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盡歡擡頭，見擋在自己面前的男弟子，是那五名不及格弟子中的一個。

按理來說，無法成為內門弟子的，對于自己這個能成為內門弟子的，應該不是這種态度的，除非……他是要抱某個內門弟子的大腿。

盡歡才剛到玄影門，并未與人結仇，若要說有些恩怨的……也只有剛剛她一測試出來就迫不及待過來找她麻煩的“小天才”了。

只是，這麽快就開始拉幫結派了嗎？這就是修真界的仙門大派嗎？

若說那些因資質不行只能成為外門弟子的，盡歡倒也不覺得什麽，可這麽上趕着給人做狗腿子……就真的是自己不要臉了。

見盡歡盯着自己，那名剛剛測靈不及格的弟子，頓覺壓力頗大。盡歡的視線，竟然他覺得有種死亡凝視的感覺。

不過，他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雖然他不及格，盡歡及格了，但他二人只有一分之差，那男弟子只覺得是盡歡運氣好比他多了一分，卻絕不願承認，盡歡比他厲害許多的。

仿佛是為了給自己打氣一般，那男弟子故意粗聲粗氣道：“去那邊，廖師姐有話跟你說？”

“廖師姐，誰？”

盡歡一副無知少女的模樣，說道：“她有話同我說便自己過來，派個狗腿子過來做甚？”

“你……”男弟子被盡歡噎了一下，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到底是不敢動手，畢竟才入門的新弟子就這般惹事，定是要受到懲罰的。

那位“小天才”見男弟子喊個人喊了半天也沒喊過去，似乎是等得急了，終于忍不住自己過來了。

“能力沒多少，架子倒是挺大的。”

“小天才”一出口便是嘲諷。

“那我也及格了，你叫個不及格的狗腿子來攔我路做什麽？”

盡歡一句話怼兩個人，看着這兩人臉色齊齊變得不好，心下只覺得好笑，承受能力這麽弱還要自己找上門，這可真是夏天穿皮襖——自己找罪受。

“你二人把我堵在路上，不會是想以多欺少吧？我這麽柔弱，你們怎能如此歹毒，我可要叫人了，七師姐，有人……”

“你閉嘴！”

見盡歡竟然無恥到想要叫人打小報告，那“小天才”急得要過來捂住盡歡的嘴巴，她就沒想過，盡歡這麽大人了，竟然還動不動就打小報告。

然後“小天才”伸過來的手，被盡歡的兩根手指頭夾住了。明明只是兩根纖細的手指，“小天才”卻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兩個大鉗子夾住了，絲毫動彈不得。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痛感，從那被夾住的地方傳來。

“你……你想做什麽？”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想做什麽？為何一直針對我？”

也就是盡歡自己有實力，要是真換個實力弱的，一定會被這“小天才”給欺負死的。

“我就是看你不爽，誰讓你一直纏着大師兄！”

盡歡：？？？

纏着……大師兄？

盡歡算了一下自己和“一千五百萬”的接觸，除去兩人在野外地圖的相遇那會兒，回到玄影門的隊伍之後，他們總共說的話還沒超過十句，這女人是哪只眼睛看到她纏着“一千五百萬”了？

而且……“一千五百萬”本來就是她的人！就算纏着又怎麽樣了？

“你在打大師兄的主意？”

那“小天才”沒有注意到，盡歡在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一樣了，帶着一種隐藏的危險。敢打她的人的主意……那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我告訴你，大師兄才不會看上你這種資質平平的人！”

“小天才”果然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暮長醉的想法，暮長醉對盡歡态度的不同，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這樣風光霁月的大師兄……想和大師兄在一起的人自然是很多，只是玄影門的老弟子，大都知道大師兄是個什麽德行，就算對大師兄再有想法，也不敢表露出來，只有“小天才”和盡歡這樣的新弟子，才會這樣無所畏懼。

“是嗎？你是不是很想讓我離開？”

盡歡一看這“小天才”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一定會把你這種渣滓趕出玄影門的！”

“好啊，我們打個賭如何？”

比起“小天才”咬牙切齒的模樣，盡歡從容得多，這并不表示她沒有脾氣，肖想她的人，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賭什麽？”

“就賭，掌教真人會收你我二人中誰做弟子，若是我輸了，我向你低頭認錯并離開玄影門，若是你輸了……我也不需要你離開，你只需要恭恭敬敬對我磕三個響頭，向我認錯就可以，如何？”

“你……”

“不敢賭？”

“有何不敢？我難道還會輸給你這樣的人不成？”

“小天才”被盡歡一激，就應下了這個賭約，然後就看到盡歡笑容燦爛，這讓“小天才”的內心隐隐有些不安，然而她還是堅持自己不會輸。她的資質這樣好，剛才她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玄影門弟子們欣羨的眼神，她敢确定，她一定是師長們争搶的弟子，掌教真人怎麽可能不想收她做徒弟嘛！

