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盤算

收到陳姨的信後，柳碧月連幾天都惴惴不安，只覺得心頭有一簇幹火燒得她坐立難安，最後幹脆收了行李，準備一人先回柳家處理婚事。

只是她才剛收好行囊，還沒踏出院子，背後就響起一道聲音：”要我載妳一程嗎？”

柳樹下，綠簾子掀起了一半，露出一道修長慵懶的身影，少年嘴角勾着壞笑，一雙晶亮的黑眸正意興盎然地打量着她，像是猜出她要準備去幹甚麽壞事似的。

柳碧月挑起秀眉：”你還沒走？”

華年晃了過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我身上有傷，在這裏待了幾日，只是妳一直心不在焉，沒注意到罷了。”

“妳可是要回柳家？我們好像順路喔……”他瞇起漂亮的桃花眸子，宛如一只不懷好意的狐精，柳碧月都想往後頭找尾巴去了。

柳碧月給了他冷淡了一眼，道：”你自己找馬，要去哪與我無關。”回到柳府，意味着回複柳家小姐的身份和義務，她明白，有些東西是時候該撇清關系了。

華年看出她的疏離，也沒生氣，只是靜靜依靠在柳樹下，像是在欣賞那些垂柳綠簾，細碎的陰影打在他如玉的面頰上，讓人猜不清他的表情。

走出了院子，慢慢踏着下山的步道，柳碧月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只是她早已穿過竹林，自然見不着任何人影。

這樣也好……

她租了輛馬車，想着趁早趕回柳府，好好搞清楚天書預言的進度，天書用的是李小溪的視線，所以事件發生的時間只能粗略估算，柳碧月大致猜測現在正是兩人濃情蜜意之際，不過眼下趙柳兩家婚事的消息越發頻繁，想必離李小溪逃走的日子也不遠了，如今慕蓮又不知流落何處，柳碧月還是不希望給預言任何成真的機會。

馬車颠波了幾日，柳碧月服了假病之藥，又遇上了暈車，整個人看上去只有蒼白無力可以形容，把柳家來迎接的人吓了一跳。

大小姐身子不好是略有傳聞，怎麽多年不見好轉，還真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病美人了。深處衆人憐惜的目光下，柳碧月倒是暗自竊喜，這效果就是自己計劃的一部分啊……

不出意料，柳碧月前腳踏進自己的房間，後腳，柳青岚就來拜訪。

多年不見，他已長成了一個纖細清秀、氣質出衆的少年，柳碧月側頭看去，不禁輕勾嘴角，笑如昙花，悄然綻放。

柳青岚只覺得眼前一晃，心裏暗暗羞惱，原先的木頭美人還比較好，至少不會一颦一笑都像在勾引人。

柳碧月娉娉婷婷地迎了過去，藥效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她只是用了些力就一副嬌喘微微、纖腰無力，流露出一種弱柳扶風的病态。柳青岚忙上去扶她，柳碧月沒錯過他面上閃過的愧疚之色。

兩人坐下敘舊，道：”二弟可有想念大姐？”

柳青岚低下頭，彷佛還是一個羞澀乖巧的大男孩。

柳碧月聯想到他在書中深沉的心計，心裏不禁搖頭嘆氣，面上卻靜笑不語，想逼他先開口出招，最好趁早露出馬腳。

等不到她的話，原本想套些話出來的柳青岚不禁發愁，一擡頭就與一雙如露如電的美眸對上，剎那，像是所有的心思瞬間被挖了出來，柳青岚竟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柳青岚很快回過神來，他盡量裝作童言無忌道：”我很想念大姐，趙大哥也是！”

柳碧月的笑容微微淡下，道：”趙大公子？關他什麽事？”

柳青岚無辜地眨了眨眼，道：”大姐不是要作趙大哥的新娘子嗎？”

一下就轉入重點，柳碧月如願以償，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道：”我與他不熟，何來親事？”

“大姐你放心吧！趙大哥人很好呢，我常去他府上玩。”像是一個活潑愛玩的小孩，直白的誇獎亦不會讓人生出不悅之感。

“這件事你別多想了，父親會有個決斷的。”柳碧月毫不領情。

柳青岚垂下眉，有些無精打采的肯定道：”姊姊不喜歡趙大哥。”瘦弱的肩膀微縮，他默默不語，像是受大了打擊，柳碧月作為一個好姊姊，自然不能不管。

“青岚，我只是你是關心我，也很欣賞趙公子，可是……你姊姊我這副身子…..”柳青岚聽她輕輕嘆息，不禁擡起頭。

只見少女兩靥生愁，雙眸微閃，一對秀眉輕輕蹙起，像是怕弄疼自己似的，一舉一動都讓人憐愛萬分。

柳青岚不禁咬緊了下唇，他無法放棄對家主之位的執念，同時，亦不想傷害自己柔心弱骨的養姊，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唯有早日将柳碧月嫁出去，他才不會更進一步傷害她。

