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封王

其實太子已經開始後悔了,他剛才就是憋着一口氣才取了桌上最好的那個字,禮部辦事都這樣,明知道聖人不可能選“賢”這個字,但總要放上來意思意思,反正從二皇子到五皇子,這個賢字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聖人面前,每次都是怎麽端上來的,再怎麽撤回去,一來一回都成慣例了。

但任憑禮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有一天太子會親自給弟弟挑一個賢字啊!

但說出口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難道讓太子現在對聖人說:爹啊兒說錯了,你快把賢字放下讓我再想想。

這要是說了,聖人立馬能把他踢出去。

但是賢字真不能封啊,那賢王可是跟昏君對應的,他給弟弟封了賢王,豈不是自打嘴巴嘛。

太子冷汗直流,後背的衣衫已經打濕,最後他咬咬牙:“兒願意,兒樂得見弟弟們出息,盼着我朝不止出一個賢王,要是弟弟們有德行,兒親自替他們來向父皇請封,封德王、封憲王,兒希望能兄弟齊心,帶砺河山!”

“好!”聖人激動的大笑起來,扔下定字說到:“我兒好志氣,這才是朕要的儲君!”

殿裏所有的宮人都跪下大喊:“聖人英明,太子英明。”

瑞王黑着臉,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但他只肯喊聖人英明,而不肯提一句太子。

太子被聖人這句話激的面框發紅、心神蕩漾,他有多久沒得到父皇的肯定了?有了父皇今天這句話,他看瑞王還怎麽出頭。

中書令、門下侍中和禮部尚書被緊急召見,此時衆臣工都等在金銮殿外預備早朝,聖人身邊的太監急匆匆把這三位大人請過來,其他朝臣都以為宮裏出了大事,而被請來的三人一路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今日有誰陪着聖人?”門下侍中熟練的舍出去一塊玉佩,他可不想兩眼一抹黑過去送死。

帶路的小太監隐晦的伸出一根手指,然後又換成兩根手指。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太子和瑞王伴聖?禮部尚書腳下一個踉跄,聖人別的大臣不找,只找了負責拟旨的中書省、執行旨意的門下省,以及負責天下禮儀的禮部……這這這,這意思不會是要改立太子吧!

“黃大人、程大人,二位可要為國本記啊!”禮部尚書太激動了,以至于聲音變成了雞叫聲。

中書令和門下侍中一言不發,推着禮部尚書往前走,他們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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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幸好,聖人沒頭腦一熱就給我朝換個儲君,只是封個郡王嘛,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封號為賢就過分了吧。

中書令和門下侍中斜視禮部尚書:你們禮部怎麽辦事的,這種有特殊意義的封號怎麽呈上去的?!

禮部尚書委屈:我們就走個形式,誰知道天家父子抽什麽瘋。

龍椅之上,聖人開口詢問:“三位愛卿怎麽看啊?”

殿上三人像吃了一口翔那麽難受,賢王一封是想讓争嫡的局勢更亂些嗎?

禮部尚書縮了脖子,他什麽看法都沒有,聖人怎麽定,禮部怎麽辦事呗。

門下侍中揣度着聖人和太子的意思,覺得要是用一個封號換兩位大佬開心,倒也不是不行。

中書令最貼聖人的心,想來想去還是站出來說:“聖人不可啊,賢之一字重如泰山,非孔孟不可稱賢,若将此字安在五皇子身上,臣恐怕會壓了五皇子的貴氣,反而不美。五皇子也乃赤忱之人,臣覺得若要為五皇子取封號,不如取一個瑾字。”

瑾,美玉也,白璧無瑕。絕對是個好封號,只不過比不得賢字。

殿上靜了片刻,瑞王也反應過來太子犯蠢了,不過補救及時,反而讓父皇對他另眼相看。現在瑞王倒是希望賢王的封號封下去,這樣以後父皇每看到老五一次,就會記得太子犯蠢的事一次,那可就太好了。

“黃大人慎言,五弟乃真龍之子,有什麽字是能壓他的貴氣的…”

瑞王話還沒說完,就被聖人打斷:“黃卿所言有理,是朕欠考慮了。”

瑞王臉僵,拍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好生尴尬。太子悶笑,叫你小子逢迎也不看場合。

然而聖人可以說自己“欠考慮”,但做兒子、做臣子的不能順着話講:聖人你确實錯了。

既然不是聖人的錯,那這事發展到現在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門下侍中心急被中書令搶先一步猜中聖人心思,趕緊站出來描補。

只見他正色道:“若非五皇子天縱奇才、人品貴重,聖人也不會想用‘賢’字相酬,可惜皇子年紀尚輕,還未做出實績服衆,只好請聖人暫歇心意。”

門下侍中說了一大堆,翻來覆去說五皇子哪哪都好,不愧是聖人的兒子,将來肯定頗有建樹。論理是應該高規格冊封的,但是賢這個字太特殊了,所以只能委屈了五皇子,巴拉巴拉。

瞧瞧這位程大人多會說話,他從未見過李裕錫,卻能面不改色的把李裕錫誇成曹沖再世,可真是個人才,瑞王真該跟這老狐貍學習學習。

于是聖人被這頓馬屁拍爽了,自己都覺得程愛卿說的很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揮,封老五為瑾親王。

這下大臣們沒意見了,只要不封賢王,封個親王根本不是事,反正這群皇子到頭來都會升格成親王,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區別。

