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何零露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 終于熬不住要睡過去的時候，一直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她立馬想到什麽的翻身半坐起來，将手機一把抄過來。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卻是米周發來的消息：【@何零露, 還活着嗎？】

袁杉随即也跟了一條：【死了也得跟我們說清楚。】

何零露知道自己今天突然離開這事兒要是不解釋的話，肯定在米周她們那兒過不去, 可要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一遍的話又實屬沒什麽必要。

她想了想：【顧炎今天跟我表白了。】

米周：【？？？？？？？？？？？？】

袁杉：【！！！！！！！！！！！！】

老幺也忍不住冒頭：【你們能不能別每次在我睡覺or上課的時候談這麽勁爆的話題, 給時差黨一條活路吧球球了！】

米周激動壞了：【果然要有競争才能有進步，要不是你有個同居的小哥哥，他這傻子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開竅啊。】

袁杉也是特別高興：【嗷嗷，好姐妹快點說說他是怎麽跟你表白的，表情怎樣, 語氣怎樣, 你呢，你又是怎麽回答的！】

怎麽表白的？何零露稍一回想, 就覺得兩邊臉頰滾燙。

米周插話：【那當然要矜持了, 不管心裏再怎麽喜歡，再怎麽滿意, 越是到這種時候越是要把情緒收住了, 讓他去着急忐忑惴惴不安, 這樣得到之後才會更加珍惜。】

袁杉附和：【還是周周理論學習得到位, 就是不知道露露是怎麽落實的了。不過按照我們露露跟人說話都能紅臉的性格來看, 矜持這事兒肯定踐行得特別到位的。】

何零露再一回想：【額……】

她矜持嗎？顧炎剛一表白完不久，她就把自己底牌給打出來了。

Advertisement

她從來都不想看見他傷心失望，所以當她趴回車窗邊上的時候, 就已經想好要用最大的坦誠來面對他了。

其實起初她也以為“我喜歡你”這幾個字會難得壓平了舌頭, 會被她說得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甚至是把音給吞了。

可真等開口的時候, 就像擰開的水龍頭似的, 嘩啦啦一下就流下來。

他牽她手的時候，盡管緊張，盡管激動，盡管整個人都微微戰栗，她也沒想過要去矜持地抽開，而是在适應過後就立刻回握上來。

以至于兩個人上車離開的時候，遇到很大麻煩——走車左邊，何零露進不來副駕駛，走車右邊，顧炎做不進駕駛位。

後來是顧炎笑着先主動松了手，送她上了副駕駛，再給她把安全帶系好。

張旭跟她說你必須自私一點，你不要輕易的感動，更不要輕易地把自己交出去，米周她們也說越是到這種時候越是要把情緒收住了，這樣得到之後才會更加珍惜。

可何零露卻覺得自己做不到，壓抑這種感情一如她過去幾年努力的，是需要用盡所有的力氣，但釋放這種感情卻只用輕輕地揿下一個按鈕。

何零露從群聊天裏出來，又點進跟顧炎的對話框裏。

最近的一次聊天來自一個多小時前的互道晚安，他先說的【你早點睡吧】，她再說的【你也睡吧】，然後就是【晚安】對【晚安】，再到【安】對【安】。

Emoj的【月亮】對【月亮】。

他可能有點不耐煩了：【不許再回了。】

顧炎：【閉眼睛。】

何零露現在看着這一番廢話文學還是會忍不住笑，又皺眉，她說睡覺就真的睡覺了嗎，閉什麽眼睛，其實是他覺得累了，不想跟她聊天了叭？

不到數米外的另一邊，顧炎也還沒睡。

也還反反複複看着兩個人最後的對話。

他說閉眼睛就閉眼睛嗎，其實是她覺得累了，不想跟他聊天了叭。

顧炎幾乎一夜沒睡。

先是失眠，一直刷手機裏存着的案子在看，可無論案情如何曲折，線索如何繁雜，人性如何扭曲，他總能看着看着就聯想到夜裏牽上她手時的樣子。

然後對着或血污一片或滿地狼藉的照片低着頭吃吃地笑出聲來。

昏暗光線裏，這畫面實在詭異又變`态，顧炎如此反複幾次自己都被自己瘆到了吧，連忙收了手機縮進被子裏。

還是睡不着，每每意識飄忽将睡不睡的時候，他腦子裏就開始自己創作劇情——

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不停在震，拿過來一看全是何零露發來的信息，問他睡了嗎，怎麽不說話，還想不想再聊聊。

