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等回皇城我們便成親好嗎
許道宣心裏憋着股不服氣,他想既然你們都不信, 那我就證明給你們看。
他去求了孟銜, 可惜孟銜不肯幫忙。
那時許道宣不知道孟銜演算天衍是會遭到反噬的,他雖然傷心,卻也沒怪孟銜, 畢竟孟銜身上的傷看起來很嚴重。
“等孟銜傷好了,或許就會答應了吧?”許道宣這樣想着, 攢着如意衣裳碎片的手指握得更緊了。
他想了許多法子企圖打動孟銜,還沒來得及一一實行, 就先收到了安子晏着人送來的帖子。
孟銜邀約寒山寺。
說實話,許道宣原先不太喜歡安子晏,那家夥太狡猾了, 老是打着各種名號拉長安出去玩,害他想找長安做什麽, 常常找不着人。
直到安子晏冒着挨家法的危險, 将那副《八十七神仙卷》硬塞過來。
許道宣雖然不懂畫, 卻也知道吳道子真際價值連城。他揣着古樸的畫匣, 站在皇城東市的街頭,猶豫了好半晌, 不情不願地将安子晏劃到了狐朋狗友的範圍。
卻不想這位才握手言和不久的狗友,是個十分仗義的——他替許道宣求了孟銜。
後面的事,出乎常情又在意料之中,孟銜答應了。
算出如意還有魂魄殘存于世時,許道宣高興地快瘋了。他一口氣跑下了寒山寺,軟磨硬泡地從回春局嬷嬷那裏求得了一枚不能發芽的種子,又求他娘親手縫了個小布包,将如意的衣裳碎片同種子一塊兒放了進去。
那段日子,許道宣天天貼身佩戴着小布包,夢裏夢見的,都是如意回來了。
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
被馬賊擄走丢了小布包,幸好讓姐夫撿到了,歷盡艱辛從四海波回來,萬重山深處遇到了如意已過世的娘親……
在食人花險些一口吞了許道宣的生死瞬間,如意頂開了小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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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發芽了,也揭開了他的身世。
原來如意的爹娘都遭遇過那麽慘痛的事情,許道宣邊小心翼翼地将幼苗安置在茶杯裏,邊想着往後要加倍對如意好。
如意變回人身的時候,許道宣又高興又惆悵。
高興的是不用對着株幼苗絮絮叨叨了,惆悵的是自己都要開花了,如意還是個沒牙齒的小胖球。
“唉,這還要獨守空房多少年哦。”許道宣換着剛被如意尿濕的衣裳,忍不住嘆了口氣。
被扒光了褲子正光明正大遛鳥的如意,完全不懂許道宣的郁悶,咯咯笑着,口水直下三千尺。
許道宣只好胡亂套了外袍,飛奔過來替他擦口水。
有時候,人對着失而複得的東西久了,容易變得更貪心。
就好比現在,明明前後的如意都是同一個人,許道宣卻無法克制地更懷念以前那個,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少年。
“唉。”許道宣想着,忍不住又嘆息一聲。
他常常想,如果不是如意出了事,以自己的遲鈍,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意。
才能發現,如意對自己的心意。
其實真要說起來,如意表現地十分明顯,只是許道宣以往從未深想過。
就像那次,許道宣無意間見到楚玉繡錢袋,一時興起,給如意繡了朵昧着良心都不能說好看的花。
如意如獲至寶,每得件新衣裳,就重新拆下來再鑲上去,從未離身,總明目張膽地穿在最外頭。
再比如,性格剛正的如意,平生最讨厭投機取巧之事,對巧言令色之輩從無好感,卻每每被寫不出先生交代的骈文的許道宣磨得沒辦法,一次又一次妥協,一次又一次心軟。
說來,倒也真摯可愛得緊。
提起如意,許道宣總有說不完的話。
記憶裏的如意,似乎總是板着張臉,明明年紀是幾人當中最小的,卻頗有種老成持重的意味。
“公子,先生布置的骈文你不曾完成。”
這句如意常說的話,在他出事後,許道宣想了幾個月,想到閉目就是他無奈的神情和微微下沉的尾音。
因而,當這句心心念念的提醒,和日思夜想的少年一齊出現時,許道宣是不敢相信的。
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确實在夢中。”恍然想起開花即一場大夢的許道宣,笑了笑,露出唇邊兩個深深的酒窩。
“那如意你替我作了吧。”
許道宣用慣常的,不甚嚴肅的調子,嬉皮笑臉道。
但這回,如意沒有嘆氣,也沒有順勢鋪開宣紙提筆蘸墨,他只是站在許道宣熟悉的書桌旁,用一種全然陌生的語氣,慢悠悠地道:“公子你确定麽?”