只有瑞王受傷的世界達成了,前一刻他還是兄弟中唯一的親王,下一刻老五就跟他比肩了,讓他到哪兒說理去。

瑞王今日迎戰太子,輸的丢盔棄甲,覺得一定是今兒日子不好妨礙了自己,于是也不戀戰,匆匆翻過此頁,想好了他日再來撩撥太子。

然後冊李裕錫為瑾親王的聖旨就順利下到了興慶宮。

連李裕錫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了親王,他腦子一片空白,洗了把冷水臉才清醒些,趕快先去金銮殿外等着早朝散後,去給父皇謝恩,然後還要去謝一謝為自己說話的太子。至于一頓馬屁把他推上親王位子的程大人,這份情誼他記在心裏了,将來必有恩報。

忙完日頭就偏斜了,李裕錫即興奮又疲憊的回到西殿,剛走進楊小滿的院子,迎面就對上一雙明亮閃光的眸子。

“妾見過王爺。”楊小滿柔柔切切的行禮,人還沒完全蹲下就被李元嘉一把拉到懷裏。男人的氣息包裹住她全身。

“乖,讓我好好抱會兒。”

楊小滿不敢動了,尤着李裕錫大庭廣衆抱着他,緩了一會兒後素手聽任心聲環抱住男人。

兩人旁若無人的抱了一刻鐘,終于李裕錫從激動的情緒中緩過神來,他松開楊小滿,改牽她的手,然後對宮人們吩咐:“上一桌吃食,本王要和孺人共飲。”

人群忙碌起來,該提膳的提膳去,該張羅布置的張羅起來,李裕錫和楊小滿踏入花廳時,裏面已經布好了一桌酒菜。

楊小滿看到桌子上的酒局,素手為李裕錫到了一杯,又轉頭對雨香說:“我喝不得這個,你尋些甜飲子來。”

李裕錫拉她坐下:“诶,今天好日子,小滿陪我喝一杯。餘壽,去拿桃花釀來,給你孺人娘子倒酒。”

那也行,楊小滿坐下,覺得今天确實值得喝一杯,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喝酒。

桃花釀很快拿來了,這酒綿柔的很,後勁卻不小,餘壽只敢淺淺的給楊小滿倒了一個杯底。

他發誓自己真的沒多倒,只不過酒壺輕輕抖了抖而已,他也不知道怎麽這麽一點點酒就把楊孺人給喝迷糊了。

李裕錫氣死了,他還想和小孺人吃菜說話呢,如今人都成醉鬼了還聊什麽。他瞪了瞪餘壽,平常看的挺機靈的,今天怎麽如此不會辦差,知道桃花釀烈不會往裏面摻水啊。

“爺,我跟你說,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哦。”喝醉了的楊小滿特別膽大,平常藏在心裏的話都敢說出來了。

李裕錫臉微紅,夾了一筷子菜送到楊小滿嘴裏。知道你喜歡爺,也不用當着別人的面說出來。

但是一口菜是堵不住楊小滿的嘴的,她徹底放飛了,小嘴叭叭的講。

一屋子的宮人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些話是他們能聽的嗎?明天不會被滅口吧!

李裕錫擋不住了,一頓飯沒好好吃幾口,匆匆呼退宮人,抱着楊小滿往裏屋走去。

“好人兒別鬧了。”李裕錫把楊小滿放倒床上,不期楊小滿細手勾住他的脖子。

“爺你保護我好不好,把我藏起來,藏的好好的,別讓他們找到我。”

說着說着她就哭了,美人落淚,哭得李裕錫心碎,親着她的淚安撫她,然後情難自已,一夜酣戰。

清晨,新鮮出爐的瑾親王抱着某團被子,講好了忙完立馬回來陪佳人。楊小滿呢咕呢咕不肯從被子裏出來,覺得昨晚發酒瘋實在太丢臉了,不肯出來見人。

李裕錫都怕她悶壞自己,只好放開她,高聲囑咐宮人們不許取笑楊孺人,然後自己領着餘壽一幹人出去辦事了。

等他人走了,楊小滿才肯探出頭,和雨香含笑的臉對上,還是小臉一紅。

“奴婢伺候孺人洗漱可好?”雨香看楊小滿的眼神簡直像看着絕世珍寶,她家孺人怎麽這麽招人喜歡呢。就這個勢頭保持下去,将來王妃進府,他們也不用怕了。

—————

成為瑾親王後,李裕錫比以前更低調了,尤其是在他拜訪過太子之後,知道了當日關于他封王的各種曲折,李裕錫明白自己這個親王爵位得來僥幸,并不是君父真的看重他。

所以他除了必須出場的場合外,就不怎麽愛去外面露面了,而是日日坐在書房裏,想把太子在聖人面前誇他的攢詩做撰的事情砸到實處。

外界盯了西殿一段時間,發現這個瑾親王成了吊書袋的酸儒,成日裏不見他結黨營私,于是也對他失去了興趣。

何況三月裏還出了一件大事,馮貴妃突然在聖人面前求了恩典,要将十一皇子記在自己名下做兒子。

此事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了馮貴妃和六皇子身上,李裕錫就不夠格做他們的談資了。

“原先不是說定六皇子了嗎,怎麽突然換了人?”瞧,連大門不出的楊小滿有所聽聞,可見此事傳播甚廣。

松香咬了一口綠豆酥,頻頻點頭:“正是說呢,這事的來龍去脈也有得一說。”

一聽有八卦,楊小滿興奮地擡起頭,讓雨香把窗戶和門都關好,躲在屋裏聽松香說下去。

松香便從馮貴妃得寵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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