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天蒙蒙亮的時候，蘇茂來敲門。

蘇慕一晚上沒閉眼，此時神智有些渙散，她心如死灰，将門打開。看了眼精神抖擻的蘇茂，她說：“帥哥，我真是服了你了居然能起這麽早。”

蘇茂看到蘇慕頭發淩亂，衣衫褶皺，他皺了皺眉，“你一晚上沒回自己家？昨晚沒休息好？”

蘇慕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避重就輕地說：“休沒休息不重要，走吧，我跟你去醫院。”

蘇茂沒想到蘇慕今天這麽肯配合，他審視着眼前的蘇慕，不确定地說：“你沒事吧？”

蘇慕一臉無所謂，“我還能有什麽事？不是你非要讓我跟你去醫院嗎？走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蘇茂也不好再問什麽，他指了指蘇慕頭頂，委婉地說：“你要不要去洗把臉梳下頭？”

她現在的樣子很邋遢嗎？不過也對，一天沒洗澡，要不是呆在空調房裏，只怕她身上都要臭了。這要是擱在以前她哪裏受到了，不過未來生死未蔔，她也就不那麽窮講究了。

蘇慕還沒來得及回應，突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悠悠地說：“你在跟誰說話？”

蘇慕猛地回頭，差點跟喬落落迎面撞上。蘇慕納悶，她是飄過來的嗎？走路沒聲？

喬落落正好奇地半眯着眼睛往外瞧。蘇慕這才注意到喬落落是穿着卡通圖案的可愛睡衣，雖然衣服寬松，可是這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是沒穿胸罩啊！就算是平胸也不能這麽任性啊！這傻妞咋這麽神經大條！

蘇慕一個激靈，忙回頭對蘇茂說：“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下。”

她“砰”的一下關上門，轉眼就對着睡眼惺忪的喬落落半是責備地說：“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喬落落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保守的衣服，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妥，她一臉無辜地反問道：“這樣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蘇慕雙目一瞪，開始同她講道理：“你穿這樣就跑出來，萬一外面是個壞人怎麽辦？不是我吓唬你，現在社會上很多色.狼的你知不知道？”

喬落落意識清醒了大半，指着門支吾着：“可我剛剛好像看到外面那人是你哥，他怎麽可能會是色.狼……”

啧，現在居然學會狡辯了。

蘇慕輕輕戳了戳她額頭，“我只是打個比方，我沒有說蘇慕他哥是色.狼，你聽話不會聽重點嗎？”

雖然被蘇慕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但喬落落一點也不覺得不痛快，她揉了揉剛剛被蘇慕戳過的地方，裂開嘴笑了笑。

“傻笑什麽？”蘇慕瞪她。

喬落落甜滋滋地說：“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所以我很開心。”

蘇慕幹脆将她頭發揉得更亂，故意板着臉說：“快去換掉。”

“好！”喬落落滿口答應，小跑着又回到了卧室。

蘇慕則是拐了個方向去洗臉，等她洗完臉出來時，喬落落也已經換好家居服，頭發也梳得齊整。

喬落落忙指着蘇慕額頭說：“好像比昨天腫了些，要不我現在幫你擦藥？”

蘇慕卻說：“不用了，我等會要去醫院。”

“醫院？”喬落落一聽就心急，“你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蘇慕怕她擔心，并不打算隐瞞，“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去做個檢查，別擔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蘇慕想也不想就拒絕，她指了指門口方向，“我跟他一起。你留在家裏，好好吃飯，無聊就看電視。”

蘇慕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對待熟人一樣自然，可是喬落落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才一天時間，朋友關系剛剛才建立起來，她們又怎麽可能突然間變得熟稔起來？蘇慕拒絕她陪同也是情有可原。

喬落落又想，她這麽迫切地想要表現自己，是不是顯得太不矜持了？一想到這裏，她情緒有些低落：“那你們去吧，希望沒什麽事，我在家等你的消息。”

“這才乖。”蘇慕臨走又将喬落落一頭柔順的秀發給揉亂了。

最後蘇慕跟着蘇茂一起下樓。

蘇茂一大早開車過來，上車時，他側了側身對正在系安全帶的蘇慕說：“我先送你去吃早餐。”

“不用這麽麻煩，路上随便買吧，早點去免得要排隊。”蘇慕冷冷淡淡地說，只想着早死早超生。

蘇茂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經過一家早餐店時下去打包了一份，遞給她說：“趁熱吃了吧。”

蘇慕沒好意思接，借口說道：“我還不餓，先放着吧。”

蘇茂也沒勉強。

畢竟不是親兄妹，蘇慕趁精神不濟，對蘇茂說：“我先眯會，到了你叫我。”她也困，但是卻告訴自己不能睡，眯眼不過是為了躲避尴尬。

蘇茂不疑有他，只安靜開車。

他們正好趕上上班高峰期，路上擁堵，等到達醫院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醫院這邊情況也不樂觀，雖說是工作日，可來看病的人一點也不少。

