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有人歡喜有人愁

齊羽白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看着面前的老太君，一瞬間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是深深恨着秦不如的，但對于面前這位秦不如的老母親，他卻發現，自己實在是狠不下心來。

老太君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站起身，她靜靜的看着齊羽白，就這麽看了片刻，然後低頭說了一句“老身告退”，就慢慢地、慢慢地走出去了。

見老太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齊羽白這才覺得松了一口氣，坐回到自己的龍書案旁。

頓了頓，齊羽白仰頭看向了上方的屋梁，算了，不過是兩個小丫頭而已，放過就放過了吧……

君瑤在屋外一直等待着，然後，不怎麽意外的，她碰上了齊羽安。

齊羽安來找哥哥，不過是想問問自己的事情怎麽樣了，結果，居然在這裏看到自家君瑤！

君瑤還顧忌着一旁的宮女太監，但齊羽安哪管這套，他穿來這裏也有好幾個月了，總共才見到自家親愛的兩面，現在怎麽忍得住？

所以齊羽安十分豪放的，拉住君瑤的胳膊腳步迅速的跑了！

旁邊的宮女太監都驚得目瞪口呆！這是演哪一出哇？這究竟是在弄啥啊？王爺啊！那可是秦不如的兒媳婦啊！

有幾個宮女太監忙着想要追過去，但齊羽安身旁的那兩個小太監是跟着齊羽安出去過的，認識君瑤這位曾和他們主子在大庭廣衆深情對視過的胖妹子，所以忙不疊的攔住了那些宮女太監。笑話，那可是王爺的心上人，如今秦家要倒，雖不知那胖丫頭将來是什麽名分，但肯定是要在一處沒錯的，可不能沖撞了他們！

齊羽安就這麽拉着君瑤，滴溜溜的跑進了一邊的宮廊。這可把正湊在一起說閑話的兩個宮女吓了個不行，一邊告着罪一邊連滾帶爬的哭着跑了……

好不容易停下了，兩個人都有些氣喘籲籲。齊羽安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摸摸自家君瑤的臉蛋，有些心疼的說：“這幾天不見，你又瘦了幾分，我好心疼啊……”

“什麽啊？”君瑤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看自己說，“我這幅身材可比以前還胖一點呢，現在臉蛋還是圓圓的，真是可惜，我以前可是尖下巴的。”

“我愛的是你，又不是你的下巴！”齊羽安掰着君瑤的臉左右看看說，“仔細一看，臉蛋也瘦了一點呢！”

“哪有那麽誇張……”君瑤咯咯笑了起來，那張明媚的臉蛋上，除了多了兩個可愛的酒窩，表情是和從前一樣的可愛天真，就連那眼中的溫柔羞澀，還是和以前一樣……

齊羽安看着面前的君瑤，感到自己越發安心。說實話，自己心愛的人容貌變了，雖然感覺還是以前那個人，但總覺得有點不自然。但君瑤笑起來，俨然就是以前的甄美麗，這讓齊羽安切切實實的感覺到，面前就是他愛着的那個女人，什麽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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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前的君瑤，恐怕也是同樣的感覺吧？齊羽安覺得自己的心裏越發輕松起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把心愛的女人緊緊摟進懷裏。

君瑤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越發濃了起來，她慢慢的閉上了雙眼，感受自己在戀人懷裏的美妙感覺。依靠着戀人的臂膀，有些說不出的甜蜜……

又有兩個小宮女奔這裏來了，她們遠遠的探頭一看，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臉上露出一絲紅暈來，腳步輕輕的離開了那裏。

就這樣過了許久，兩個人才戀戀不舍的放開。齊羽安在君瑤嘴角淡淡印下一個吻，作為兩人離別的贈禮。

離開的時候，君瑤一步一回頭，而齊羽安，也戀戀不舍的凝視着君瑤離開的方向，一直一直的看着。

他們都知道，再次相見的時刻馬上就會到來了……

君瑤回到殿前，花了一分鐘平複自己的心情，老太君就從裏面出來了，真是好險。

扶着老太君進了馬車，回了秦府，路上老太君一直看着君瑤，眼神裏有些說不出的複雜，讓君瑤有些不安。

“君瑤……”似乎是看出了君瑤心裏的不平靜，老太君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這些日子裏一直沒有感受到老太君慈愛對待的君瑤有些驚訝的看着老太君，她隐隐的，覺得老太君似乎要對她說些什麽。

此刻馬車裏，只有她和老太君兩個人。

老太君看着君瑤，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君瑤，這些日子，你和趙姨娘受了不少苦，我知道，委屈你們兩個了。可是我老了，時候不多了，總得為你們兩個打算啊……”

