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她黑發往下滴着水卻緊抿唇看着紋絲不動的門把手。清亮的丹鳳眼裏,閃過寒意。

鎖眼被人用膠水堵死了。

聞人清扭頭,看向四周。

“季熏往後退。”她聲音平靜。

廁所裏的奶熏聽話的往後退了幾步。

哐當!

哐當!

重物重重砸在門上,那扇門脆弱的顫了兩下。

季熏咽了咽口水,往後退。

哐!哐!哐!

又是重重的幾聲響,門應聲被砸開那一瞬,季熏怔住。

門外的那道身影背後是連綿的雨幕。

她一身是雨,再也沒有半點初見時的精致。

那是季熏第一次見到聞人清那麽狼狽卻那麽有親近感。

她抿了抿唇感覺鼻子有點酸。然後小雞奔向雞媽媽似的小碎步跑過去。

“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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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奶音有些顫抖,杏兒眼裏水汽氤氲。

聞人清垂眸,看她半晌。

“嗯。我來了。”知道你害怕。

外頭的雨還是那麽吓人狂風把樹吹得東倒西歪。

門開着的時候,吹進來的風甚至更加冰涼猛烈,門口一陣嗚嗚聲。

季熏卻忽然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她伸出小白手去擦聞人清臉上的雨水:“你身上都是雨呀。清清…”

季熏心裏感動,鼻子有些酸。在這個被雨幕和風籠罩的黃昏。

天黑得有些吓人,可是她的朋友卻來得很早。

早到別人還沒發現自己不見她就冒着雨闖了進來。

季熏忍着想哭的沖動,聲音哽咽:“為什麽不撐傘啊,會感冒的。”

清清是笨蛋。

身體不好卻還不知道怎麽照顧自己。

聞人清沉默地看她,沒有說話。

小團子似乎就是那種容易被感動的人,在她來之前的那段時間裏對方顯然被吓壞了。小臉煞白大眼睛裏盛着水汽。

她懷疑自己如果這時再多說一句小團子就會放聲大哭。

“手機沒帶嗎?”聞人清凝眸看她。

季熏癟了癟嘴:“…沒有。”

她看着聞人清渾身濕透,校服往下滴水的模樣,很奇怪的,鼻子一陣酸澀。

心裏那種感動與心疼混雜在一起,變成一種格外矛盾的感激。

她想,哪怕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任務,有些莫名奇妙。

可她卻真的交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熏熏寶貝忍着哭的樣子,可憐極了。眼睛紅紅的,小嘴也不是平時彎起來笑的模樣了。

她去脫自己身上的外套,露出兩截嫩生生的胳膊,聲音軟糯:“你要把濕衣服換下來,不然會感冒的。”

風吹進來,脫了外套的熏熏寶貝猛地打了個擺子。

聞人清垂眸,聲音冷冷的:“太小了,穿不了。”

她穿了,小團子穿什麽?光着膀子跑進雨裏?

聞人清覺得荒謬。

季熏聞言忙低頭看:“不會的呀。校服外套大,那你披在身上也好的。”

她嘀嘀咕咕,大眼睛紫葡萄似的看着人,滿是關懷。

看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仿佛完全沒想過自己是被人故意關到廁所,聞人清心裏猛地湧起一股煩躁和戾氣。

然而她壓下了這股情緒,平靜道:“先回去。”

季熏回頭看了看壞掉的廁所門,弱弱道:“那這個…”

聞人清打斷她:“不用管。交給我。”

她個子稍微比季熏高一點,這幅身體嚴格說起來,也只比季熏大個兩歲。可說話的神态,遇到事情的鎮定,卻比季熏更像個大人。

仿佛無論發生什麽,在她那裏,都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奶熏就沒什麽話說了,她睜着圓溜溜的杏兒眼:“哦。”

“那我們趕緊走吧。你得快點回去把衣服換了,會着涼的。”

季熏立刻着急起來,她瞧着聞人清濕噠噠的樣子,兩只小手擡起來摸了一下袖子上的水,又憂愁的挪開,很是擔心。

聞人清看着她清澈的眸光,低低地應她:“嗯。”

到現在,她還能清楚的想起在教室裏轉身,卻看不到季熏的那一刻,心裏的感覺。

那種不解、震驚、迫不及待、還有失落。

人要習慣一樣溫暖的事物,真的太容易了。

從生下來蹒跚學路到現在,她用了許多時間學會了接受冷漠,接受孤獨,接受拒絕一切和自己無關的美好。

可是面前這只小團子一出現,甚至不足一個三百六十五天,她就飛速的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所以轉身那一剎那,看不到對方,充斥心頭的是濃濃的不适和失落。

如果放在半年前,有人告訴她,聞人清,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是無論如何不會信的。

可是世事就是這麽奇妙。

聞人清眸光從季熏身上挪開,那絲淺淺的溫柔在落向堵住門的椅子,和被膠水堵住的鎖眼時,變成翻湧的憤怒。

季熏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她正忙着抖開手裏的外套。

“清清。”小團子忽然拉了拉聞人清袖子,她用小奶音驕傲地開口,“咱們把這個外套當成雨衣,躲在下面跑到校門口。”

聞人清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梢,丹鳳眼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好笑。

她身上已經都是雨水了,躲這麽片刻,又有什麽用。

可是奶熏小朋友很熱情,見聞人清不動,就用軟乎乎又泛着溫暖的小手去拉她。

“清清,你低頭呀。我數一、二、三。然後我們就跑過去!”

