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還是這個家讓人感覺到舒服自在。

蘇慕自覺地幫關好門。

“不行，家裏太熱了，這樣小黑的身體會壞掉的！”一進屋喬落落就驚慌失措地說道。

話音剛落，喬落落就抱着小黑的屍體跑到空調前将空調打開，緊接着叮叮幾聲脆響，她一下子将溫度調到最低。

蘇慕轉過身來時就看到喬落落正傻傻地抱着小黑正對着空調口在降溫，她心裏一陣觸動，輕手輕腳走到喬落落身後，半是心疼半是責備地說：“傻妞，你這樣會感冒的。”

一股清涼氣息灌入耳鼻，喬落落被冷氣吹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但她還是固執地說：“我沒事，我不怕冷。”

“可是小黑怕冷。你忘了嗎，冬天的時候小黑經常鑽到你被窩跟你一起睡覺，你這樣直接用冷氣吹她她會受不了的。”蘇慕說這番話只是為了安撫喬落落讓她冷靜，結果話一說完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關于小黑的這些私密的問題，那是屬于小黑和喬落落之間的秘密，蘇慕一個外人又怎麽可能知道呢？

蘇慕偷偷去看喬落落此刻的反應，發現對方只是垂着眼好像并未覺察出異樣，她提着一口氣，直到聽到喬落落情緒低落地說道：“也對，小黑是真的怕冷。”

蘇慕将懸着的那顆心放下，提議說：“所以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先到那邊去坐着好嗎？等房間裏溫度降下來了就好了。”

喬落落微微猶豫。

蘇慕幹脆摟着她的肩，态度有些強硬，“喬落落，小黑她已經死了，你能不能堅強點！”

一聽到死這個字，喬落落眼眶又紅了。

蘇慕低聲威脅她：“不許哭！”

也是神奇，喬落落被她這麽一呼喝，眼淚就像是凝結在裏眼眶裏。她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地說：“我好怕……”

怕什麽？蘇慕沒敢問。

蘇慕其實心裏更害怕。她怕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夢醒了，她又成了一只貓。她更怕蘇慕突然間搶回身體的主動權，那樣她就再也無法生還……

她無意識地侵占了蘇慕的身體，不能說半點內疚都沒有，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呢？難道要讓她再死一次，然後把這具身體還給蘇慕？

如果她死了蘇慕還是回不來怎麽辦？

死過兩次，她仍舊很怕。求生的欲.望是如此的強烈，将她自私的本性暴漏無疑。

蘇慕不忍見喬落落難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別怕，有我在。”

喬落落扭頭看了看她，紅眼睛紅鼻子，連着臉頰也開始悄悄泛紅。她又慢慢低下了頭，小聲說：“蘇慕，你今天怎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我就是小黑啊……

蘇慕當然不能這麽說，怕吓着她，所以想了個很牽強的理由：“小黑被撞死我也很內疚，我之前也挺喜歡她的，看到她現在這樣，我心裏其實跟你一樣難過。”

蘇慕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喬落落不疑有他，低着頭紅着臉說：“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蘇慕順勢說道：“來，我們去沙發那邊坐着。”

這個布藝沙發曾經是小黑的地盤，她可以在上面任意玩耍，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在上面打滾睡覺，然而現在卻是以另外一種形式安靜地悄無聲息地躺在上面。

喬落落不甘心地擺弄着小黑的身體，試圖讓小黑可以躺得更自然更舒服一些，奈何小黑身上的體溫漸漸褪去，身體越發僵硬。

喬落落惶恐，求助似的忙看向蘇慕：“怎麽辦？”

老實說，蘇慕到現在還是不大敢靠近小黑的身體，但又不想讓喬落落看出她是在害怕，她吞了吞口水，說：“落落，別弄她了，就讓她安心的去了好不好？”

她總覺得蘇慕之于喬落落是不同的，或許蘇慕說的話喬落落會聽從，她決定堵上一把，嘗試性地說：“小黑現在說不定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她可能正準備投胎呢，你這麽吵她擺弄她，到時候害她分心投錯胎可就不好了。”

就當她是在胡編亂造吧，只要能起到效果就好。

喬落落大概也是覺得蘇慕這番說辭有些詭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黑死了真的會去投胎嗎？”

“會的。”蘇慕十分篤定地說：“小黑雖然死了，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結束了，投胎重生，她又将開始她新的生命，我們應該為她祈禱，讓她安心。”

喬落落眨巴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質疑她說的話。就在蘇慕思考着接下來要怎麽編下去時，喬落落呼出一口氣，嘆息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希望小黑下一世可以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別再遇到我這樣不負責任的粗心主人了。”

蘇慕也跟着長舒了一口氣，她下意識地将喬落落抱在懷裏，揉了揉她腦後的頭發，感慨道：“不，你很好，你非常好，小黑能有你這樣的主人是她的榮幸。”

要不是因為喬落落，小黑早在兩年前就餓死街頭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蘇慕只能緊緊地抱住她。

喬落落在她懷裏艱難地喘氣，白白嫩嫩一張臉憋得通紅，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掙紮着将蘇慕推開，低着頭做小媳婦狀。

被推開時蘇慕有些不解，現在看到喬落落這副嬌羞模樣，她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也怪她大意，喬落落一直這麽暗戀蘇慕，被自己喜歡的人抱在懷裏，她不害羞才怪。

