿唇,也不知道說什麽了,自後再把他打量過一遍,确認他傷口都處理過了,低頭收起帶過來的瓶瓶罐罐。

一切就緒,她從椅子上起來:“那我先走了。”

顧炎還是那麽不給面子地留個後背給她,除了繼續活動他那個除了有點破皮其餘一點事兒沒有的手腕,繼續一言不發。

“……”何零露忍了好幾次,到底還是沒忍住,她下意識握了握手,拎着的塑料袋立刻發出細微的聲響:“你會不會受處分?”

顧炎動作滞了下,眼睛短暫失焦。他稍稍咬了咬牙,長而輕的深呼吸幾口,等轉過身的時候,卻又恢複了一貫淡漠嚴肅的樣子。

還有點不耐煩:“開什麽玩笑?”

何零露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立刻落下,人頓時松快不少:“那就好,那就好,本來看他們不好對付,我還挺怕——”

“幹嘛要選擇和解?”顧炎打斷她,也順勢抛出一直困擾着他的問題:“明明可以拘留幾天,讓他長長記性,你這麽一搞,全都白費功夫。”

何零露立刻避開他鷹一般的視線:“算了。”

和解這招是那晚接待她的小民警給出的主意,當時他看何零露實在在意顧炎,特地告訴她一般的民事糾紛可以采取和解避免處罰這一條。

唯一缺點,是她也不能追究那位鹹豬手了。

何零露根本沒想太多就直接答應,為了防止對方後期再去投訴顧炎,她還特意抄了他聯系方式,想着一有風吹草動就去人家那邊發大字報。

“幹嘛算了?”顧炎還是不依不饒。

成年人的一些事,最重要的是點到即止,于己無益的事情既然做了,必然是有其他目的。顧炎不可能不知道何零露顧忌什麽,卻非要這麽問她,這就把約定俗成的平衡打破了。

Advertisement

何零露張了張嘴不知道說點什麽,以兩個人現在的別扭勁,她也不可能跟小時候似的叉着腰申訴:“我都是為了你啊。”

“就是算了。”半晌,何零露憋出句。

顧炎皺着眉:“我不是沒有分寸,當時聚集的地方有監控,他那些朋友過來,我只有擋沒有攻,他們想找我麻煩,讓人掐點調出錄像就得了。揍那渾蛋雖然是有點沖動,也不全是無理取鬧,頂多最後賠禮道歉再停職一段時間。”

何零露扁嘴:“都事已至此了。”說什麽都沒用。

顧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裏有火發不出來,也不能發。面前何零露低垂着眼睛,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似的,他盯着她看了會,再瞥了眼牆上的鐘。

“回去吧,太晚了。”他搖搖頭。

何零露很輕地“哦”了一聲,抓了抓手裏塑料袋,輕輕說完“再見”就轉身過去。然而沒走兩步,空空蕩蕩的過道上響起另一重腳步聲。

顧炎走在她後面,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何零露原本以為他是要回家,直到出了大樓,出了院子,來到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來到往她家去的方向,顧炎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

何零露忍不住回了下頭:“你回家嗎?”

顧炎微仰着下巴,吊兒郎當的:“嗯。”

何零露指指前面:“可是這條巷子前面是死路,也沒有其他路能叉出去,你一會兒要原路返回嗎?”

“……”

正所謂一報還一報,既然顧炎打破了成年人之間的平衡,何零露也就有樣學樣,想看看他怎麽往下接。

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顧炎的臉皮,顧炎只是語塞了一兩秒,随即輕嗤下,說:“我吃飽了撐得慌,到處走走行不行?”

顧炎吃飽,何零露吃癟:“行。”

“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麽?”顧炎反問:“難不成你是覺得這邊黑燈瞎火的,我擔心你會遇見什麽危險,所以特地來送你回家?”

何零露讪讪,怕他故态複萌,又說出點讓人羞愧難當的話,趕緊否認:“當然沒有。”

“呵。”顧炎冷笑,顯然不準備把這話題輕易過去:“這裏雖然是郊區,但到處都有監控,治安一直不錯,我沒理由非要跟着你。”

“……”

“還是之前的事給了你什麽錯覺,讓你覺得我閑得發慌,幫過你一次兩次都不夠,還要再幫你三次四次?”