顧炎每次都是興沖沖起來，等一把摸過手機看見何零露窗口仍舊是靜悄悄的，這才确定自己只是頭枕黃粱做了一夢。

如此混沌中一直熬到早上，天還黑着，顧炎已經起來去菜市場買了一網兜大閘蟹回來。

大閘蟹絕對是他和何零露兩個人最喜歡的美味之一，在他們自小長大的那個南方不南的地方，這是為數不多的能拿出手的特産。

回到這邊之後，大家普遍都吃海蟹，盡管有不少人——甚至是他父母——都說海蟹才是更為肥美鮮甜的那一個，他卻還是最懷念跟何零露坐在一起嘬蟹腳時的滋味。

只是一大清早就要開炫螃蟹？不嫌膩？

顧炎想了想，把砂鍋準備好，先洗了兩只大點的母蟹，預備先熬一鍋鮮得的掉眉毛的粥，讓何零露喝得熱乎乎地再去上班。

為了确保成功率，顧炎在烹饪之前，先搜了一堆攻略，最後保險起見又給自己外婆打了個電話。

老太太覺少醒得很早，但這個點接到顧炎電話還是覺得有點意外，等聽清他提問，她更加覺得不對勁：“你平時那麽忙，怎麽今天還有空熬起粥來了？”

顧炎随便扯了個理由：“你跟媽媽不都讓我好好吃飯嗎？”

“話是這樣說的。”老太太還在琢磨，但也不是讓他工作日就一大早起來現熬粥，還是加了大閘蟹的……一聽就覺得有點兒別扭，但又不知道別扭在哪。

老太太邊想邊跟外孫傳授經驗：“你那個鍋一定要提前刷一層油，防止待會兒有米黏鍋，煮的時候要一直盯着火候，米一滾就往裏面放蟹。出鍋前記得切一點香菜香芹，最重要的是還要放一勺子芝麻醬。”

顧炎一邊聽一邊記，挂電話前跟外婆好好道了聲謝：“過幾天我就回家看你，到時候也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外婆連連說好，手機放下來的時候正好跟自己女兒打了個照面。

顧炎媽媽打着哈欠問老太太什麽事，聽完整件事始末後立刻就來了精神，拿出自己身為警嫂的敏銳道：“臭小子肯定是談戀愛了。”

老太太起初還不太相信：“沒聽他說過啊。”

“他就跟他爸爸一樣，有什麽事寧可藏在心裏爛了也不告訴別人！他平時頂多給自己煮點兒水餃攤個餅什麽的，你什麽時候看他這麽煞有介事地煮過粥，還放什麽什麽大閘蟹，也太小布爾喬亞了！”

這麽一來，老太太倒是覺得方才的別扭能說得通了：“有點道理。那咱們再往深裏想一想，他這個點熬粥，是不是代表兩個人都同居了？”

顧炎媽媽眉心一皺：“這小子應該不會這麽胡鬧吧？”

“別這麽古板，同居怎麽能算胡鬧，住在一起能看到許多平時看不到的缺點，有些事情這時候早點兒爆發，總比結完婚再爆發要好。”

老太太指了指她：“早幾年這小子不開竅，你們急的不行，說不管姑娘家裏是什麽條件，只要他喜歡就行。現在顧炎開始開竅了，你怎麽好像又挑剔起來了？”

“是啊。”顧炎媽媽有點臉熱：“怎麽孩子現在越來越大，我反倒有點越來越不信任了，工作上也是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總覺得別人做得沒辦法讓我完全滿意……好像年紀越上來，人就越來越苛刻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再怎麽操心，能操心的過來嗎？”老太太拍拍她肩：“算了啊，先把咱溫飽給解決了，人家小倆口都坐一起啃螃蟹了，咱們可不能只吃蘿蔔幹吧？”

這邊媽媽跟婆婆都已經把顧炎列為了重點觀察對象，那邊顧炎還在一無所知地跟一鍋大米和螃蟹搏鬥。

等到完美主義的他終于成功做出了自己覺得美味的一鍋粥，再鼓足了勇氣來到對面門，準備以自己早飯做多了吃不下為理由喊何零露的時候卻發現——

何零露根本不在家。

顧炎在門久敲不開轉而給她發信息，看着聊天框裏她回過來的一句“我已經在上班啦~”幾個字後，覺得實在是有點生氣。

顧炎：【這才幾點，你就去上班？】

何零露：【額，九點差五分鐘？】

顧炎：【……】

顧炎趕忙回去把粥裝進保溫桶，車子一路開到最快。到了賈莊，他先去換了身衣服，處理完幾個急事，閑下來的時候拎着保溫桶出了派出所。

進到服務中心，何零露正輪班坐在大廳的窗口裏。北國的冬天幹燥凜冽，陽光毫無力氣地從外射`進來，軟趴趴地灑在她細白的臉上。

顧炎的一顆心也頓時變得柔柔的，連同将保溫桶擱在桌上的動作都輕柔緩慢許多。以至于何零露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在窗口站了一會兒。

“你怎麽來了？”她亮晶晶的眼裏有疑惑。

四周全是同事們笑嘻嘻的聲音，大家憋着壞的一個接着一個跟顧炎打招呼。

“顧警官早啊！”

“顧警官怎麽又來我們中心啊？”

“顧警官摸魚給女朋友送早餐啊？”

“……”

顧炎看着何零露笑了笑，說：“嗯。”

作者有話說：

昨天忘了放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