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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沒在家吃飯, 掐着時間點來魔王家裏接大人跟小孩兒。
到的時候,何零露已經在小區外面等着了,北國的天氣一天冷比一天, 她早早就裹上一直長到小腿的棉服,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
鼻子往下完全埋在軟軟的圍巾裏, 整張臉的表情都依賴一雙大圓眼睛。看見他來, 像看見漂亮的風景、美味的佳肴,黑圓黑圓的玻璃珠子一下眯成窄窄的縫。
顧炎将車停在她前面,立刻就下去給幫忙開門。
何零露穿得臃腫,每回上車都動作笨拙得像個鴨子,顧炎必須得站在旁邊幫忙着, 不是給她拎着大包小包, 就是給她塞好長衣服。
偶爾還得在她屁股上托一下,像把貨物扔進貨倉。
等好不容易用安全帶給她綁起來的時候, 顧炎才能有空好好抱怨下:“天天穿得像個粽子似的, 下次不如直接把家背身上。”
何零露倒是沒回答,只是眼神發直。顧炎看了覺得奇怪, 很自然地去看坐在後排的聞櫻跟魔王, 是被人欺負了?
何零露突然吐出句:“還有六個多月就可以吃到粽子。”
“……”原來是算距離端午節的時間。顧炎沒忍住往她鼻子上用力扭了下:“一天天的, 就知道吃。”
“鼻涕出來了, 鼻涕出來了!”何零露看着他繞過車走上來, 向着他笑:“多吃點才不會冷呢,我也不想穿得像頭熊嘛。”
顧炎聽着将車裏溫度提高了點,再向着她揮了揮手。何零露一時間不明白他意思, 直到他主動過來抓住她兩只手。
放在臉前呵了口氣, 再放到大衣下擺下面:“暖和了?”
何零露橫過車中間, 半個人幾乎伏在他身上。他像個小火爐似的烤着她, 手幾乎立刻就熱了,然後一張臉也慢慢燒紅了。
車子後座忽然傳來咳嗽聲,聞櫻聲音涼涼地響起來:“友情提醒一下,車子後座還有兩個着急上自習的學生,馬路對面則有一個往這邊盯了數秒的交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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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櫻忍不住搖頭:“愛情果然是一個讓人盲目的東西。”
一早就看顧炎何零露兩個人鬼鬼祟祟、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魔王突然如夢初醒:“你是說他們兩個人……好上了?”
在聽見魔王說這句話之前,聞櫻一度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足夠見鬼了,沒想到自己到底還是年輕了,幼稚了。
聞櫻輕嘆一聲,拿一種悲天憫人的神情看着魔王:“沒有哎,我只是不想看他倆在前面推過來讓過去,一點都不團結。”
“……”魔王直接問前面:“何零露,你談戀愛了?”
何零露紅着臉才不回答呢,跟蝸牛似的只想背着自己的殼跑開。顧炎直搖頭,抓着她忙不疊要抽走的手,再搓了搓。
“你說呢,小鬼?”顧炎向着魔王支了支下巴:“以後再要欺負她之前,可得好好想清楚,現在有人幫她撐腰了。”
魔王心情莫名煩躁:“你威脅我?”
“那你欺不欺負她呢?”顧炎跟他對視,一句話說得像在開玩笑,眼睛裏的神色卻明顯很是認真。
魔王被這逼視弄得心裏咯噔一聲,他咬了咬牙,坐直了:“我看你脾氣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怎麽就不是你會欺負她?”
顧炎說:“那不一樣,一來我絕對不會欺負她,只會向着護她周全,二來就算有矛盾也只是內部矛盾,我們倆關上門來很好解決。”
魔王只覺得刺耳,沖動地要去揮拳,何零露及時伸手攔住,說:“你們倆怎麽了,好端端的,突然這麽劍拔弩張。”
魔王指着前面:“還不是他找茬?”
何零露說:“他就是讓你別欺負我,找什麽茬了?”
“你還為他說話!”魔王突然很委屈似的:“我那是欺負你嗎,我那是——那是——”到底是什麽,他又說不出來。
急火攻心,魔王只覺得眼前發黑。
他摸索着車門要下車,卻被何零露勒令禁止:“敢跑,我就告訴你媽!”
魔王怒不可遏:“你別把我當小孩!”
何零露說:“那你倒是成熟點吧,明明什麽事兒都沒有,非要來找不痛快。你給我趕緊坐好,系上安全帶。”
魔王氣得臉色煞白,窄窄的鼻翼翕動,但卻已然被控制住,縮回要開車門的手抱在胸前,只是死死盯着顧炎看。
何零露還覺得不對勁,推了他一把:“幹嘛這麽看人!不講禮貌!”
魔王語氣要殺人:“我看還不行?”
何零露說:“不行。”
魔王:“??”
何零露聲音突然低下來點兒,說:“不許有人瞪我男朋友。”
魔王:“……”
車子裏忽地響起很輕的笑聲,顧炎很是贊許地看着何零露,再扭了下她鼻子:“這幾天沒白喂你吃螃蟹,挺橫的。”
何零露:“喂!”
車裏唯二能讀懂方才氣氛的聞櫻先看了看魔王,再看了看顧炎,再又看回了魔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道:“早跟你說過吧,比不過的。”
四個人的氣場不對,原先說好的晚飯也沒能成行。何零露只好給兩個小孩兒各買了兩份開封菜的兒童套餐,再看着他倆并肩進了學校。
魔王原來的還有話要跟她說,聞櫻看見了,立馬拽着他胳膊往裏走。
何零露挺意外的,指着兩人背影問顧炎:“今天魔王這孩子到底怎麽了,下午明明還是好好的。”
顧炎輕聲哼了哼,磨着牙:“就是欠揍。”
何零露:“你們倆之前不還稱兄道弟?”