喬落落的頭越埋越低，蘇慕看到她面色緋紅無限嬌羞，內心莫名其妙地也跟着蕩漾起來。

不對勁，這樣下去感覺要出事！

蘇慕強行将視線從喬落落臉上挪開，清了清嗓說：“哭了這麽久，你餓了嗎？”

雖然這個話題轉換得有些生硬，但也成功解除了兩人之間的尴尬。喬落落小心翼翼擡頭，眼神閃了閃，搖頭說：“我現在沒有心情吃飯。”

看來小黑的死對喬落落打擊還蠻大的，蘇慕感同身受，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勸說道：“沒心情也要吃的，不然小黑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她該傷心難過了。”

這話果然湊效，喬落落眼睛裏多了一絲光彩。她扭頭去看沙發上直挺挺的小黑，只一眼，悲傷情緒又上來了。不想讓蘇慕看笑話，她強忍住鼻頭那股酸澀，對着小黑自言自語道：“小黑，你一路走好。我也要好好的，不會讓你擔心讓你難過的。”

這麽幼稚的一句話差點惹得蘇慕垂淚，她在喬落落看過來時快速垂下眼，說：“你剛剛點的外賣都涼了吧？要不要重新叫一份？”

“你怎麽知道我點了外賣？”

蘇慕身體一僵，怪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知道喬落落正盯着她的臉，她定了定神，故作自然地說：“我今天出電梯時碰到了送外賣的小哥，他向我問路，所以我就知道是你點的外賣。”

喬落落深信不疑，她吸了吸鼻子，悶聲說：“冷的熱的都無所謂了，反正現在吃什麽對我來說都一樣。”

看來喬落落一時半會還是擺脫不了悲傷。親眼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兩年的貓被車撞死，這對喬落落來說如同是失去了一個親人吧，也是難為她了。

蘇慕其實也不怎麽會安慰人，她将喬落落拉起來，徑直将她帶到餐桌前，兩人面對面坐下。

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她想起平時兩人用餐時的畫面。

桌上還放着小黑專用的那只碗，裏面有幾條昨晚吃剩的小魚幹。往事歷歷在目而又銘心刻骨，蘇慕全身開始不住的顫抖，一時情難自已，她推開喬落落說：“你自己吃吧，我先出去一下。”

不敢直視喬落落，蘇慕匆匆丢下這句話就跑了出去。反手關上門，她緊緊拉着門把手像是害怕喬落落突然追出來。

蘇慕做了一個深長的呼吸，努力将眼中的熱意逼了回去，身體還沒有完全放松，突然聽到“叮”的一聲響，電梯門開了。

蘇慕看到一個保安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她正要躲避，那人卻已經發現了她，“蘇小姐！”

蘇慕左顧右盼，沒發現第三個人在場，她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說：“你叫我？”

“對啊！”那人朝她走來，忙不跌說道：“可算是找着你了！你的車子停在下面擋了別人的道，找你又找不到，我看你車門沒鎖車上還插着鑰匙只好幫你把車子開到停車場了。”

經他這麽一提蘇慕才想起這事，剛剛發生那樣的意外，她和喬落落都亂了陣腳。

那人将一樣東西遞給她，又說：“這是車鑰匙，車門我已經幫你鎖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現在跟我下去檢查一下。還有這是你的包，放車裏不安全我也一并幫你拿上來了，你現在可以看看包裏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不管是鑰匙還是包，這對于現在的蘇慕來說都是陌生的，她猶豫了一會才接過這兩樣東西。恍恍惚惚也懶得去檢查，半晌，她才說：“什麽也沒丢，真是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那人笑了笑，很是爽快地說：“大家都這麽熟了，蘇小姐你別跟我客氣。”

他跟蘇慕很熟嗎？

蘇慕微赧：“請問你是？”

那人皺眉，“蘇小姐你別開玩笑了！我是小區保安小張啊！咱倆都認識好幾年了，你這會還裝作不認識我！”

蘇慕幹笑着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最近有些健忘。謝謝你啊小張！”

說話間突然響起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這聲音太突兀，蘇慕被吓了一跳。

小張提醒她說：“蘇小姐你手機響了，不耽誤你時間了，再見！”

“拜拜。”

手機鈴聲還在繼續。

目送小張離開後，蘇慕遲疑着打開包包，伸手入內，将還在狂響不停的手機拿了出來。

來電顯示上是一個叫小艾的名字，蘇慕看着那兩個字，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鈴聲又響了一會，最後因為無人接聽停止了叫喚。

謝天謝地。

蘇慕剛想将手機丢回包裏，結果下一秒屏幕又亮起，仍是小艾打來的。蘇慕突然覺得這是個燙手的山芋，她急得額頭開始冒汗。

糾結不安。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她現在是蘇慕。聽着一陣陣的鈴聲，最後咬咬牙，她狠下心接聽。

“喂？”她試探性地發出一個單音。

“慕姐！你終于肯接我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孩子的聲音。

蘇慕聽着耳邊全然陌生的聲音，愣了愣，問道：“你是哪位？”

“啊？”那邊的人一頭霧水，忙道：“我是小艾啊！”

“小艾又是誰？”

“不是吧慕姐？你怎麽了？”

“我？”

蘇慕握着手機陷入了迷茫之中。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麽了。

今天是小張小艾，以後說不定還會冒出什麽小李小趙，她怎麽能一一應對得來？

未來充滿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一想到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種種事情，她就覺得頭大。

最後她心裏有了決定。

深呼吸，閉了閉眼，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失憶了，誰也不記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慕這潛質，不當神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