君瑤就這麽看着老太君，對于老太君所說，她的确不太明白，所以眼神就帶了一絲疑問。

老太君看着她，帶着病容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她撫摸着君瑤的手背，慢慢開口說：“君瑤，若是壽兒不在了，你回了陸家，自然是要再嫁的吧？女人這一輩子，若是有個好名聲，那什麽都好說，若是名聲沒了，那就完了。你雖然還是黃花閨女，但寡婦畢竟和未嫁女子不同，看陸家的意思，估計也沒有打算讓你守滿三年，若是沒有個好名聲，你今後如何自處呢？”

君瑤聽到這裏，猛地愣住了，她有些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但此時此刻聽來，卻有些不敢相信！

“這些日子我是暴戾了些，但我知道你不會走，晴安她也不會走……”老太君看着她，眼角留下一行清淚，“女子若是擔着一個‘孝’字，那總能讓人敬上幾分……”

君瑤看着面前的老太君，突然再也控制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面前的老婦人，她的心思是何等的細膩！而她君瑤，又是何等的幸運……

“傻丫頭，莫哭……”老太君伸手拂去了君瑤臉上的淚水，語氣認真的說，“我還有事求你呢……”

“你說吧，您說……”君瑤想停止哭泣，但她此刻，心中的悲傷簡直無法壓抑，她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老太君枯瘦的手。

“祖奶奶求你，照顧好我的兩個曾孫女兒……”老太君看着君瑤，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老身求你，照顧好她們兩個……”

香姐兒和靜姐兒是君瑤心裏本來就打算要照顧的，所以她抹了一把淚水，趕忙點着頭說：“孫媳答應祖奶奶，一定做到！”

“這秦府，過不了多久就要散了……”老太君目光突然移向一旁，癡癡地看向了透着光亮的窗戶，她的語氣，就仿佛是穿越了幾十年光陰一般的衰老滄桑……

君瑤看着她，靜靜的再不言語。

而這個時候，秦不如正在不斷的辛苦奔波着。

老太君病着的這段時間，秦不如并沒有來探望過幾次。他并非不孝順，而是他自覺沒有臉面見自己的老母親。而且獄中的兒子，還需要他去救。

盡管秦不如也知道希望很渺茫，但那畢竟是他的兒子，是他從小疼愛着長大的兒子！秦壽疼痛，那他秦不如則有十倍的疼痛；秦壽難過，那秦不如則有百倍的難過；而如果秦壽死了，那簡直就像剜去秦不如的心肝一樣！

短短幾天時間，秦不如的頭發已經全部變白，整個人則像是突然老了十幾歲一般，憔悴得簡直就像另一個人。

他的門生們，有閉門不見的，也有勸他節哀順變的，但秦不如就是不甘心也放不下，畢竟那是他的兒子，是他的魂，他的命！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秦壽在獄中受苦，秦不如就根本不能吃不能睡。他的寶貝兒子秦壽，自出生起就捧在手心裏長大，沒有吃過什麽苦，也沒有遭過什麽罪，如今到了牢裏，過得究竟是怎樣的日子呢？

秦壽有沒有受欺負，吃得下牢裏的飯嗎？聽說有時牢裏的飯都是馊的，他的兒子吃得飽嗎？他的壽兒，什麽時候遭過這些罪啊……

秦不如想着想着，就禁不住又落下兩行老淚。

只是秦不如忘了，他是一個爹，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吃苦，看不得自己的兒子受罪，但那些被秦壽害死的無辜百姓，也都是有爹娘的……

忙碌了好些日子，也沒有什麽收獲。秦不如孤零零一個人回了秦府，在供奉着亡妻靈牌的房間裏安靜坐了很久很久。

他看向這個寂寥的小房間，又看了看那靈牌，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流着淚将靈牌抱在懷裏，無助的癱倒在地。

“青娴！我對不起你！”秦不如老邁的哭聲在小室裏響起，“咱們的兒子，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淚水從秦不如憔悴的臉龐上不斷流下來，一滴滴滴落在靈牌上，被秦不如不斷的擦拭又不斷的浸濕。那種從骨子裏滲出的悲傷難以克制，化作一聲聲凄厲的哭嚎，在這孤寂的小室裏慢慢回響。

也不知哭了多久，秦不如慢慢止住哭聲，呆滞地看着某一個點。他的哭聲斷了，但淚水還沒有斷，不停的從他幹枯的雙眼中滲出，使他看來是那麽的凄慘。

“不要怕，青娴……”妻不如喃喃地說着，“壽兒他——是咱們的兒子啊，你不要難過，我會救他的，我一定會救他的，一定會的……”

沒人回答，秦不如就這麽喃喃地說着，從夜晚直至天亮……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不起男女主！耽誤他們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