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無盡海

“叮——”

四人剛認出這是在海上, 還沒來得及想別的,<小抄紙>裏就更新出一條新提示。

<歡迎來無盡海, 請選擇一條航線。東寶藏灘/西寶藏灘/南飛行島/北飛行島?>

“這就開始闖關了?”錢艾看着手臂上的選項,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坐船去坐标點?”

況金鑫不經意看了眼船尾,有了新發現:“隊長, 望遠鏡!”

自從徐望當選,況金鑫就非常給面子地更新了稱呼, 簡直貼心小棉襖,要不是長路漫漫,財政吃緊,徐望都想包個紅包給他當改口費。

那是一架單筒銅制望遠鏡, 整艘帆船的畫風非常一致, 看着就像加勒比海盜卷土重來。

海面雖寧靜,總還有些細浪,輕輕晃動船身。這種不平穩感, 坐着、站着都還好,一旦在甲板上行走起來,就變得很明顯, 除非是常年在船上的人,否則很難做到如履平地。

四人一起去船尾, 最後是走得最穩的吳笙先抵達的,便很自然做了第一個遠眺的人。

徐望、況金鑫和錢艾遲了一步,只要擡手遮住陽光, 用肉眼辛苦瞭望。

別說,肉眼也不是完全沒用,多少還是能看見一些遠處船只的桅杆和帆,雖然有點模糊,但看輪廓應該是和他們差不多的船,零散地分布在海平面上……

還有其他人?

徐望一個激靈,立刻迫不及待地問瞭望得最清楚的吳軍師:“看見什麽了?”

“燈塔。”吳笙說。

“燈塔?”徐望用力眨眨眼,重新遠眺,的确是船啊,哪來的燈塔?

“東南西各一座,”吳笙轉動單筒望遠鏡,鏡筒平移過180°,沒停,繼續轉到船頭方向,也就是四人身後,“北面還一個。”

“遠嗎?”徐望問。

“非常遠。”吳笙說。

“那你能不能調一下焦距,看看近處。”徐望大概知道自己和吳笙的結論偏差根源了。

吳笙難得聽話,估計也是覺得遠近都瞭望一下更保險,很利索地調整望遠鏡,把視線拉回近處。

所謂近,對于肉眼來講也已經是看得很勉強的距離了,但用望遠鏡,一目了然。

“有同行。”吳笙直截了當地彙報。

已有心理準備的徐望點點頭,再看那若隐若現的點點白帆,就覺得上面都敲着戰鼓。

同行是冤家。

高帥瘦白用實際行動讓他們領悟了這句話。

“不是吧,這一關這麽多人?”錢艾終于在隊友的提醒下看見了那幾個小白點,隐隐約約也看不清楚是五六個還是七八九十來個,主要是分得太散,四面八方的,還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一會有一會沒的。但不管确切數量是多少,按一艘船就是一支隊伍算,而這些隊伍又都還沒交卷的話,那未來競争的慘烈程度可見一斑。

況金鑫湊到吳笙身邊,抱着最後一絲幻想:“能看清船上的人嗎?會不會是NPC?”

他是真的不喜歡打架,一點都不喜歡,為什麽不能大家坐下來一起喝喝茶談談天呢?

吳笙沒回答是與不是,單筒望遠鏡在他的操作下定在一個方向有一會兒了,終于,他的眼睛離開望遠鏡,看向隊友:“誰來幫我鑒定一下。”

三隊友不明所以:“嗯?”

“我看見高帥瘦白了。”吳笙說,一臉的“我不想承認我眼花但我更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徐隊長自告奮勇上前,接過瞭望任務,不用動望遠鏡,眼睛貼上去就清清楚楚了:“靠,還真是。”

“他們不是應該在第一關嗎?”錢艾擠開隊長,親自上前鑒定,很快認清了這個殘酷現實。

仨隊友都鑒定完了,況金鑫也不費那力氣了,就是覺得奇怪:“就算他們昨天重新過了第一關,今天也應該再回第二關,怎麽會來第三關?”

“除非……”吳笙若有所思地眺望茫茫海面,“這裏不是第三關。”

海浪忽然洶湧起來,帆船随之颠簸,四人起初還能站住,很快就發展成必須用力抓住欄杆才能穩住身體。

“他們往那邊去了!”錢艾一手抓着欄杆,一手扶着望遠鏡,靠膝蓋頂住望遠鏡架,以求穩固,單眼仍執着地貼在鏡筒上偵察“敵情”。

“哪邊?”吳笙連忙問。

錢艾沒軍師那兩下子,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用扶着望遠鏡的那條胳膊,大臂一揮:“那邊——”

那邊是哪邊?

