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曹昂

裴景蔫蔫地盤腿坐着，手裏的葡萄都不能讓他開心起來，他癟着嘴聽着身邊的曹昂不間斷的話，十分憋屈。

難怪這小子死得早！他不無惡意地想着，愛看熱鬧又愛教訓人，教訓自己跟教訓他身邊那個團子似的，還給葡萄？！這是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嗎？！

裴景眯起眼睛，視線劃過這小孩的脖子，猛地起身拔出頭上的玉簪幹脆利落地插進了小孩的脖子，溫熱的血液噴濺到他臉上，痛快極了！

……好吧，他就想想。

曹昂很認真地繼續，“裴公子不要灰心，下一次好好聽課便是，若你不懂，我可以向你講解！”

裴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曹操那個奸雄是怎麽教出這麽一個小天使的！他被念叨煩了，把手裏的葡萄給了一邊眼巴巴地看着的曹丕，然後擡手按住了這只小天使的頭，“大公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曹昂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怎麽就跳到這個話題了。

曹丕在一邊很認真地吃着葡萄，聞言眼睛亮了亮。

嗯……裴景忍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面無表情毫無平仄道，“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講的什麽故事呢？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講故事……”

曹昂茫然地看着他，曹丕噗嗤噗嗤笑了出來。

裴景莫名被逗笑了，又覺得這兩個孩子也還蠻可愛的，于是開口道，“大公子可知何謂君？何為王？”

曹昂一頓，盡力回答，“君者，父也，天子也，是一切的準則，不容違抗。王者，君之下，君之臣，民之主，天皇貴胄，身份貴重。”

裴景捏了捏他的臉，“君！原本是指人皇，與天地平齊，後周文王為反叛商纣，需以神授為借口，故稱天子，自此，人族之王地位淪落，不再有姿格稱之人皇。但是，君也并非是一切的準則，天下萬民，百姓才是一切的準□□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曹昂一臉糾結，“周文王是明君！唔，還有，你的意思是，高祖皇帝起義，正是因為反抗秦皇□□，高祖皇帝代表百姓，故水覆舟？”

裴景閉了嘴，星際時期對于遠古地球時期的歷史部分，着重講了這位始皇帝嬴政被地球人誤解的三千年，秦始皇嬴政，美！強！慘！所以極其惹人愛！即使是在文明璀璨的星際時代，這位也絕對是最耀眼的其中一顆！

不巧！這位也是他的偶像！

“沒錯！”他扯出一個笑，然後猛地拍了拍小孩的頭，“好了閉嘴聽我說完！”

曹昂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說。”

裴景又笑了出來，嗯，“恃強淩弱”的感覺還不錯，他道，“至于何謂王，上古造字，玉王同字，三橫一豎，參通天地人者，為王！所以，不是有個人為封的名頭就能被稱王的，就算他是王，也就是個庸才！王者，未必真有那個名頭，務實不務虛才是正理！”

曹昂懵懂的點了點頭，垂眸思索着，片刻後擡眸，嚴肅地起身一拜，“謝裴公子指教！”

裴景欣慰地點了點頭，把他重新拉過來，“指教就算了，跟你商量個事！”

“裴公子請說，”曹昂還帶着些嬰兒肥的臉格外認真，“我一定會盡力做到！”

“這事不難！”裴景攬住他的肩，“知道新來府裏的那位荀彧荀文若先生嗎？”

曹昂點點頭，“知道，父親昨天十分開心，說荀先生是他的子房！”

裴景點頭，“沒錯，我要你幫我的事就是，絕對不要告訴荀文若和你父親，我發呆被老師訓了！”

曹昂有些糾結地皺起眉，“但……君子至誠，若父親或荀先生問起……”

這是什麽人間小天使？天真的讓他心疼！

裴景嘆了口氣，癟嘴露出一副可憐的小表情，“大公子……我家人都死于山匪之手，是被文若撿到才活下來的，他是個多麽高尚的人，這些痛苦我自己承受就好，我不想再讓他擔心……”他眉心微蹙，眼角暈紅，落下一滴淚，“如果文若知道我出神，他一定又會難過的……我本來已經盡力表現得很正常了……”

曹昂立刻同情又飽含歉意地看着他，“真是太抱歉了裴公子，我不知道你……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保密的！”他偏頭看着含着顆葡萄一臉懵懂的曹丕，“丕兒，你一定不能告訴父親裴公子上課出神被老師訓的事，知道了嗎？”

曹丕點頭如搗蒜。

裴景擡手抹去了那滴淚，心裏一松，ok，搞定！

接下來裴景就過上了跟兩個小孩上學下學，然後被荀彧檢查功課的學習生涯，一連半月過去，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一個學習bug，之後他便見到了一大群謀士在荀彧的推薦下俱來投奔曹操的盛景。

裴景不由感嘆，這都是世家子弟，難得的大才，曹老板未來的文臣班底啊！

啧！

你說這曹操，他怎麽就這麽命好呢！

這正當，侍從過來找到他，言道荀先生請他過去，他便立刻蹦跶着跑回了他和荀彧住的小院，推門而入，繞過屏風歡快道，“文若！找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正對面，荀彧身側，有一位面容清正、行為古板、眼神正直、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君子的人端正坐着，見他跳脫模樣微微蹙了眉。

荀彧見他，笑着介紹，“元琢，這位是我的侄子荀攸，荀公達！公達，這位就是我在信裏提過的裴元琢。”

荀攸有禮拱袖道，“裴公子！”

荀公達！

裴景抿唇，就是他家文若傳說中那位內藏英知的侄子！

他回禮，“在下裴景，裴元琢，方才失禮，還望勿怪！”

荀攸颔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裴景，這位少年當真如叔父所說一般，在衆人面前盡皆有禮端正，私下活潑跳脫，倒的确可見天然性情，不知才華是否如叔父所言一般。

裴景見到古板君子加強版有些受不住，當下笑着往後退了一步，“文若與公達許久不見，想必有許多話要談，我就不打擾你們叔侄敘舊了！”

他剛準備轉身就見荀彧笑着看他，“不妨！方才公達已經見過曹公，此刻，我三人不如一起去後園比劍如何？正好可以教元琢劍法！”

裴景扯出一個笑，詢問自己，荀文若的邀請能拒絕嗎？顯然不能！他點頭，“好呀，我想學劍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