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夜幕時分，當銀蛋緩緩消退的時候，安管家知道宴疏成功了。

整座島，厲無音擁有最高權限，而只有正常狀态下的他，才知道如何解開封鎖。

安管家：主母萬歲。

剛進別墅，一股濃烈的麝香味便包裹住了安管家的仿真呼吸系統——

媽呦，好激烈的感覺。

他飛快的發出指令，小機器人們開始飛快打掃起來。

“趕緊準備食物。”

接收到來自厲無音指令的安管家，立刻轉道廚房。

準備好足夠的食物裝入恒溫保鮮格，送到了樓上。

接過食物放在床邊，厲無音坐在床邊看着熟睡過去的宴疏，已然恢複正常的眸裏盛滿了複雜。

對于那個曾經給了他希望卻又親手将他打回地獄的家用機器人，他是恨的，甚至比起當初抛棄過他的父母來的更恨。

但除了恨之外，還有一種他不想承認的依賴，那是第一個，帶他走出黑暗的存在，是他讓他看到了黑暗之外的色彩，是他讓他感受到了冰冷之外的溫暖。

失去理智之前，騙子二字充斥了他的大腦，刺激的他發狂，可宴疏二字卻又像是緊箍咒，讓他生不出殺心，那獨特的海洋生物的味道，讓他産生不了任何動手傷害對方的念頭。

無聲看着沉睡的鲛人許久，一聲低笑突然從厲無音嘴裏傳出，而後愈發細密連貫，胸膛起伏間聲調卻一直很低，像是怕吵醒熟睡的人兒。

有時候，人生真的像場鬧劇。

同樣的人，不同的遇見，不同的經歷，卻得到了同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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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依舊是救贖，哪怕他曾當過劊子手。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兜兜轉轉，他最後還是栽進了同一個坑裏。

“真是——”

吐出兩個字，厲無音又沒了聲響，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宴疏醒來的時候，身邊沒人，被窩也涼涼的，顯然男人昨晚不曾上過床。

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一個晃眼間，宴疏看到了放在床邊的恒溫格——

填飽肚子下樓，發現樓下只有小不點坐在沙發上乖乖的看電視。

【小不點，你主人呢？】

【管家陪着主人出門了】

小不點挪了挪，給宴疏騰出了一個位置。

【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小不點搖了搖頭。

宴疏眯起眼，心中不由自主的開始胡思亂想。

他以為經歷了這麽多，和小啞巴之間的關系已然到了一定程度的牢固，但似乎是他高估了啊。

思緒飛散的宴疏并不知道，他下樓的時候，小不點就已經發了消息給他的主人，告知對方他已經醒了。

迩雲海邊，安管家站在海邊，他的身邊，是坐在沙灘上的厲無音。

男人已經在這裏坐了一早上了，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就這麽坐在這裏，兩眼直直的望着遠處的海中島嶼。

個人端響起提示的時候，雕塑一般的男人瞬間活了過來，擡手查看，動作快的像是慢了一秒就會錯過什麽稀世珍寶。

“既然舍不得，為何還要逃避。”

厲無音放下手，視線再次凝聚于前方小島。

他也說不清此刻的心情為何，一團亂線糾結在一起，想理卻發現大腦空白，提不起力氣。

“主人，人生苦短，別等再次失去才幡然悔悟。”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厲無音平靜的反問。

安管家沒有接話，但他的沉默顯然是另一種承認。

不過男人似乎也沒有與他計較的意思，依舊一語不發的當‘望夫石’。

風輕拂海面，漾起陣陣波紋。

一抹深藍正在飛速朝着海邊行進。

第一時間發現前方海裏不對的安管家先是瞅了一眼自家依舊發呆的主人，沒有出聲提醒。

等厲無音反應過來的時候，鲛人已近在咫尺。

鲛人破水而出，在陽光的映射中，滿是痕跡的白皙身體露出了水面，直直的紮進了厲無音的眼。

不斷滑落的水珠，襯的宴疏異常的誘人，他沒有上岸，魚尾擺動間，在浪潮中穩住身體，和厲無音遙遙相對。

厲無音：！！

男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脫衣服，沖上前把人裹了起來。

腰部以下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厲無音卻滿心都是懷裏的鲛人，完全顧不上自己。

察覺到自己竟然在擔心一個生活在深海的鲛人凍着的時候，厲無音腦子裏的那團亂線算是徹底燒盡了。

“你跑出來幹什麽？我就是出趟門而已。”

男人語氣溫和，帶着心疼，聽的宴疏有點疑惑。

【你不生我氣了？】

“生，下次再敢不穿衣服就出來，看我怎麽罰你。”

厲無音抄起宴疏，朝着他出來的小船走去。

宴疏乖乖的被男人抱着，對他的話并不感到害怕。

他能感知到，男人此刻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男人心情好了，宴疏心情自然就更好了，沒有什麽能比人類的正面情緒讓鲛人感到愉悅的了。

