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許吧◎
很大膽的想法。
比國足出線還大膽。
時柚就差給宋蘿鼓掌,“他看沒看上我不知道,但你對我很有信心。”
宋蘿嗔她,“別謙虛了成嗎,誰不知道你是明大校花,你之前不還說,有校草找你要微信。”
時柚對這種名號向來無感,随口道,“校草是校草,他是他。”
宋蘿一樂,“眼光還挺高。”
時柚嘆息一聲,“不是眼光高,我的意思是,段斯野不會喜歡我這樣的,我也不會喜歡他那樣的。”
“他喜歡什麽樣的。”
時柚認真想了下,“他應該喜歡那種成熟又理智,既玩得起,又放得下的女生。”
反觀她這人,既玩不起,又不喜歡玩,也根本沒有談戀愛的概念。
她腦袋一晃,裏面就只有倆字——賺錢。
宋蘿還是不信,“他沒意思幹嘛還處處給你留機會,這不擺明着釣你。”
“不,他可能只是單純想逗我。”
“逗你?逗你幹嘛。”
“逗我好玩呗,他那人看着就喜歡招惹別人,”時柚莫名冒出一絲說不清的不爽,呵呵一笑,“而且還只招惹不動心。”
“靠。”
“渣啊。”
時柚喝着豆漿小雞啄米般點頭。
說不清哪裏來的篤定感。
只要一想到段斯野那張俊美又妖孽的臉,還有他那不顯山露水的城府,就有危險信號在腦中閃爍,仿佛在告訴她——
離這人遠點。
早飯吃完,宋蘿去上班。
時柚回家繼續畫畫。
一個人待着就容易胡思亂想,時柚畫了沒多久,又開始想兼職的事,倒不是考慮去不去,而是被宋蘿一說,她也有點懷疑是段斯野在背後幫忙。
但怎麽可能呢?
倆人根本談不上有交情。
抱着疑惑,時柚問了繪夢的HR,但對方答複很官方,只說覺得她更合适,又問她下午能不能去。
時柚沒想好,只說下午有事。
hr也不急,說等她有時間再聯系自己,仿佛咬定就要她似的。
這态度,時柚徹底懷疑了。
下午出發去診所前,她給段斯野發信息。
吃個柚子:【那個漫畫主筆的兼職又來找我了,說戚佳佳不行,想選我】
吃個柚子:【不會是你在背後幫我吧】
發完,她又覺得有點小自戀,把第二句給撤回了。
然而等到下午她去了心理診所,段斯野都沒回消息。
時柚也沒心思去想,因為她要專心扮演一個心靈受創傷而不能開口說話的病人。
醫生正是上次見的那位,三十來歲,面相溫和,據說是這裏的首席專家,鑒于上次已經确診,這次直接治療。
說是治療,不如說是和醫生談心,畢竟時柚展現出來的情緒還是很穩定的。
但也不好太穩定。
以這一年來看過各式各樣醫生的經驗來講,她總要留點瑕疵。
于是在醫生引導下,時柚像模像樣地敞開心扉。
比如,從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受欺負,好不容易被收養了,卻被酗酒賭.博的養父賣到農村去。
再比如,賴死不活地長大了,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養母卻生病了。
再再再比如,好不容易被接回時家,找到真正的家人,卻被告知自己的生父早早嗝屁,剩下的一哥一姐一後媽,全都不待見自己。
當然,描述得有些誇張。
但确實是這麽個情況。
時柚本想象征性地流幾滴鱷魚眼淚,可AI這玩意一開口跟個點讀機似的,氣氛全無,她就只能硬着頭皮表演下去。
到後來,醫生CPU都幹燒了,怔好幾秒才緩過神。
宋蘿:【那後來呢?】
時柚坐在勞斯萊斯幻影後座,生無可戀的敲字:【後來就是,因為太悲慘,我被醫生一個電話送回狼窩,說我需要家的溫暖】
宋蘿沒明白什麽意思,發了個問號。
時柚瞧了眼駕駛位上的時恒,如喪考妣:【時恒接我回家吃飯】
宋蘿:【……】
平心而論,時柚沒想過時恒能來。
按倆人甲乙方的關系,時恒能供她上學她就已經很知足,她沒指望他對自己好。
但轉念一想,他來接自己回家吃飯,也不一定是關心自己,可能是做做表面功夫,不然就是為了治病。
反正不可能是家庭溫暖。
心裏腹诽着,時恒透過後視鏡瞥她一眼,“你跟醫生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時柚收回望向車窗外的視線,打字:“哪些?”