顧炎說:“那時候就懷疑他了,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見何零露還是一臉疑惑,他拍拍她小臉:“人蠢就別想那麽多了。”
“……”何零露不服氣:“我高考成績不差的!”
顧炎笑:“那你說說看晚上吃什麽?”
何零露一下被噎住:“這個嘛……”
顧炎向着她擺擺手,一副“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樣子。他兩手抓着方向盤,食指輕輕點了會,想到什麽:“不如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何零露點頭:“哪裏?”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車子駛進一家類似農家樂的餐館。時間明明不早了,地點又這麽偏,這家店的生意倒是很好。
門口橫七豎八停得都是車子,顧炎好不容易找到個位置準備倒車進去,剛剛調整了下方向,被旁邊一輛車直開進去搶走了位置。
車子最後停在很遠的地方,顧炎摟着何零露走了一段,路上因為怕她冷,一直拉着她兩只手環在自己腰上。
“這兒吃什麽的?”何零露像個依人小鳥似的鑽在他懷裏。
燈光斜斜自上打下來,顧炎大半張臉匿在陰影裏,不太能看得清他表情:“農家菜,主要是鵝比較出名,紅燒的,鹵制的,鵝肉鵝雜,各種都有。”
何零露聽着就咽口水:“那肯定好吃啊,可是這麽偏的地方,你是怎麽發現的,是不是之前跟同事們一起來過?”
顧炎向着她很淺地笑了笑,沒回答。
兩個人走進餐館,顧炎很熟悉地徑直往裏走,明顯是老板模樣的男人對他完全不陌生,看見他過來,連忙帶他從繁忙的大廳穿過,在後面找了個單獨的房間。
路上有客人問他要包廂,他作着揖地道歉說沒有,人家又問他怎麽有房間給這對情侶,老板說:“那不一樣,這是我親戚。”
坐進房間,他盯着何零露看了會,問:“這位是?”
顧炎向着他笑了笑,反問:“您說呢?”
“女朋友是吧,長得也太水靈了吧,就是怎麽跟上次帶過來的那位不太一樣?”
“……”
老板說完立馬很誇張地笑:“開玩笑的,美女,別說是女朋友了,之前這小子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我們都替他爸媽着急,說他顧家該絕後了。”
何零露噗嗤笑,顧炎則是黑着一張臉:“還上不上菜了?”
“上上上!”老板連聲應下,然而一邊往外走,一邊仍舊忍不住往何零露身上打量:“真好看,什麽時候帶給我哥瞧瞧?”
顧炎還是很嚴肅的樣子:“知道了。”
等人一走,何零露立刻就好奇寶寶地問起了顧炎:“你跟這邊老板好熟的樣子,不僅僅是他,你連他哥哥也都認識?”
兩個人獨處,顧炎表情雖然沒有剛剛那麽黑,但顯然也不算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何零露總覺得今天傍晚的顧炎不是很高興。
明明今天提着螃蟹回家的時候,他興致還挺高的。
顧炎不太想說話,但也不想瞞着她。趁着沒上菜,帶着她推開後門出去,從長着各種白菜蘿蔔的菜地穿過,走到小河上架着的一個水泥橋上。
風呼呼地從水面刮過來,一刀重似一刀地割着人臉。
顧炎摟着何零露,幾乎用大衣把她整個裹起來。他說不走了,有點遠,指了指遠處一叢高大的松樹,先打了個預防針:“別害怕啊。”
“啊?”
顧炎說:“我師傅就埋在那幾棵松樹那兒。這家店的老板是我師傅的親弟弟,他們一家都是這個村上的人。”
今天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媽媽特地提醒他最近來祭拜祭拜。其實根本不用她說,每年的這個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往這兒跑。
何零露先是小小訝異了下,很快就冷靜下來。她回抱了抱顧炎,說:“今天什麽也沒準備,等過幾天,咱們帶一束花來看看他吧。”
顧炎心裏立刻湧上一陣暖流,更加用力抱了抱她。他先是點點頭,然後想到什麽直直看着她:“這會兒不說‘八字沒一撇’的話了?”
何零露直覺氣氛陡然有點變化,帶點戒備地試圖轉移話題:“這個嘛……”
顧炎:“見我爸媽就是還沒準備好,見我師傅就特別的積極,是欺負我師傅早就走了,沒辦法起來說話是不是?”
何零露眉頭直皺:“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顧炎哼聲:“還問我是不是gay……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為了你,差點跟我爸媽跟我師傅都鬧掰了,你卻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何零露很是好奇:“你怎麽跟人鬧掰的?”
“別岔開話題!”顧炎一點喘息的機會也不給她:“你說吧,我到底是哪一點讓你覺得迷惑了,讓你能問出那麽離譜的問題?”
何零露被逼得一直往後退:“比如你不敢親我這一點?”
“……”這下無奈的輪到顧炎了。他舔了舔唇,猶豫着是坦白從寬,還是再逼迫自己跟她試一次。
及至看着何零露亮着星星,滿眼都是疑惑和委屈的眼睛。
他一時間怎麽也開不了口,索性将心一橫,摟着她在橋上轉了個小半個圈,壓着她抵在橋邊的水泥欄杆上。
伴着稀疏的月色,昏黃的路燈,以及遠處師傅的注視。
顧炎掐着她後腦,讓她臉微微上仰着。自己則一節關節一節關節似的往下彎腰,低頭,嘴唇最終懸在離她臉不過兩指的距離上。
作者有話說:
周六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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