接下去的日子，過的簡單而又幸福。

宴疏每天在工作室陪着厲無音，或是看動畫片，或是看着男人鼓搗那不知道幹嘛用的新發明。

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是安管家費盡心思，既保證營養又保證味道的菜品，一個多月下來，宴疏愣是被養胖了一圈。

當然，他們也不全是窩在島上的，偶爾厲無音會帶着他去看望林音絮和陌修齊，比起之前的瘦削，如今白乎乎的宴疏更是讓他們高興。

除了看家長之外，厲無音也會抽時間陪着宴疏四處玩耍，過着平常人過的生活。

三個月後，厲無音的新發明終于完成，被他命名為——生命跡象推演器。

是的，耗時三個月，他造出了一臺可以推算目标人物是否死亡的神奇機器。

在安管家的幫助下，他搜集了大量的實驗數據，經過半個月左右的高精度推算和改進，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機器面前。

每個人都有一份基因存儲于中央星的基因庫裏，是用來做犯罪對比和基因傳承的。

經過各方努力，終于弄出了一點陌緒的基因，而今天就是最終結果出現的時候。

林音絮攪着手帕，動作幅度不大，卻彰顯了她的忐忑，陌修齊站在她的身邊，摟着她的腰，給她勇氣的同時又何嘗不是給自己勇氣。

宴疏抱着一大盤安管家做的紅溜球站在旁邊，邊吃邊等。

不是他分不清場合，而是最近實在太容易餓，走幾步胃就造反，他也很無奈。

好在在場的都是家人，倒也沒人計較他的不适時宜。

厲無音拿着一個指甲蓋大的容器，裏面是一滴紅色的血液。

他深呼吸一口，将容器打開，把裏面的血液倒進了面前的機器裏。

顯示屏上開始浮現一組組數據，每個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終的審判。

叮～

指示燈由工作的紅色變成了綠色，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地釘在顯示器上，下一秒，那裏會出現一個字的結果。

生。

林音絮瞪大了眼，憋氣憋太久，這突如其來的刺激竟讓她一下子昏了過去，陌修齊接住老婆，那張平素嚴肅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明顯的笑意。

厲無音吐出胸口那團濁氣，一直吊在心頭的大石落下了一大截。

雖然說機器檢測正确率不可能達到百分百，但經過他那麽多次研究和模拟，正确率怎麽着也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也就是說，陌緒還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一邊看着的宴疏也松了口氣，有希望就好，就希望就值得等待。

林音絮并沒有昏迷太久，醒來之後她抱着陌修齊哭了好久，在對方笨拙無比的安慰中緩下了激動的心情。

不管厲無音的機器靠不靠譜，也不管正确率到底如何，那一個生字給了一個母親足夠的希望去堅強。

晚上八點，一不小心吃多了的宴疏躺在男人的腿上哼哼唧唧，後者無奈加好笑的給他揉着肚子。

【我是不是病了？男性鲛人從來沒有誰肚子會凸起來的，我是不是快死了～】

厲無音給人揉肚子的手一頓，拍了一下對方鼓起的肚皮，笑道“你每天吃的比豬都多，老躺着不運動，不胖才是有鬼。”

【哪有，我每天都有去海裏游兩圈的】

“是，兩圈，直徑不到一米。”

【厲無音！】

鲛人惱羞成怒，後者連忙求饒“對不起，我錯了，你胖成豬我也喜歡。”

【你才胖成豬】

“嗯，我胖成豬，你是豬老婆。”

【你——】

安管家看着在客廳裏繞圈的兩人，老懷欣慰的笑了，但是他內心的苦楚無人能懂。

他的小人魚啊，什麽時候才能有個盼頭啊～

“等下，有人發通訊給我了。”

厲無音停下腳步，将追在身後氣喘籲籲的人攬進了懷裏，後者跟個樹袋熊一樣往他身上一盤。

“媽咪，有什麽事嗎？”

打他通訊的，正是離開不到半天的林音絮。

“阿音，小疏在你身邊嗎？”

林音絮問的有些神秘，厲無音垂眸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調皮的對着他眨巴眨巴眼的宴疏，回道“沒，怎麽了。”

“之前光顧着你哥了，回家我才想起來，小疏這些日子食量一直，咳，這麽好嗎？”

厲無音笑了一下“可不是，都胖了好幾圈了，跟只小豬一樣。”

胸前突然被咬了一口，厲無音面色絲毫未變，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另一只手掐了掐宴疏的屁屁，以作‘報複’。

“我覺得，你還是讓安給他檢測一下孕素吧。”

厲無音臉上笑容一窒，另一只欺負宴疏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媽咪，你這話——什麽意思。”

另一頭的林音絮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挺荒謬的，畢竟宴疏曾經親口跟她承認過他不是人魚。

“媽咪也不确定，最終結果如何還是讓安告訴你吧。”

說完，林音絮便挂了通訊，原地留下了石化的兩個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