那語調拉的很長,顯得又暧昧又纏綿。
作為許家頭份不務正業的纨绔,許道宣自然能聽出如意話裏的未盡之意。但是他沒說話,或者說是故意假裝不明白似的,任由如意袅袅娉婷地走了過來。
許道宣從未見過如意這樣走路,有點潋滟生姿,卻奇特地不見女氣。
“公子。”如意走近了,低聲笑了一下,他聲音半點少年氣都沒有,反而帶着點成年人的低沉。
許道宣一動不動地任由如意動作着,任由他寬了衣帶,褪了外袍……
場景随着逐漸變少的衣物慢慢變了。
布置熟悉的卧房裏,如意穿着件薄薄的裏衣,淺笑着拉住了許道宣的袖子。
望着眼前如意撩人的模樣,許道宣喉嚨不自覺地有些發緊。他竭力克制了一下,不确定地喚了句:“如意?”
“公子。”如意湊過來,在許道宣耳旁吐氣如蘭。
許道宣被刺激得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哆嗦,見狀,如意卻笑得仿佛更開心了。他不再開口,只輕輕拉住許道宣的袖子,拉着許道宣慢慢往裏間退。
一直退到無路可退。
重物落進床榻間的悶聲響起,緊接着繡着鴛鴦戲水的帷帳被放了下來……
許道宣開完花恢複人形,是在一個傍晚。
散發熾熱溫度的夕陽剛剛沉下山,白日裏的暑氣還未來得及消散,許長安經過不懈努力,終于将次數壓到了一天一次,此時正神清氣爽,且雙腿無力地躺在薛雲深懷裏小憩。
經過這幾日的滋潤,許長安眉眼間顯而易見地袒露着的春色。好在薛雲深雖然難滿足了點,該休息的時候也從不含糊,故而他眼下尚未明目昭昭地挂着縱欲過度的青黑。
“長安?”薛雲深一手以指做梳地順着許長安鋪在他膝蓋上的頭發,一手攥着許長安的手腕,慢條斯理地搓揉着
被日光照的渾身暖洋洋的許長安快睡着了,聽見聲音,只迷迷糊糊地發出聲鼻音:“嗯?”
“你見過塞雁門所有有官職的部将,”薛雲深似乎沒發現自己正擾人清夢,他緩聲敘說着前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及心中擔憂,“那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是犯過錯,被發配來守門的将軍。”
“無論是守将查将軍,還是他那些副将,都是年紀輕輕就被發配過來了。從此返家無望,守着一道一年到頭都不會有幾個人經過的城門,直至老死。”
薛雲深聲音低低的,許長安卻罕見地沒了睡意。他睜開眼睛,望着上當的薛雲深,道:“你心裏有什麽想法了麽?”
