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秘密
時季接近季夏,寒窮谷靠近山頭,附近的林子已經開始吹起微涼的秋風。
沒了郁悶的暑氣,柳碧月在谷裏的生活越來越自在,慕蓮一手包了廚房的活,而她每天只要采采藥、聽聽藍怡的教導,無聊時就在藥房實際操作,比在柳家繡花舞劍還要來的惬意,不過,還是有一點美中不足………
“嘿!”手上的木劍飛了出去,在空中滑過一抹銳利的弧度。
柳碧月看着已逼近鼻尖的木尖,無奈舉起雙手道:”我投降、我投降、華公子武功過人,舉世無雙。”
木劍一收,少年得意一笑,他容貌本就極盛,個子又比柳碧月高了不只一個頭,如今睥睨而下,如同一株灼灼桃花,刺人目光,柳碧月無論是氣勢還是實力都輸了他一大截。
當初早就說好,哪一方若服輸,就要舉雙手投降、恭敬贊揚,所以柳碧月沒有惱羞成怒,她只是将氣通通算在慕蓮頭上。
事實上,前不久柳绛風派了楚翰過來探問,送來了一些新制的秋衣外還有一封滿懷着關切之情的家書;家書中對柳碧月百般叮咛,裏頭柳绛風最擔心的是柳碧月荒廢武術,将來無法在江湖上為柳家樹立威信。
對此,柳碧月有些心虛,自從留在寒窮谷後,她的确許久不曾碰劍,原本想找慕蓮練習對招,可慕蓮是個醫狂,平日都把藥房當成房間住,在被柳碧月纏了好幾日後,苦不堪言的慕蓮幹脆直接找了華年來代替。
可是華年不像慕蓮,甘心作一個挨打的沙包,所以往往幾招下來,就把柳碧月逼得狼狽不堪;而且最近華年想了幾個新花招,把柳碧月又狠狠羞辱了好幾次。
柳碧月拾起了地上的木劍,默默掉頭就走,讓後頭的華年有些自讨沒趣。
剛才被自己用木劍打了好幾下也沒吭聲,這下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華年亦步亦趨地跟上,怕她跟慕蓮告狀。
藍怡恰好要到外頭的溪流打水,看兩人一前一後,一個表情嚴肅,一個面帶不安,不禁覺得好笑,大致推敲了一下前因後果,她叫住了二人,輕笑道:”小蓮現在可不在,他到了下游的村子作義診,你們恐怕要等到太陽下山啰。”
“師父。”柳碧月一看見藍怡,立刻上前行禮,這是她多年教養的習慣,盡管藍怡已經制止她好幾次了。
藍怡被她一板正經的模樣弄得不太好意思,原本想挑挑額前的浏海輕松帶過,卻忘了自己手上還提着兩個木桶,柳碧月注意到了,眼一亮道:”師父要取水嗎?請讓徒兒來吧。”
藍怡下意識想推拒,柳碧月卻硬是接過那木桶,道:”我順道去看看師兄回來了沒?就在宛溪那看一下,不會很久……對吧?華公子。”
“啊?”華年一臉莫名其妙,怎麽突然問他意見?很反常喔…
藍怡知道小徒弟性子頑固,心裏也挺喜愛她的體貼懂事,便松口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我們?華年看着柳碧月纖細的背影,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等藍怡進屋後,柳碧月看着有她膝蓋高的兩個大木桶,喃喃自語道:”裝滿水一定很重,萬一跌倒了,磨破皮了,要怎麽跟師兄解釋呢?”
華年瞬間悟了,這姑娘是想陷害啊!
柳碧月故意不解釋,慕蓮只會聯想到每天陪她比武過招的自己身上,偏生慕蓮這家夥最是護短,上次自己打傷柳碧月,慕蓮難得向他翻臉,還任憑柳碧月在自己的藥裏搞怪,現在這麽一攪,慕蓮肯定會把他踢下山啊!
華年咬牙,漂亮的黑瞳瞬間暗了下來,外頭的風聲還沒過,眼下只能忍讓這個鬼ㄚ頭了!
在柳碧月的眼神暗示下,他默默提起了兩個水桶,擔任了苦力的工作。柳碧月滿意了,心情舒坦極了,還有些責怪自己怎麽前幾日不想到用這招挫挫華年的威風。
二人走進了林子,初秋的落葉在腳下劈啪作響,柳碧月心情頗佳,後頭跟着的華年則臭着一張臉。
潺潺的溪流聲越來越近,柳碧月嫌熱,自己待在樹蔭下乘涼,讓華年一個人去取水,又把華年氣得不輕。
沙沙沙,涼風在葉隙間穿梭,她低下頭,捕捉着地上快速變化的光影交錯,時間好像都濃縮在裏頭,四周靜悄悄的,直到一只綠繡眼從重重的綠葉裏跳了出來,在她面前活蹦亂跳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等了許久,某個混蛋八成是把自己扔下了!