徐望和況金鑫對這答案是懵逼的,好在他們有人形指南針。

“東,”吳笙秒辨方向,低頭看一眼手臂上依然滾動的哪行“請選擇一條航線”,心裏有了數,“他們選的是東寶藏灘。”

為什麽從時間上算,絕對不可能通過第二關的高帥瘦白,可以出現在這裏并和他們一樣有權選擇航線?

徐望想不出答案,但已經有了決斷:“我們也去那邊。”

“呃,”錢艾松開望遠鏡,回頭難得出現了一點恻隐之心,“可着一只羊薅羊毛,不太地道吧。”

按照“鸮”的尿性,同一航線,絕對就要有競争,他們已經把高帥瘦白按地上摩擦一回了,這換了地方還追上去虐,實在有點柿子撿軟的捏。

徐望心情微妙,單方面把對方定義成“肥羊”這種事,才更拉仇恨好吧。

上前接過望遠鏡,他繼續追蹤高帥瘦白的船只:“他們比我們有經驗,選東面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我們跟着學,吃不了大虧。”

說話間,浪越來越大,甲板已經被徹底打濕,幾個人的鞋也都透了。

那是什麽?

徐望原本已經準備結束瞭望了,忽然看見在一艘艘帆船之間的空曠水域裏,還漂浮着更小的黑點,拉近一看,竟是一個個漂浮球。

那球直徑也就一米,通體透明,每一個裏面都坐着一個人,乍看就跟無數扭蛋在海浪裏漂似的。

愈來愈高的海浪裏,這一個個漂浮球極不起眼,大部分時間都被海浪吞沒着,要不是剛剛恰好有一個被海浪抛到半空,又迅速落下,在視野裏劃出一道弧線,他壓根注意不到。

這是什麽操作?還能單打獨鬥?

徐望正疑惑着,身後忽然傳來吳笙沉靜的聲音:“快,擡頭看神仙。”

條件反射地仰起頭,徐望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配合了一個多麽匪夷所思的邀請。

但轉瞬,他就為自己的無知感到了羞愧。

飛毯。

一張波西米亞花紋的飛毯,正載着四個男子在距離海面十米左右的空中,向北飛行,一切驚濤駭浪都與他們無關,他們打着撲克,看出牌口型像四人鬥地主。

“這他媽也行啊!”錢艾一聲嚎,嚎出了船上四人的羨慕嫉妒恨。

怎麽人家的文具就那麽有針對性呢,再看看他們的,死亡凝視,風火輪,中環十三郎,隐身鬥篷……哪一個都不像是能走水路的樣啊!

正感受着葡萄樹下的狐貍酸,飛毯下的海面忽然出現巨大陰影。

洶湧暗流自陰影處震蕩而來,連他們這艘隔着一定距離的船也随着極劇搖晃!

一條似魚非魚似獸非獸的怪物破水而出,一躍沖向飛毯!

它的身軀足有鯨魚的幾倍大,身似魚,卻滿身鱷魚樣的皮和硬結,頭似鱷,但張開的大嘴裏皆是食人魚一樣的細密利齒!

沒給飛毯上的人任何反應的機會,怪物上下颚一合,輕松連人帶毯全部吞掉,在空中一個漂亮的甩尾,重新落入海中。

海浪劇烈翻滾,像煮沸了的水。

圍觀全程的四人死死抓着欄杆,呼吸停滞,一時竟作不出反應。

“就這麽……死了?”一切發生得太快,錢艾還回不過神。

“應該是彈回現實了……吧。”徐望其實也說不準,只能憑借自己被熊撲的經驗推測。

吳笙暗暗吸口氣,又徐徐呼出,心情沉重而複雜:“還是低調點好。”

徹底洶湧起來的海浪裏,船身漸漸傾斜。

起初,四夥伴以為是正常颠簸,直到發現傾斜的方向持之以恒,他們的身體随着越來越向後仰,這才覺出不對,紛紛回頭。

然後,他們就懂了什麽叫五十步笑百步。

一條巨大的觸手自海浪裏伸出,已經搭上了那一側的欄杆!

那觸手呈肉白色,像巨型章魚,上面帶着大大小小無數吸盤。船身在巨大外力作用下,正逐漸向被觸手勾住的方向傾斜!

