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謀中謀(上)

李輝憋了一路的話,在車裏有司機在他不敢多說,一進了封傲的住處,等不及地道:“市長,周家找你做什麽去了?無緣無故看的哪門子的畫,就我看他們肯定沒按什麽好心,您可得小心啊。還是說周家知道我們想幹什麽了,方海軍不是周家的準親家嗎?他們會不會是要對付我們?”

封傲已經習慣他時不時的聒噪了,聞言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利益是堅不可摧的。”

他嘴角的笑j□j着一分譏諷。

李輝聽懂了他的話,周家那樣的存在,內部利益交雜,區區一個方海軍,還只是挂着個無名無實的‘準’字輩,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稍微好用一點的棋子。換了自己是周家也絕不會因為這麽個人較真,浪費精力。

不過聽多了封傲有時教育他的話,李輝驚訝地發現自家完美無情的領導似乎骨子裏很有點與他素日心性發差極大的憤世嫉俗,他打量着封傲,有些納罕地道:“市長您是悲觀主義者麽,總把事情想到最壞的一面上。”

見封傲不回應,他舌頭就癢得慌,不吐不快:“這世上的事最根本的還是樂觀那一面的,不然人活着有什麽意思。不是都說世界上最短的距離是直線嗎,別看大腦都是溝壑曲折的皺紋,他要進化也就是為了追求腦回路第一時間走成直線吧?少拐點彎子,人才不容易老。這人啊,就是主觀動物,你想這東西是圓的,你的眼睛就是欺騙你也會将那東西看成圓的。你想什麽都樂觀一點,事情不就會變得……”

他苦口婆心的說教在封傲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變弱最後從喉嚨裏擠不出點聲音來。

嘿嘿幹笑了兩聲,李輝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表,扯出話說:“都是這個時間了!那什麽,我不打擾您休息,明早再來接——哦,不對,明天是周末來着。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好好休息。”說着話還一步步往後退,到了門邊,屁股着了火似的跑了出去。

封傲好一陣才搖了搖頭。

當人不為活着有什麽意思而活,只為活下去而活的時候,不對任何事抱有期待,對任何事任何人都做好最壞的設想,又何嘗不是一種生存哲理。

便是到了這種和平時代,也抹消不了那些血淚在他骨子裏刻下的痕跡,改變不了已經成為生存本能的思考方式。

李輝回了家,座機鈴聲斷了不過幾秒又響起來,他趕緊接聽,果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這麽晚上哪兒鬼混去了!以為隔着兩千公裏我不能怎麽着你就膽肥了是吧!”男人顯然已經打了許多次電話,這時候擔心之下慣性的罵聲就脫口而出了。說罷就有點後悔,正想着說什麽,李輝已經解釋了:“別吼別吼,我是做正事去的。”

十幾年都過下來了,他吱一聲李輝都知道是什麽意思哪裏會和他計較。不過這一解釋,讓男人消停的火氣又冒上來了:“你領導傻逼啊,今天是周六還奴役你!不是有秘書嗎,有事沒事找你什麽意思!”

李輝含糊地打混,自從發現市長大人的‘真面目’還讓自己幹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情後,李輝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對男人随口吐槽封傲了。不是怕他因此對自己有什麽不好的想法,而是他了解的男人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沖過來找封傲拼命,把他帶走。

他的級數比起自己領導來說還真不好說,李輝絕不想他犯險。

兩人沒邊沒際地說了一陣,好幾次男人想說什麽都欲言又止,李輝有些擔心,道:“你要和我說什麽?”

“阿輝……”男人最終還是沒能将心裏的擔憂和疑惑說出口,故作惡聲惡氣地道:“就是讓你在那邊老實點,記住了,飛機也就仨小時,別等我過來收拾你的時候!”

李輝切了一聲:“還不知道誰收拾誰呢。”

說道這裏他一拍腦袋——他忘記和封傲說自己要加入‘特訓隊’的事情了!他在聽了封傲對那些囚犯說的話後,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他終于有‘翻身’的機會了!

在男人的追問聲中,李輝一連聲的傻笑。

明天絕對不能忘記了啊!

不過,李輝的妄想還沒行動就慘遭封傲的無情破滅。

封傲上下幾眼打量了他,對小助手火熱的目光視而不見,一句話晴天霹靂:“以你的資質,基本功至少要十年。”

十年……十年!他都成黃臉夫了!

如期,鄭宥廷到了川省接替周大的工作。

川省是周家在國土內走出豐市的第一站。以川省為軸心,将周家不曾公布于世的大生意輻射到國土以西藏疆地區,國土東南的廣海地區。這是周家那部分實力在國土內部的布局,幾乎占領了國土的東南與西北兩部。

周大周二兩人分別負責着兩個川省和廣省兩處軸心地。

周大笑迎了鄭宥廷,留下了他的助理當天就應周老爺子的要求回到了豐市。

周大走的這樣幹脆,留下的美其名曰輔佐的助理又是何用,鄭宥廷怎會不知,但他更有心了解的是周老爺子交給周大的任務是什麽。

非得周老爺子親自口述不得有任何洩露的可能的事情,不能為目前的‘任佑’亦或是南洋蘇老鬼的勢力所知的事情,會不會成為周家久覓不得的突破口?

然而,就在他到達川省的第三天,豐市發生了一件幾乎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的大事。

——豐市副市長鄭晉峰重傷入院!

事發當天。

“鄭市長,您這就走了?”