那個晨盡歡，一定是在虛張聲勢。對！一定是這樣！

盡歡和“小天才打完賭”，便迅速追上了大部隊。

很快，他們便在圓臉少女的帶領下，來到了飓風堂外。

“掌教師伯，各位長老，小柒已經新入門的師弟師妹們帶過來了。”

圓臉少女向着飓風堂內上首行禮，只聽得上首傳來掌教真人的聲音說道：“爾等進來吧！”

從盡歡他們所在的位置走進飓風堂，僅僅只有十步之遙，然而這短短十步，卻并不好走，它有一個讓修真者們都很忌憚的名字——尋心路。

所有修仙弟子正式拜師修煉前，都會經歷一次尋心路的考驗，直面自己的心魔。

踏出第一步，盡歡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眼前的場景，飛速變化着，原本面前的大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淵，煉獄般的慘景，各種哀嚎聲不絕于耳，氣氛渲染得很好。

盡歡看到一個有着火紅色頭發，妖異金瞳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手腳并用向前爬着，每向前爬一點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色印記，然而小女孩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不懈地，爬向前方。

終于，盡歡看到了，前方是個渾身被鎖鏈纏繞的女子，她被鎖鏈纏繞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那些鎖鏈勒進皮肉裏，鮮紅的嫩肉外翻，看着就很痛苦。

女人的嘴裏似乎一直都在說着什麽，開始盡歡是聽不清的，可漸漸的，她聽清楚了那個女人的話。

“霸兒，好好活下去！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讓你不快活！還有……你是娘最心愛的女兒……”

被鎖鏈纏身的女人，最終還是被她身後的黑色深淵所吞沒，而趴在地上的小女孩，也發出了凄厲的叫喊聲，聲聲泣血。

“不！娘！娘！娘……”

盡歡能感受到小女孩的絕望，也能感受到她的憤怒，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和小女孩一起跳入深淵……可她随即就清醒過來了。

“這就是原身的心魔？”

“是的呢歡姐，你清醒得也太快了吧？”系統有些驚訝，盡歡的迷茫真的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

“這是原身的心魔，不是我的。”

“可你現在就是她呀！”

盡歡：……

這狗系統，又想坑她！

“我看，你是想念主系統了吧？”

“呵呵，呵呵，歡姐，咱有話好好說嘛，歡姐你的心魔是什麽？”

“很遺憾，我沒有心魔。”

盡歡這話倒也不是在诓系統，她就是沒有心魔……

剛剛那一幕，到是讓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原身的心魔，原身心底最在意的，就是她的母親，上任妖界之主。不過這位母親，對于原身也是真的好，她自己承受了那麽大的痛苦，卻只是想要女兒過得開心快樂。

只可惜啊……大約是自看到母親被吞噬的那天起，原身心底就埋下了滅世的種子了。這個吞噬母親的世界，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呢？

盡歡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能完全理解這種心态。

但理解歸理解，這終究不是她的心魔，她的情緒。

她現在，只是很好奇一件事情。

“系統，原身叫什麽，剛才我聽到上任妖界之主叫她霸兒……所以，我現在這具身體，是叫雄霸還是滅霸？”

盡歡捂臉，這個霸字，總覺得起不了什麽好名字。

“都不是……”

“哦，那還好……”

盡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大概是自己剛才聽錯了吧？

“原主叫霸霸！”

“噗——”盡歡真的是一下子沒忍住，噴了……

“所以說，我現在叫霸霸？”

“是個好名字啊歡姐，這個名字可是傾注了上任妖界之主對原身的期望和愛。霸着，霸盡天下一切皆為我所有；霸者，世間霸王者也！”

盡歡：……

這可真是個好名字！

這以後別人要是叫我名字……反正都是我在占便宜，這感覺，還不壞。

和系統說了兩句，盡歡就收斂的心神，屬于原身的心魔消散，眼前的景象，又變成了先前那樣，而坐于飓風堂上首的掌教和長老們，臉上齊齊變色。

恰在此時，天空飄下了細雨。

盡歡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不知從哪摸出一把油紙傘，舉過頭頂。

一步一步一步，少女撐着油紙傘緩步走過來，仿如每一步都走在了暮長醉的心上。穆長醉只覺得，那顆冰冷已久的心，此刻突然燥熱了起來，“噗通噗通”那聲音響得有些吓人。

不顧所有人驚訝的眼神，暮長醉也走向了盡歡，他要去迎接自己的小師妹。

十步的距離，因為心魔的存在，每一步都會走得異常艱難。可盡歡不一樣，她沒有心魔，這十步，她走得緩慢而優雅，但……并不艱難。

盡歡走完十步的同時，那“小天才”邁出的一只腳突然像是掉落一般，随即半跪在地上，眼睛還是閉着的，卻吐出了一口鮮血。

盡歡收起油紙傘，同時也斂起了臉上那絲淡淡的笑容。小天才嘛……亦，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