“小時候被賣到山溝裏去,”時恒皺了下眉,“還有她們對你不好。”
聽醫生說那些時他也很意外,印象中,時柚以前的生活應該平凡但順遂,宋明珠和時蔓對她也該還行。
可聽醫生轉述,怎麽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時柚也沒想到時恒會在意這些細節,一時有些無措,想什麽便用AI說什麽,“不是山溝,是農村。”
“那後來呢?”
“後來我媽去農村硬是賠禮道歉把我要回來了。”
到現在,時柚還記得池麗在那個雞飛狗跳的農家小破院陪的笑臉,最後鬧得太兇,還報了警。
想到那些,她總會産生一些淡淡的情緒。
智商也跟着漸漸回籠。
她打字:“不過姐姐和阿姨,确實不大喜歡我。”
既然話題引到這裏,時柚幹脆綠茶到底,“但不怪她們,是我不好,不讨人喜歡。”
發完,她心跳有點兒快。
畢竟這男人慧眼鑒茶也不是一天兩天。
但時恒還真沒說什麽,只沉吟了會兒,“有機會我和她們談談。”
這個“有機會”就很籠統。
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下輩子。
時柚壓根兒就沒當真,只當回家吃頓平常晚飯,卻不想這次時恒動真格。
兩人進了家門,宋明珠抱着狗下樓迎接,一看到時恒身後的時柚,笑容就斂住,“你怎麽回來了。”
時恒一年有三分之二都不在家,自然不知道她們的相處模式。
路上時柚說宋明珠不喜歡她,他還持懷疑态度,但這會兒發現全然不假。
時恒臉色微沉,“我帶她回來吃個晚飯。”
說完便掠過宋明珠,徑直上了樓,“等會兒來我書房,我想和您談談。”
男人語氣冷郁,那個“您”字,顯然針對宋明珠。
反應過來,女人一臉菜色。
時柚:……
來真的?
時柚的卧室在二樓,挨着時恒的書房。
搬去公寓太久,她幾乎不回來,即便回來也不怎麽過夜,所以她的卧室一直被時蔓當成儲物間。
好笑的是,家裏明明有兩間客房,地下負一層也有儲物室,時蔓偏偏把東西挪到她這,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從這個家剔除出去。
就連上次回來,時柚睡的也是客房。
是今天時恒在,她才回了卧室,順便看看有什麽東西還需要拿回去。
但顯然,她失望了。
這房間哪裏還有她的痕跡,推開門,床上書桌沙發,到處都是時蔓的東西。
雖然她知道自己沒生氣的資本,但見到這一切,還是有點冒火,擡腳就踢開時蔓價值幾萬的行李箱。
就是這會兒,隔壁書房吵起來。
兩間房因為陽臺連在一起,聲音格外清楚,全是宋明珠的潑婦音,“你那個死爹欠她的,我不欠,為了你的事業我忍下這口氣,已經夠可以了,你現在還要求我對她笑臉相迎?”
“我就是恨不得她離這個家遠點。”
“最好一輩子啞巴,随便找個人嫁了,省得礙我的眼。”
這話觸及到時恒的雷區,他沉聲喊了句夠了。
被親兒子兇,宋明珠嗚嗚哭起來,委屈得仿佛孟姜女。
再然後,一聲摔門聲。
時恒負氣下了樓。
“……”
時柚感覺整個天花板都震得慌。
剛剛那口氣也沒了,趕忙跑到門口去看看什麽情況。
剛巧宋明珠抹着眼淚從書房裏出來。
四目不經意相對。
兩個人腳步同時停住,一股尬到腳摳迪士尼的氣息在走廊彌漫開。
時柚走也不是,進去也不是。
一籌莫展時,宋明珠索性不走了,沖她惡言惡語,“別以為時恒給你撐腰,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女人臉上挂着淚痕,妝都花了一半,滑稽得很。
時柚對這些話向來無感,甚至有些同情。
自己的老公在外面鬼混生了個私生女,死後還要把私生女擡進家門,換誰也不好受。
想到這,時柚到底心軟,垂眸打字——“對不起阿姨,我不該回來”。
不想剛發出去,宋明珠就刻薄道,“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
時柚:“……”
很好,是她犯賤。
時柚面無表情關上門轉身就走。
宋明珠卻急了,語無倫次,“你也不用嘲笑時蔓,就算她退婚也是主動的,不像你,被人嫌棄!段斯野聽過嗎?段家的小兒子,現在蔓蔓的男朋友就是他,比沈家高出不知多少個檔次,你做夢都夠不到!你這輩子也別想騎在我們母女頭上!”