“……”

“提醒一下,你已經警告過我別管你的事,我就是再怎麽熱心腸,也已經被潑盡了冷水,不至于臉皮厚到冒着再被奚落的風險接近你。”

“顧炎!”何零露突然喊住他。

顧炎立刻怔了怔。沒記錯的話,見面這麽久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這麽喊他。其他時間,不是直接省略主語,就是跟她那些同學一樣,喊什麽顧警官、顧警官。

什麽顧警官啊,就是一小警察。

小時候她喊他哥哥,或者顧炎哥哥,年紀漸長,她開始叛逆,就直呼他大名。

一開始,她怕他生氣,先放低了聲音小小試探,等察覺被縱容,他即便在家也能聽見院子裏傳來的她如布谷鳥似的“顧炎、顧炎”。

顧炎以前是真不喜歡被她指名道姓,總是忍不住不停懷念她瓷娃娃時期,聲音糯軟清甜的那些“哥哥”——

誰知道一晃數年,聽她直呼大名也是稀奇事了。

顧炎過了幾秒才想起來要回答:“喊我幹嘛?不許我說?被戳中脊梁骨了?”

“……”何零露先是無言以對,眼神無助地亂掃了一圈,而後不知道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就吃吃笑起來。

笑也不敢笑得太過,她強忍着說:“你一點兒也沒變。”

争強好勝,睚眦必報,但凡有點什麽讓他不滿意,非要不停纏在人的後面,不是讓你改變态度誠懇道歉,就是要碎碎念到煩死你。

如果說聞道在車上的那番話是為他們打破界限開啓的一個序幕,何零露的這一句就是徹底将兩人之間僅存的那層窗戶紙給捅了開來。

何零露不想再跟他打什麽啞謎,或是配合他完成什麽表演,即便知道在這之後會被他調侃甚至是奚落,但就是,

好像再也裝不下去了。

巷子裏路燈隔得遠,顧炎背着光站,其實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不過即便光線暗淡,也能發現他表情比剛剛僵硬許多。

顧炎語氣倒還是一以貫之的欠揍:“喲,難為你還記得。”

這倒打一耙的樣子也絲毫沒變,何零露不信他沒看出來兩人重逢當天她的狼狽,反觀他倒是一直雲淡風輕,真還把她騙了一陣子。

何零露沒有跟他擡杠,而是耐着性子再次解釋:“下午那句話,我跟你說過原因的,可你還是要這麽曲解我嗎?”

她聲音很輕,像時不時吹來的夜風,柔柔的軟軟的。不是真的不想讓他管,只是覺得他的身份和性格,并不适合參與到這起糾紛裏。

何零露在安撫顧炎,顧炎也想被安撫,但這句話反倒像個楔子卡在心裏,将他以為早已被塵封的記憶擠出一絲縫隙。

許多往事便潮湧般襲來。

顧炎煙瘾不大,但這會兒突然很想掏出一根,狠狠吸上兩口。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有那麽一點,不太想讓她看清自己的臉,也不想看清她的臉。

“呵。”他又冷笑,也不裝了:“有曲解嗎?我一直覺得自己的悟性記性都挺好的,你讓我再見當作不認識,我不是也踐行得很好?”

何零露方才還帶着笑意的一張臉突然就垮了下來。心髒像是被一記重錘砸穿似的,痛到她恨不得整個人弓起腰。

果然,當時她慌慌張張一心為了趕跑他而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真的讓他耿耿于懷到現在。

——以後要是還能再見到,麻煩當作不認識好嗎,說真的,你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讓我覺得有點難堪了。

——以後要是還能再見到,麻煩當作不認識好嗎。

“對不起。”何零露想來想去,還是只能吐出這蒼白的三個字,盡管她都覺得這話挺無力的:“那個時候,我有自己的難處。”

“我知道。”顧炎的語氣毫不意外:“我是個警察,又跟你做過那麽久的鄰居,你的事,我即便那時候還被蒙在鼓裏,後來也都一清二楚了。”