柳碧月順着溪流的方向前進,一下子就看到某個混蛋不知道在河畔旁摸什麽。
“喂!”連基本的稱謂也不想用了,柳碧月很火。
華年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看到是柳碧月,十分高興指着木桶道:”今晚可以加菜了!”
柳碧月摸不着頭緒,一往兩個木桶瞧去,滿滿的水裏流着各式五色斑斓的魚,柳碧月瞬間悟了,怪不得搞那麽久!
“怎麽樣?夠好幾天吃了!”華年嘻嘻笑,擡手抹去臉頰上的污漬,活像一個單純可愛的大孩子。
柳碧月面無表情道:”倒掉!”
“啊?”華年眨了眨長長的睫羽,表情十足的茫然,晶瑩的露珠把額前和兩鬓的青絲都弄得濕漉漉的,看上去還真有些不谙世事的純淨。
“倒掉。”她又慢條斯理地重複一次,淡漠的眼神正隐隐地挑釁。
“我沒聽錯吧?”華年望着少女姣好的臉龐,有種想開揍的沖動。
“師父讨厭魚腥味,就算帶回去也不能上桌,勸你,倒掉。”柳碧月毫無感情的語調重複了一遍。
華年聽了怒氣不減反增,道:”她讨厭甘我什麽事阿?又不是我師父,”
“師父不高興,師兄也會不高興。”柳碧月直接切入重點,
果然華年一聽,立刻沮喪的低下頭。縱使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欠慕蓮好幾次救命之恩,就是用好幾世報答都不夠;不用說慕蓮的師父,就算時常被柳碧月捉弄,他也只有忍受的份。
大概是看他悶悶不熱,苦着一張俊臉的模樣很招人憐,柳碧月不禁緩頰道:”你若真想,可以在這裏烤來吃。”
“對齁!”華年當真了,只要能解解嘴饞,什麽辦法都行!
柳碧月無奈扶額,她挑了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面,心想等着華年半途而廢,一會好早些回去。
華年看她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有些來氣道:”妳不幫忙?一會不用吃啊?”
柳碧月沒回話,只是看了看自己剔透如青蔥的手指,自言自語道:”如果受傷了,要怎麽跟師兄說呢?”
華年大怒道:”很好!妳就在旁邊看!”上次柳碧月不過是切菜切到了手,見了些血,就把慕蓮吓得團團轉,說真的,華年看了都有些嫉妒。
出乎柳碧月的意料,華年處理魚的方是十分熟練,顯然是吃過不少次野味,他先是挑了塊石頭,将上頭的魚鱗磨光,再來從袖口伸出匕首,将裏頭一些泛着苦味的內髒部份清了出來,接着就拿去烤,一連烤了五六條才停下。
柳碧月注意到烤魚插着的竹刺,不禁開口問道:”你都随手帶那個嗎?”
“是呀!”華年嚼着新鮮魚肉,心情好了不少,也挺樂意回答柳碧月的問題,道:”平常在外頭奔走,沒事都有好幾天要在野外紮營。”
對了,他是殺手,自然不可能有安居的地方。柳碧月靜默了一下,總覺得那種日子很難想象。
“雖然才讨厭你們這種千金小姐……”話鋒一轉,華年又想開吵,諷道:”就算是在外面拜師學藝也是被人侍候的舒舒服服的,想到就叫人不爽!”
柳碧月沒說話。
是阿,被伺候舒舒服服的,像待宰的肉豬一樣,一不小心,随時都可能成別人的砧上肉。
“唉!我問妳……”華年的聲音打斷了柳碧月的思緒,”為什麽離開柳家?大來遠來寒窮谷就為了學醫?”
他不信,還曾惡意猜測她是看重慕蓮的美色,不過久了,她冷漠的外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尤其針對慕蓮,總覺得,她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師兄……
“我想救人。”救父親、救柳家、還有救我自己。
“啧!真無聊。”
華年不屑冷哼,卻又忍不住瞥了少女一眼,就這樣,恰好捕捉到那雙美眸裏藏着的堅定,像是在裏頭點了兩把小火,無論隔了多遠,還是能熠熠生輝。
“救人?在我這種人面前講……是在挑釁吧?哪天妳若救了我的目标,我可不會顧念舊情!”
華年有些惱火,他不喜歡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的表情,裏頭似乎掩藏了許多秘密,朦胧不清卻又暧暧含光,彷佛映照着煙波缭繞的湖光水色,讓人怎麽樣也離不開眼。
少女沒答理他,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到時江湖之大,兩人大概永遠也難在相見。
就這樣吧,在一切開始前,稍微輕松一下吧………..少女迅速拿了一串烤魚,在少年錯愕的目光下,用輕功往樹林飛奔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十幾章的存稿,接下來的劇情覺女主像在主線劇情開始前拼命刷經驗值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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