聞人清看着牽住自己冰冷手腕的小團子,低聲道:“嗯。”

季熏的小手像個冬日裏的小太陽、小火爐。一靠近,就有暖意源源不斷隔着校服布料,傳到身體。

聞人清還是不習慣對方無意識的親近。

半晌,她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卻比平時溫柔。

跑到半路,兩人就遇到了來接人的李叔。

校門口,季家和聞人家的車子停在一塊兒。

季熏上車時,李叔還在自責:“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去學校找的。要不是聞人小姐……”

季熏安慰他:“李叔,不怪你。”

她腦袋轉向窗外,卻見那輛黑色的車子已經走遠了。她暗暗祈禱,希望清清不要感冒啊。

她一到家就立刻發消息:“清清,你換衣服了嗎?要喝熱水,還有板藍根。”

那邊過了一會兒,回過來一個簡短的“嗯”。

晚上季熏睡不着,睜着大眼睛數羊。

都數到第三百只羊了,還是沒有困意。

系統小小聲的在季熏腦袋裏說話:“宿主,等我滿了25的劇情進度,我就有一部分權限了。”

別人家的系統,不說能讓宿主呼風喚雨,但日子過的滋潤,金手指大開總是可以的。

比起來,它似乎真的太廢柴了,竟然讓宿主被關在廁所小半天…

系統就那麽一個豆子大的身體,自責起來就在季熏腦海裏縮成一團自暴自棄。

它怕被嫌棄。

嗚嗚,它是所有系統裏等級最低的那一批,接收到的故事劇本也都是短篇幅,只有五萬字。所以各方面都比別的系統差上一點。

然而平時對它不理不睬的季熏,今天卻格外溫柔。

她輕聲道:“好的,那我們一起努力,晚安,明天就是個好天氣啦。”

希望清清沒有感冒。她再次祈禱。

沒有被看不起和責怪,系統一下子噤聲。

嗷嗚,它被感動到了!

宿主果然是甜文女主,甜到它了!

第二天季熏去學校,發現班級裏的同學神情都怪怪的。

後排那群平時上課不太認真的男生,還都關心地問她:“昨天怎麽回事?你最後一節課怎麽沒上?”

班級裏好不容易多出來一個,不會對他們這些差生冷眼的小妹妹,大家都覺得有責任,要把這株祖國的花朵保護好。

季熏想了想:“我不小心被關到廁所了…就被關到了放學後才出來…所以…

她到現在還以為這是個意外。

“關到廁所?你真慘。”大家對她表達了一番同情。

就連顧沫也跑過來,問了季熏昨天怎麽回事。

她作為聞人清的同桌,昨天是親眼看着季熏不在座位,聞人清是有多坐立不安的。

她還從來沒見過同桌流露過這種情緒。

往常班級裏的冰美人,別說對同學了,就是對老師,被喊起來回答問題,表情也萬年不變。可從來沒有像昨天那樣子,把情緒都表露出來。

她開玩笑道:“那幸好聞人清找到你。”

昨天那個暴雨來得很突然,五點多的時候天就全黑了。一個人被關在廁所,就是換成她,想一想都覺得吓人。

聞人清還沒來,季熏盯着她的空座位看了一會兒,又開始擔心。

清清前段時間的感冒才剛好,不會又着涼了吧…

如果又感冒了,她真的會很自責的。

說到底,清清這次完全是因為自己。她連傘也沒打,就來找自己。可見當時真的很擔心。

季熏為好朋友對自己的關切,感到動容。

就在早讀快結束的時候,聞人清終于姍姍來遲。季熏眼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看。

清清這次看起來氣色還好呀。

她心裏稍稍放下了心。

而坐在顧沫後面的施茜,見到聞人清的反應,卻和季熏截然不同。

她昨天做了那樣的事後,當時得逞了很快意,事後想想卻有些不安。

她不住的想,會不會有人發現,有人看見?

當聽顧沫說起,昨天是聞人清把季熏找到放出來後,她身上就一直出虛汗。看見聞人清進來時,她更是下意識的把腦袋壓得很低,有些不敢看人。

聞人清側身從顧沫身後進座位時,剛好經過施茜身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剛好瞥了一眼她。

施茜渾身僵住,手指攥緊作業本,感覺嗓子發幹發緊。

這時,顧沫轉身和施茜要被抄的英語作業,卻發現她臉色很難看,眼神閃爍。

“你怎麽了?”

顧沫開玩笑道:“今天幹嘛老不說話,做了虧心事啊?”

她抽回作業本,并沒注意到施茜的反應。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聞人清淡淡回眸,看了一眼施茜,那眸光裏藏了極明顯的冷意。仿佛已經看透了什麽,卻沒說出來。

施茜身體一僵,狠狠咬唇。

沒有一個人知道。

她做那件事,并不是為了哥哥施凱出氣。也不是為了別人。

而是為了…自己。

從第一眼看到聞人清的時候,她就想成為對方的朋友。可是這個女孩生人勿近,不理任何人。

她雖然懊惱失落,卻因為看到她對任何人都一樣,慢慢接受了這樣的情況。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讓她看到對方身邊多出來一個季熏?

她不能做的,不敢做的,克制着沒做的,季熏憑仗着一張可愛的臉,和小了幾歲的年紀,那麽正大光明的擁有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聞人清可以溫柔,可以有朋友,為什麽不能是自己?

系統:當然是因為你沒有我家宿主可愛迷人!^清清這次木有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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