“人都應該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無論是誰。等我即位,我會制定新的律法,給每一位曾經犯過錯的人,一個從頭開始的可能。”
“那樣的話,必須有道界限。什麽樣的錯,或者罪責,可以擁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什麽的罪責完全不必再考慮。”頓了頓,許長安接着道,“譬如叛國。”
“叛國是株連九族的死罪,絕無可能輕饒。”理解了許長安的意思,薛雲深笑了起來,“罪不至死的,倒是可以有。”
“還有監獄裏的囚犯,總關着他們,還要浪費糧食去養着他們,不如派他們去墾荒。”許長安想到一直惦記着的事情,“多勞作,強身健體,也能減少疾病傳染。”
薛雲深倒是沒想到這個,不由攏住許長安的手指,遞到唇邊親了口,而後猝不及防地闡述心意道:“我此生最慶幸的事情,是遇到來偷我的你。”
許長安:“……”
“他什麽時候才能把偷花一事全然忘記?”許長安想了想,覺得很有可能此生無望,不禁更加絕望了。
随後兩人還說了些別的,薛雲深同許長安講了他爹敬宗皇帝想立太子一事。
“為什麽拒絕?”許長安問。
薛雲深想也不想道:“一是我尚未踏遍大周朝的領土,不夠了解民情。二是我希望,立太子與娶你是同一日。”
他停頓下來,半是緊張半是期待地問:“長安,等回皇城,我們便成親好不好?”
雖然知道兩人有婚約在身,且開花之後成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頭次聽到薛雲深主動提起此事,許長安還是經不住愣了下神。
那廂,薛雲深還在問:“好不好?”
約摸是沒得到回答,薛雲深臉上的期待已經完全不見了,盡是無意識的慌亂緊張。
許長安忍不住笑了下,他回握住了薛雲深的手指,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很坦然地回答道:“好啊。”
薛雲深猛地屈起膝蓋,而後低頭吻住了許長安的薄唇。
直到許長安被親的喘不過氣,薛雲深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
而對比面色“紅潤”的許長安,許道宣的模樣就有點凄慘了。
“道宣?”聽見腳步聲,許長安忙坐起身。
過于高估自身恢複速度的後果,便是起身至中途,又腰肢酸痛得倒了回去。
薛雲深眼疾手快地穩穩接住了許長安,察言觀色地讨好道:“揉揉,揉揉就好了。”
許長安憤怒地瞪了眼害他半身不遂的罪魁禍首,而後變臉似的,用令人如沐春風般的口吻關切道:“道宣,你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許道宣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接話。
這讓他怎麽有臉說哦。
“如意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我居然、居然在夢裏被他……”許道宣想到夢裏的場景,登時又有些心猿意馬。只不過這浮想聯翩還沒展開小半,便趕緊讓他給“懸崖勒馬”了。
許長安看着許道宣面色青白不定,紅黑交換的,再聯想他以往常挂嘴邊的如意,心裏隐隐猜到了一些。他也不戳破,而是換了個話題:“道宣你的衣衫怎麽回事?”
說到衣衫,許長安在同薛雲深水乳交融的第二天,發現他那件原本是雨過天青色的長衫換了個顏色,變成了另一種本人見了心情微妙,但薛雲深一瞧卻非常喜愛的——難以言喻的粉色。
衣衫是淺淺的粉,上頭繡着的仙人球花顏色則更深些,粉得與許長安的花冠如出一撤了。
與此同時,薛雲深绛紫色的親王服也變了個顏色。
變成了許長安一度飽受其困擾,夢裏見過無數次的墨紫色。
“原來你就是那個害我整晚睡不着的美人!”
許長安拽着墨紫色的袍裾,渾身酸痛地要同薛雲深理論,卻沒發現眸色變深的薛雲深,欣然領了“美人”的稱謂。
至于理論的後果……
許長安揉着好懸沒被折成兩半的腰,決定要當一個不吃眼前虧的好漢,再也不同薛雲深理論了。
說回眼前。
許道宣的衣衫與許長安的略有所不同,底色是石青,仙人球花紋卻古怪地染上了兩種顏色。
一半是正常的青碧,另一半卻是海棠紅。
許道宣順着許長安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整個人頓時控制不住地僵硬了一下。
海棠紅,是如意花苞的顏色。
所以,究竟要怎麽跟長安解釋,他真的是襟懷坦白,而不是什麽擁有奇怪嗜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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