“大姐姿容出衆，趙大哥怎麽會嫌棄呢？不要緊的，趙大哥明日會來拜訪，到時姊姊與他見上一面，在下決斷吧！”

原來是想牽紅線，作媒婆啊……柳碧月滿意的收了這個消息。

正好，她早就想與傳說中的李小溪見上一面。

她不禁重展笑顏，如春暖花開，平白給了原本蒼白的面容幾分顏色，柳青岚看了暗自搖頭，讓趙亭君那個呆大哥配自家姊姊，還真是便宜他了！

翌日，柳碧月早早就醒了，她先是重閱了一遍天書，努力在她與李小溪初次會面的段落中尋出一些蛛絲馬跡

天書寫：紙門被拉開，一個清麗脫俗的白衣美人走了出來，她眉眼生得極為絕色，卻是面無表情，姿态端莊，彷佛一尊用白玉雕出來的觀音像似，趙亭君對她點頭微笑，那美人也回以一笑，如中秋之月展顏，越發襯出那一身的雪膚花貌來。李小溪看在眼裏，酸在心裏，如此不凡的絕色美人，的确配得上趙亭君。

柳碧月看了不禁嘆氣，随即把紫衣替她送來的月白色菱裙放了回去，又随便拿了一件簡單的綠色長裙，想着盡可能使自己像一個在普通不過的深閨小姐，務必把她那清麗脫俗、白玉觀音、不食人間煙火、等雜七雜八的形象全部破壞一通。

天書又寫：她笑不露齒，手不上胸，如一朵潔白無瑕的白蓮，一舉一動皆透露出大家閨秀的完美端莊；李小溪想到自己在古代可稱為”潑辣”的行徑，不禁偷偷望了一眼趙亭君，他會不會也覺得自己很粗鄙？

姑娘，你放心吧。

柳碧月看着鏡中病奄奄的面容，不禁狡黠一笑，這樣還能完美無瑕？這樣還能像一枝潔白無瑕的白蓮？瞧自己随時都快昏倒的模樣，作睡蓮還差不多！

柳碧月現在異常興奮，想到有機會擺脫近五年來的惡夢，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得跟乞丐一樣邋遢，免得李小溪姑娘自感羞愧，到處亂跑。

她想得很清楚，沒了她這個完美的未婚妻，李小溪就不會逃跑，也不會遇到常似錦，更不會甘願成為魔教的間諜，她的死局也算是解了，接下來随便趙亭君和李小溪怎麽攪和都行，她只要顧好她的柳家，在江湖有難時出錢出力，和爹爹一起長命百歲就行。

想到這，柳碧月不禁露出釋然的微笑，天書折磨她夠久了，是時候結束惡夢了。

“小姐，妳醒了嗎？”紫煙小心翼翼在門外敲門，她已經習慣了柳碧月對她的疏離，兩人早已沒了往日的親昵。

“客人來了嗎？”柳碧月一顆心吊了起來，終于來了……

“趙公子正在小廳等着呢。”紫煙有些催促道。若是二人看對眼，少爺也不需要那麽辛苦了。

柳碧月阖上了書，淡淡道：”我立刻去。”

另一邊。

“我來替少爺倒茶！”一個粉藍衣裙的少女巧笑倩兮，白嫩的手指伸向小幾上擺着的一套精巧的茶具，坐在她身旁的藍衣公子對她溫文一笑。

只是倒滿了兩杯茶盞後，少女還是捧着一個紫砂蓮形茶壺，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一旁的藍衣公子見了，輕笑道：”你倒識貨。”

少女得意道：”那是當然啰，這紫砂壺可是不得了的茶器呢。”

她轉了轉亮晶晶的眼珠，打量了小廳四周，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這柳家還真有錢，到處都是精品。”說着，又摸了摸面前案上一個精致的小熏爐，上頭立雕了幾朵維妙維肖的粉桃作裝飾，少女看了簡直愛不識手。

“小溪，一會要專注一點，別在別人面前出糗。”藍衣公子對身旁的少女輕聲囑咐，表情雖然嚴肅卻難掩目光中的寵溺。

“知道拉！她是少爺的未婚妻、未來的盟主夫人，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少女嘟起紅嘴，嬌俏可愛。

“英年早逝是這樣用的？”藍衣公子忍俊不禁，目光越發溫柔。

少女微嗔道：”反正我就沒有姑娘的樣子，天生一個女漢子，用在我身上剛剛好。”

“胡說，你是個好姑娘。”藍衣公子蹙眉，不贊同道。

少女鼓起腮幫子，杏目瞪圓道：”嫁不掉的好姑娘誰稀罕作啊！”

“別亂說，這我會安排。”他聲音低沉了下來，像是不想被人聽見似。

身旁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猛然轉過頭，與男子的視線對上，少女一反平日的胡鬧，神情認真道：”你真要幫我安排？把我嫁給別人？”

“小溪………”

正當兩人欲言又止的對視時，門外傳來一道女聲道：”小姐，這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修了好久,想表達女主以為能脫離死局的興奮,又不想讓她變得太二,只能稍微作了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