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坑的爹最苦
實際上,今夜不光吳姨娘睡不着覺,誰都睡不着覺。
夜半子時,能睡着的都已經睡得香香的,院裏卻突然喧鬧起來。管家小厮們大呼小叫的往一個方向去了,間或還夾雜着“少爺”“少爺”的喊聲,好不熱鬧。
君瑤剛睡下沒一會就被吵醒了,也是她今天和香姐兒玩得有點瘋,婆子催了幾次才睡,身子有些疲憊,所以現在她被吵醒之後特別的惱火。她從帳子裏伸出頭來,左右張望了一下,擡頭問守在外面榻上安寝的珍珠:“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吵?”
珍珠顯然也醒了,套上鞋子趕忙跑過來說:“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鬧起來了。剛還聽外面還有人喊着‘少爺’什麽的,也不知出了什麽事。”
君瑤側耳細聽,聽了半天也就只聽得亂嚷嚷的,也沒聽出個道道來。她索性打了個呵欠說:“管它什麽事兒呢,只要不是起……不是走了水就行!看他們吵嚷聲兒這麽遠,八成與我們無關,何必去管,我們睡我們的。”
珍珠點了點頭,君瑤也不管她,自顧自又躺了下來,且不管睡不睡得着,先眯着再說。
君瑤這邊是以不變應萬變,出事的地方卻亂成了一團。
“你們給我把她綁起來!哎呦呦疼……”秦壽捂着臉上的傷,氣急敗壞的對着一群小厮指手畫腳的說,“給我綁緊了!對了,別忘了墊上布!免得弄青了那雙小手……別的少管!先綁着!”
秦壽鬧得聲響太大,沒過一會秦不如急匆匆地來了。他一見自家兒子這臉上盡是傷,青一塊腫一塊,眼眶子妥妥兒的兩個烏眼青,心疼的湊過來摸摸兒子的臉說:“兒子你這是怎麽弄得喲!看這傷的……是不是那個武館搶來的女子揍的?我早說她不好惹不好惹,你就非要招惹她!看看你現在傷的這個樣子……”
秦壽正煩着呢,一把揮開秦不如的手說:“我的事你少管!睡你的去!”
秦不如既心疼又氣憤,手指哆嗦着,但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兒啊……這個練武的女子可不是好惹的,你還是趁着沒出事,把她給送回去吧……要不然留着,丢人倒還在其次,遲早是要出事的!”
“老東西!我不說你你倒來勁兒了!”秦壽一把把他爹秦不如推個趔趄,滿不在乎的說,“老子我現在就好這口!就愛她這暴脾氣!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有我秦壽得不到的女人!我跟你說老東西!你要是不幫着我就算了,滾遠點!”
秦不如氣的胡子抖啊抖的,眼眶裏含了些淚水,指着兒子哆嗦着嘴唇說:“你……你這不肖子……”
“老說這句你不煩嗎?”秦壽越發不耐煩,正眼都沒瞧他爹,擡起腳轉身就走了。
秦壽沒奈何,他與兒子的交鋒每次總是這樣慘淡收場的,也只好抹一把老淚,顫顫巍巍的走回去。
走着走着,看着這月明星稀天簾夜幕,秦壽突然覺得心裏頭堵得慌,他跌跌撞撞的移了方向,移步走向了佛堂,跪在蒲團上沖着佛祖拜了兩拜,然後起身轉進了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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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如的發妻、秦壽那死去親娘的牌位正供奉在這裏,秦不如望着這牌位默默看了一會,突然再也忍耐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哭聲在這清冷的小室裏顯得格外令人傷心。過了一會,秦不如哭痛快了,用袖子抹去眼淚,擡眼看着面前的牌位,嘴唇抖了抖,拿起靈牌,用袖子小心拂去上面的灰塵。
“青娴啊……”秦不如凝視着手中的牌位,慢慢的開口說,“不是我不來看你,實在是我沒臉來見你啊!你可不要怪我冷落了你,我實在是……實在是對不起你啊!”
秦不如的淚水沿着臉頰流了下去,一滴滴落在靈牌上,他用袖子擦拭了兩下,突然頓住了,看着靈牌有些發呆。
“我也不知道咱們的壽兒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秦不如用慘然的語調慢慢的訴說着,“壽兒他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可是我勸不了他。每次我看到壽兒,我也想罵他,也想打醒他,可是……我實在是見不得他受委屈啊!每次見到壽兒吃苦,我都會想起你來!想起壽兒是我和你唯一活着的孩子,我這心裏……着實不落忍啊!”
秦不如的身體微微顫抖着,蒼老的面容越發憔悴了幾分,他抽泣了幾聲接着說:“也許就是這樣,壽兒是越來越不服管教了……前些日子他還搶了那武館的女子來,那會武的女子,豈是他随便就能欺負了去的?青娴,我真是怕啊!我怕這小子總有一天會惹出事兒來,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了他啊……”
秦不如想到傷心處,忍不住又低頭哭了,流了一會兒淚,他再次抹去臉上的淚痕,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衫,臉上露出些許苦澀的微笑。
“今兒不說這些,不說這些……”秦不如笑着說,“青娴,今兒有樁喜事。咱們的孫女兒香姐兒她呀,今兒記在嫡母名下,這名分從庶女變嫡女了,以後也好說上一門好親事……咱們壽兒已經三十多了,現在膝下也就只有靜姐兒和香姐兒兩個丫頭,咱們不疼她們,誰疼呢?她們兩個呀,不是我偏心,我又多疼香姐兒幾分。不為別的,就為香姐兒那小臉兒啊,還真有幾分像咱們的若蘭……”
說起這個名字,秦不如突然頓住了。
淚水突然從那本已哭得紅腫的眼中流下,将秦不如那蒼老的臉龐浸漬的越發凄楚可憐。秦不如閉上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頓了半晌,秦不如這才慢慢的睜開眼睛,淚水從臉龐上慢慢滴落,将方才剛剛擦拭幹淨的靈牌又浸濕了。
“青娴啊……”秦不如終于忍不住哭泣着說,“若是咱們的若蘭還活着,那也有三十歲了……也是該當娘的年紀了……可惜啊……都是我……都是我對不起你啊!是我沒照顧好咱們的若蘭,讓她小小年紀就這麽去了……就這麽去了呀……”
低着頭,秦不如痛快的哭着,哭的差不多了,他顫抖着将靈牌擦拭幹淨,小心翼翼的放回桌上,擡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仰着頭,靜靜的看了一會。
“唉……青娴啊……”秦不如嘆了口氣,微微勾起嘴角,用帶着稍許落寞、稍許期待的語氣說,“還好咱們新娶來的媳婦兒是個豁達懂事的……我原以為她這麽病弱的身子,不冷不熱的态度,到了府中頂多是個擺設。沒想到,咱媳婦兒她雖然身子弱,性子也古怪,但骨子裏卻也頗像她那極富巾帼氣度的娘親……我們秦家能得此賢婦,難道是上天還眷顧咱們秦家嗎?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啊……”
說完這些,秦不如顫顫巍巍的往外走,臨走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小室裏安靜的很,只有一盞孤燈寂寞的點着……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樣的父親真是既可恨又可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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