喊完這幾句。
宋明珠胸膛劇烈起伏。
本以為時柚會不理不睬地走掉,小姑娘卻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她。
宋明珠顯然沒想到她會有這個反應,挂着醜态的臉愣住。
時柚平靜地打出三句話。
ai女聲在走廊內回蕩,“你被姐姐騙了,段斯野沒有她在一起,是姐姐在單相思。”
這話像一盆冷水,嘩啦澆滅宋明珠怒氣填胸的氣焰。
女人臉色一白,“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沒胡說。”
時柚平聲靜氣地敲字。
AI女聲咬字沒有抑揚頓挫地朗讀出來,“段斯野和我們學校的一個女生确認關系了,前些天他把那女生送到校門口,姐姐也看到了,不信你問姐姐。”
話音落下。
宋明珠像被毒啞般噤聲,原本憤恨嚣張的情緒也變得措手不及。
時柚揚起單純無害的臉,沖她溫軟一笑。
不費吹灰之力就擊碎她的美夢。
晚上九點半。
北城三環外某家知名酒吧。
三層高的夜場,音樂振聾發聩,臺上燈光輪換,臺下荷爾蒙氣息在男男女女間沸反盈天,到處都是紙醉金迷的浮華氣息。
唯獨二樓的環形VIP卡座,稍顯清淨。
桌上是一堆開了瓶卻沒喝掉的酒,和沒怎麽吃的水果零食,明明足以容納20人,卻只有段斯野長腿交疊坐在主位。
男人長手搭着沙發靠背,另一只手拖着半杯酒,利落的下颌角微揚,一身浪蕩公子的拿人勁兒。
白天跑了一天工廠督查線下,到了晚上,又被陳智叫來和其他公子哥兒認識。
不想到頭來,還要應付時蔓。
也不知道從誰那兒得到的消息,時蔓大晚上的窮追猛打到酒吧,并憑一己之力把其他人趕去舞池。
不過也不稀奇。
她這人愛鑽牛角尖,高中時就這樣在他身邊繞,整個學年都知道她在段斯野面前,是出了名的青春疼痛女主加死心眼。
段斯野神色倦怠,掀眸沒什麽耐性地看着她。
時蔓在路上已經哭了一頓,這會兒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就連她引以為傲的聲音也透着沙啞。
“你不是說不談戀愛,為什麽我聽人說你有女朋友了。”
“還說你把人送到校門口,我也看到了……我看到的不就是在你車上見到的那個。”
“你談的就是這個?”
女人腔調質問,越說越心碎。
明明她最初告白的時候,段斯野說過,他不想談戀愛,短期內也不會談。
不管是真是假,時蔓信了,且一直用抱有希望,哪知今晚突然接到宋明珠的電話,宋明珠劈頭蓋臉把她一頓臭罵。
謊言被拆穿。
時蔓心下暴躁無處發洩,幹脆來找段斯野。
想着如果是真的,她就痛快放下。
當然,也揣着一絲僥幸。
時柚說的是假的,段斯野還是從前的段斯野,浪歸浪,但不想和任何人定下來,她還有希望。
段斯野聽完卻沒什麽波瀾,“這話誰跟你說的。”
上次在校門口遇見,只有他,時柚,時蔓三個人。時蔓并沒反應過來他想确定什麽,單純以為他在否認。
時蔓臉色稍霁,“我妹說的。”
段斯野挑眉,“哪個妹。”
男人氣場太強,又是這麽多年的白月光,時蔓心跳加快,脫口道,“我爸的私生女,前幾年剛接回來的一個妹妹,在明華上大學,她親口跟我媽說的。”
話音落下。
段斯野似是了然什麽,眉梢驀地一松,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時蔓看不懂了。
正當她想尋求答案時,段斯野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嗯。”
嗯?
時蔓不解地看他。
段斯野笑意昭然,桃花眸也蕩着毫不避諱的愉色,“是女朋友。”
“……”
指腹輕叩了下杯壁,“還挺喜歡的。”
這麽一鬧,當晚的溫馨家宴沒了。
時恒也懶得和宋明珠握手言和,帶着時柚出去吃完晚飯後,把人送回公寓。
走之前還囑咐時柚,說以後時蔓和宋明珠欺負她的話,要及時告訴自己。
時柚心下軟了一瞬。
第一次有種,自己好像也不完全是工具人的想法。
可這種想法并沒有維持多久,她就被甲方爸爸催到屁滾尿流。
夜裏十點。
時柚終于改完最後一版商業稿,并點擊發送。
正想休息一會兒,拿起手機就看到屏幕上挂着兩條信息。
是段斯野。
這男人白天消息不回,晚上卻很來勁,時柚默默無語,點進微信一看——
段世仁:【我是幫了你】
段世仁:【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許吧】
“……”
時柚一臉“地鐵老頭看手機”。
第一反應,這男人白天明明看到她撤回的信息卻不回。
第二反應……
幾個菜啊喝這麽多。
這種屁話都敢說?
作者有話說:
這倆人就是純純的歡喜冤家,偶爾玩不明白還會互相揚沙子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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