何零露咬了咬牙,點點頭。

“可是越是知道,我就越是想不通,為什麽你不來找我,為什麽你不需要我的幫忙。我承認大一那年确實走不開,但在去學校之前我告訴過你,我一有假期一拿到手機,就會立刻聯系你,你遇到事情不要驚慌,你等我,給我一點時間,我能幫得上忙。”

“我以為只要我這麽說過,我們之間就會有默契。”顧炎說着笑起來,臉上卻只有凄涼:“可是等我完成訓練,終于能有機會跟外面聯系的時候,我不僅沒有收到過你的只言片語,我還找不到你了。”

何零露牙根咬得有點酸,腦袋更是昏昏沉沉的。

何零露正不知道怎麽開口,巷子裏突然有摩托車駛來,一聽就是改裝過,拉油門的時候,引擎如猛獸咆哮般不停轟鳴。

這邊巷子雖然狹窄曲折,不太好走,但在一些人眼中,俨然是挑戰極限的好去處。何零露在這邊住了幾天,幾乎每晚都能聽見這種引擎聲。

她小聲抱怨句:“又是飛車黨。”連忙去拽顧炎。

誰知顧炎比她還快,帶着她轉了個圈,将她壓到了長着青苔的石磚牆面上。因為擔心她蹭髒裙子,顧炎兩手護在她肩上,讓她與牆面間隔開一點距離。

兩人才剛調整好,車子下一秒就到。

騎車的小夥看見黢黑裏兩個人緊靠在一起,以為是小情人約會,不僅沒有減速,惡作劇似的故意把引擎拉得更響,吹着口哨疾馳而去。

何零露只聽耳邊呼呼風過,覺得那車是從她臉上碾過去似的,連燥熱的尾氣都熏得臉疼。她一緊張,拽着顧炎的手更加用力,整個人也往他懷裏走得更近些。

原本就靠得很緊的兩個人,這下更是貼得嚴絲合縫。等顧炎身上的熱氣隔着衣服傳過來,何零露這才察覺到他們姿勢有多暧昧,吓得直接把他往外推了下。

方才只是臉疼,何零露下意識拿手背捂了捂臉,這下臉直接燒起來了。

顧炎剛剛只顧着保護何零露,被她推了一把,才後知後覺地咂摸出幾分異樣。眼前畫面自動重放似的,滿是她剛剛順從如小獸般依偎的樣子。

額頭貼着他脖子,鼻尖壓在他鎖骨,拽着他的手如同回應擁抱,她身體軟得像水,亦如水般将他包裹。

腦子裏突然有個想法冒出來,顧炎知道這很下流,但又實在忍不住分神去想——她到底是穿了內衣,還是沒穿,怎麽可以那麽軟呢?

像是騰地從下而上燃着一把火,顧炎連嗓子都在冒煙。他反複清了幾次喉嚨,理智壓制住情緒,這才向着何零露道:“走吧,送你回去。”

何零露臉上的熱度還沒下去,腦子也不清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讷讷問:“送我回去?你不是吃飽了撐的來散步的嗎?”

“……”顧炎頓了頓,半晌:“可不就是吃飽了撐的。”

作者有話說:

【高亮提醒】以下預收坑請務必進專欄【收藏】哦~

【快雪時晴】天才不良少女快雪S低情商大學教授聞道

多年之後,有人問起快雪最喜歡的一句話。她摸了摸腦後紮手的短發,字正腔圓地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黑白灰】一生清白的周雁文遇見了永遠洗不白的秦西

秦西這輩子只做錯了兩件事,周雁文沒嫁人的時候,他沒追她,周雁文嫁人之後,他還想她。

【二手大熊】問雙向暗戀但都悶騷的人如何終成眷屬

莫佳看見一對很适合給鄰居哥哥留下的二手大熊做眼睛的黑瑪瑙,朋友圈裏,她賣慘地說:只要有人給我買這個,你說我們什麽關系我們就是什麽關系。鄰居小哥哥發來一張手托黑瑪瑙的照片:什麽關系都行?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