“怎麽辦?”錢艾的汗唰就下來了。

徐望和吳笙對視一眼,忽然福至心靈,一起拔腿就往船艙裏跑!

錢艾沒等來答案,等來倆跑路的,要瘋:“你倆不是吧——”

嚎歸嚎,他也跑。

況金鑫不明所以,跟着大部隊往船艙裏去,但因為最後一個起步的,跑到船艙口的時候,仨夥伴已經拿着武器出來了。

原來徐望和吳笙不是找地方藏身,而是去找趁手的“兵刃”去了——既然甲板上有望遠鏡,那船艙裏或許還有其他有用的東西,他們從落到這艘船上,還沒去船艙裏探過。

為什麽不用文具?

飛毯的教訓太慘烈,鬼知道這片海上“用文具”是不是一個必死的禁忌。

船艙裏的确有“裝備”,但——

斧子。

長矛。

弓箭。

這他媽是冷兵器時代嗎!!!

“我的呢?”況金鑫一腔沸騰熱血,結果發現隊友就帶出來三樣武器。

“沒了。”錢艾拿着弓,胳膊底下夾着箭筒,以一個有點費力的姿勢拉了一下弓弦,一松,彈到了自己的手,差點沒疼死,“你用這個吧。”他果斷把弓遞給隊友,沒半點猶豫。

圍觀全程的況金鑫,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小況,”拿着斧頭的徐望一邊快步往觸手那邊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叮囑,“你負責放風,有任何動靜不管是怪物還是別的船只,馬上彙報!”

“收到!”船身的傾斜已經超過45°,況金鑫扶着欄杆快速移動到船尾,肉眼 望遠鏡雙結合。

錢艾更換職責失敗,只好硬着頭皮去和隊長會合。

徐望掄起斧子往觸手上砍,第一下竟然滑開了,觸手上面都是水和粘液!

随後趕來的吳笙一長矛直直戳入,轉頭沖徐望道:“再來!”

徐望第二次高高舉起斧子,重重落下!

咣——

斧刃深深嵌入木頭欄杆,觸手應聲而斷,落在甲板上的一截末端約半米長,彈了幾下,随着傾斜滑落海中。

受了傷的觸手迅速離開欄杆,沒入水中。

船身沒有正過來,因為海浪已一層比一層高,海浪颠簸的力道之大遠比那一條觸手更甚,似乎随時随地都能讓船整個傾覆!

又一條觸手伸上來。

不,五條!

五條觸手全部勾在一側欄杆上,從船頭到船尾,就像被綁上了拖拽繩!

徐望想繼續砍,可剛舉起斧頭,船身忽然猛地向前傾倒!

除了船尾的況金鑫抱着欄杆不動搖,戰鬥中的三人都失去平衡,向觸手方向撲去!

吳笙和錢艾反應迅速,及時抓住欄杆,徐望因為正舉着斧頭,來不及反應,腰重重撞向欄杆,然而慣性未停,整個人翻出欄杆,落進大海!

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徐望的眼耳口鼻。

沒有什麽真假虛實之分,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兩個字,死亡。

那是來自于人對深海的本能的恐懼。

徐望閉着氣,奮力往上游,剛浮到水面之下,正好一個浪打過來,将他死死按在水底,冒不出頭!徐望奮力掙紮,手指忽然碰到了什麽東西,費勁地睜開眼,在鹹澀的海水裏,他看見了一截長矛杆。

徐望伸手用力抓住長矛杆,那上面像帶着感應器似的,他這邊剛握緊,長矛便用力上提,很快将他拉出水面!

出了水面,他才看見吳笙已經挂在船體之外的繩梯之上,一手抓着軟繩梯,一手反握着長矛用力拽他。

眼看他冒了頭,大口呼吸,吳笙松口氣,用力将他拉近。

徐望終于回到船邊,在湍急的海浪裏,奮力抓住軟繩梯的末端,跟着吳笙爬回甲板。

重獲新生,徐望知道多虧了吳笙,可一腔感激到了嘴邊,就剩一句幹巴巴的:“謝謝。”

吳笙單手握矛杵着甲板,楊家将似的:“下回在你身上綁個繩算了。”

徐望磨牙,但是欠着人情,只好低眉順目。

這一低頭,就發現新情況:“唉?怎麽不歪了?”