壽星,同任豐市三位副市長之一的高正飛同與主人家告辭的李輝大步走了過來。他是在豐市副市長之位待的最安穩的一位元老領導,他的大壽豐市一幹人等自不會缺席。他與封傲用力地握了一個手,笑言挽留,封傲道:“無意驚擾你招待其他貴客,自去忙吧,不用在意我。”

“看來是不能多留你了,也罷,”他轉身同李輝道:“方才也瞧見小鄭喝了不少酒,你就多用心點。”

封傲對李輝的器重與偏椅自将李輝納入麾下後從不掩飾,分派到他身邊的吳秘書已是這位副市長的勢力完全邊緣化的存在。

豐市幾人看得分明,并無人覺得意外。一來,李助理是鄭市長遠從京城帶來的人得到封傲的器重是情理之中的事,二來,吳秘書身上那點錯綜複雜的利益關系豐市哪派不曾知曉?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個不見忠心也不知是領誰家薪水的手下。

高副市長在豐市素有笑面虎的名聲,此時又因喝了酒笑得紅光油亮的臉看着更是越顯親和。他對封傲道:“讓司機警醒着點,最近路上可不太平。”

封傲臉上的微笑微不可見地頓了頓,他直視了眼高正飛的眼睛,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客套了兩句,封傲便帶着李輝離開。高正飛看着封傲的背影,因肥胖和笑容擠得一條線的眼睛裏露出狹長的冷光。

封傲前腳走,就有人跑出來和他說方書記留下陪場的秘書也告辭離開了。高正飛笑得更深了,點頭的模樣似乎很有幾分出自真心的愉悅,但無人知曉他究竟在想着什麽。

接到秘書的電話,方書記擡頭便看見了封傲的車子駛了過來。

“我看到了,先這樣。”他挂了手機,對司機道:“追上去。”

兩輛車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行駛了幾裏路,到了車流較少的路段,前頭封傲的車子停在了路邊。

果然,後面緊緊跟着的車也立刻跟着停了下來。方書記下了車,主動走向了封傲的車子。李輝出了車,見自家領導沒有出門的意思,順手将車窗給搖了下來,對方書記笑道:“您有什麽事嗎?”

方書記沒對他交代的想法,主動鑽進了車子關上了門,還将李輝剛剛貼心搖下的以便兩人溝通的車窗給關了個緊實。

司機見狀,也很有眼力地下了車。

時間不允許方書記再來素日拐彎抹角的一套說話藝術,直言道:“今日來見你是想讓鄭老弟務必幫我一個忙。”

“請說。”

方書記道:“鄭老弟,公安那一方的資料大部分都是經過你手敲定的,有件事,希望你能幫我一幫。”

封傲這個副市長确實有這一方面的權限,只不過平時已經初成定稿的文件呈上來,這大半年下來統共沒幾件大事,就近日治安上轟動了一回,可也不是他這個副市長職權內部能管轄的事情了。所以這類公文,有李輝或是吳秘書過目了,封傲一律只負責在上頭簽字。

見封傲沒有接話,方書記道:“我知道韓市長也一定來找過你,不過他那表弟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要摻和,老爺子的意思也很明顯了,他既然失了職,剝奪職位是他應受到的懲罰。這是我們政府對人民負責的态度,鄭老弟,你說是不是?”

封傲點頭道:“方書記此言甚是,只可惜韓市長于我見外還不曾說起,倒是勞煩方書記為我費心了。”

方書記還是挂着笑臉,道:“不必客氣,你這樣受老爺子的青睐,咱們以後就和一家人也沒分別,為你考慮是應該的。”

“那我也不和你見外了,鄭老弟,另外還有一件要拜托你的事。”方書記毫不覺難為情,徑自道:“最近城北街道不大太平,我懷疑有人趁着這段時間作怪,還請你多多用心,派些人手到哪裏時常看看,也是未雨綢缪。”

封傲挑了挑眉,這種事情方書記沒直接命令公安局局長反而舍近求遠欠下自己一份人情,看來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

“想必方書記比誰都清楚我從不管這些事,下面遞上來的文件是什麽模樣的,回去他還是什麽模樣。”這話意思很明白了,他方書記要讓他封傲替他辦這件事,還不如直接和下頭寫這份公文的人。

方書記一笑:“鄭老弟謙虛了。”他道:“你想必也知道我們市裏的副書記下個月就任滿,有老爺子的态度在那,這個位置...”他給了封傲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不過,老弟若是總對這些淡薄,我們就是有心也未必能服衆,要知道你以下的兩位副市長也是今次的候補人選,尤其是高副市長,他為豐市勞苦這麽多年,還真是不好說了。”

封傲點頭道:“那方書記可有接替那位所長的人選了。”

方書記頓時笑開去,“我果然沒錯看老弟啊,這三個人都是老爺子曾誇贊過的年輕人,要選哪個但憑鄭老弟做主,我就不踐越了。”

這三個人出自方書記之口斷不會和他的勢力少了瓜葛,封傲心內冷笑一聲,看來方書記是要将手伸到韓市長的勢力所在了。

“我會好好考慮。”

得了這句話,方書記自覺事情成了大半,便心滿意足地下了車。李輝趕緊高聲招呼了聲跑遠了去小解的司機,親自将方書記迎回了車內。

“書記,您慢走。”

他直起身體,見方書記的司機啓動了車,才轉身,一束刺眼的燈光猛地打進李輝的眼睛裏!

一輛重型貨車從小坡上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朝封傲的車子俯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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