船體不知何時已恢複了平衡,雖然還有颠簸,但比剛才“一面倒”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老錢實在用不來弓箭,就換路子了。”吳笙沖着船頭方向擡擡下巴。

徐望擡眼看過去,沒見到錢艾,只見到一個“人形火球”,正撲在欄杆上對着僅剩的一條觸手連拍帶打。

那周身的火焰足有三米多高,從頭到腳籠罩着錢艾的身體,或者說,那火苗就像從他的身體裏竄出來的,宛若一件“火衣”,熊熊燃燒的灼熱之氣,即使站在徐望和吳笙這裏,也依然覺得撲臉。

火光映亮了船頭,燒糊了欄杆,也灼傷了觸手。

“還嘚瑟嗎?啊?不給你弄成烤鱿魚,都對不起我老錢吃神州的ID!!!”

徐望咽了咽口水,猶豫半晌,沒敢上前,生怕被狂暴了的隊友燎着。

“無敵風火輪?”他只能想到這一個跟火有關的。

“嗯。”吳笙給予肯定回應。

“用文具可以?”

“目前沒發現不妥,剛才的飛毯可能就是個不幸的意外。”

“那幾條爪子都被他燒走了?”

“燒熟了。”

徐望恍然大悟,難怪回到甲板上之後,總覺得聞到了燒烤香。

最後一條觸手使出吃奶力氣,終于逃脫“魔掌”,可憐巴巴縮回海裏。

浪還是那麽大,顯然海底并未真正平靜,不過一絲焦香沖淡了海風裏彌漫的緊張。

“人形火球”的火苗漸漸變弱,最終消失,露出臉蛋被烤得紅撲撲的錢同學。

欄杆上一溜焦黑痕跡,那都是他的勳章。

“厲害。”徐望朝他豎起大拇指。

錢艾回到戰友身邊,輕點一下頭,頗有點深藏功與名的味道。

徐望拍拍他肩膀:“別憋着了。”

錢艾微微搖頭:“我以為無敵風火輪是變出來一個特拉風的風火輪,可以踩着飛,可以掄着打人……”

徐望嘆口氣:“我懂。”

錢艾的威嚴表情瞬間垮掉:“為什麽是我整個人變成風火輪啊!一點都不帥,還很熱啊啊啊啊——”

這邊錢同學問天問大地,還想迷信問問宿命,那邊船尾則響起況金鑫的警報:“隊長,有船!”

徐望和吳笙愣了下,立刻跑向船尾,帶着餘溫的錢艾慢一拍,随後跟上。

況金鑫沒用望遠鏡,就那樣看着前方,也沒擡手給隊友指方向,因為那艘船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跟前。

兩艘船相距最多不超過十米,連颠簸,都是随着同一個海浪。

對面船上的人也看見了他們,眼神交彙,雙方皆是防備。

看架勢不像沖他們來的,只是恰好,兩艘船随着海浪颠簸到了一起。

突然,一條末端焦黑的觸手自右側緩緩勾上對面帆船的甲板欄杆。

在他們這裏吃了虧的海怪,又尋到了新的目标!

況金鑫眼疾嘴快地喊出聲:“小心背後!”

對面甲板上的三個人一驚,條件反射地回頭,很快看見了欄杆上的觸手。

一時再顧不上他們的三人迅速跑帶船艙,很快便帶着斧頭和長矛出來了。

一樣的船,一樣的武器。

所以,弓箭呢?

生出疑惑的徐望,發現對面不只少了弓箭,還少了一個人。他四下張望,總算在桅杆上發現了第四人的身影。

那人坐在桅杆頂上,太高了,看不太清臉,只能大概看出個修長勻稱的身體輪廓,穿着一件夾克,還挺好看的。

和剛才他們遭遇的一樣,對面的船也開始在觸手的發力下傾斜。

三人中拿着斧子的同樣是戰鬥主力,但運氣比徐望差一點,砍了兩下,也沒真正砍中。

拿着長矛戳了半天,也沒真正幫上什麽忙,手無寸鐵的直接怒了,擡頭沖桅杆上喊:“池映雪,你他媽下來幫忙啊——”

“別垂死掙紮了,”桅杆上的人說話了,聲音優哉游哉,帶着點戲谑的涼,“以你們三個戰五渣,墜海是必然歸宿,何必浪費體力。”

“什麽叫我們仨!”喊話的人怒了,要給個翅膀,他能飛上去和那個姓池的撕,“你他媽不是隊裏一員啊!”

桅杆上的人想了想:“從顏值上講,真不是。”

“操!”底下人暴跳如雷,又奈何不得,只能仰天長罵,“增員你真是我眼睛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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