蘇茂徑直帶着她到了五樓精神科，看着挂號排隊的長龍，他體貼地說：“你先到旁邊坐着吃早餐，等好了我再過去找你。”

忍了一路蘇慕的确餓了，身體要緊她也就不再矯情。

為了遠離刺鼻的消□□水和酒精味，蘇慕一直走到精神科與骨科銜接的位置，那裏有個開放式陽臺，趁着無人，她坐下來開始吃東西。

沒來之前蘇慕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恐懼，天馬行空想着各種各樣悲觀的結果，現在她心裏仍舊很亂，但經過昨晚發神經似的一通宣洩後，她發現對待未知的結果好像并沒有那麽的害怕了。

蘇慕花了十幾分鐘吃完，她将東西收拾好，走過去把垃圾扔掉。

遠遠望去，蘇茂才排到隊伍中間。這醫院的辦事效率真不是一般的慢，蘇慕正想着要不要找個位置坐下來等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車轱辘夾雜着人的哭喊聲，吵吵嚷嚷聽不清。蘇慕一時好奇，她轉身向着另一頭望去。

真的好吵，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護士推着推車正朝着這邊走來，推車上隆起一個形狀，白布下面蓋着的應該是一個人。這種場景蘇慕以前在電視上見到過，好像只有死掉的人才會用一塊白布蓋着，那麽眼前的情況是……

一對中年男女突然撲倒在推車上掀開白布，那一瞬間，蘇慕閉上眼，猛地扭頭，心怦怦亂跳。

眼睛看不到，但那邊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耳膜，她聽到一個女人慘烈地哭喊着：“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丢下我們自己先去了，你讓我和你爸以後怎麽活啊！”

蘇慕心裏泛起一股無名的酸澀，轉身正要遠離，突然聽到一聲嘆息。

一個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大姐拄着雙拐像是在練習走步，她在蘇慕面前停下來，感慨道：“那女孩是跟我同一天進的醫院，沒想到她今天死了。”

蘇慕看了看身邊沒別的人，以為這大姐是在自言自語，她剛邁出一步，又聽到那位大姐說：“美女，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蘇慕怔了怔。

“你能扶我一下嗎？我走累了想坐着休息一會。”這回那大姐是看着她說的。

蘇慕心想助人為樂是種美德，反正現在蘇茂那邊也還沒搞好，她痛快地說：“好。我要怎麽做？”

“你托着我的腰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以自己來。”

對方拄着雙拐蘇慕也不敢随便碰，她聽從指示扶住那大姐的腰，幫助她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大姐将雙拐收起，對她說：“真是謝謝你。”

“不客氣。”

“你是來探病的嗎？”

那大姐突然跟她閑聊起來，蘇慕沒聽清，笑了笑說：“對，我是來看病的。”

那大姐心不在焉也聽錯了意思，慕名奇妙說道：“要是有家人或朋友住院了是應該多來看看，健康和生命比什麽都重要。你看那邊，那女孩跟你差不多大，長得挺漂亮，這麽年輕，結果一場車禍就把她的命給奪去了，你說可不可惜？”

“她也是出車禍？”蘇慕下意識問出口。

那位大姐獨自哀嘆也沒注意她的用詞，說：“是車禍沒錯，把腦袋撞了大出血，醫治了幾天結果還是死了，哎。”

如果是因為別的原因，蘇慕肯定不會多問，可是車禍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她兩次喪命都是因為車禍，對此她分外敏感，現在又有一個活生生的案例擺在她眼前，她哪能不震撼？

那位大姐還在唉聲嘆氣，蘇慕的腳已經無意識地偏了一個方向，她突然想看一眼那位香消玉殒的女子。鬼使神差的，她丢下那位自言自語的大姐朝那邊一步步走去。

中年婦女的哭喊聲不斷地灌入她的耳朵，蘇慕其實還是有些害怕。她悄悄走近，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定。或許她這樣的行為讓人覺得很沒禮貌，但她的內心卻是充滿了敬畏。

她終于看清了那位女子的容顏，了無生機的一張臉，安詳，無法形容漂不漂亮。女子頭上纏着紗布，紗布上還能看到幹涸的血跡。

“明月，你不要死啊！你快醒來看看我和你爸好不好？”中年婦女的哭喊仍在繼續。

明月？這是她的名字？

蘇慕看着推車上名叫明月的女子沉靜的面容，聯想到自己兩世波折的命運，一時間感慨萬千。她雙手合十，閉上眼，在心裏為這個不相識的女子默默祈禱。祈禱她可以忘記前世的痛苦，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蘇慕睜開眼，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那名女子。年華正好，死了的确很可惜。

咦？是不是看花了眼？蘇慕好像看到躺在那裏的女子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一定是錯覺，死了的人怎麽可能還會動？

蘇慕晃了晃頭，再定睛一看，靈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一次她沒有看錯，她的的确确看到那名女子動了！

為什麽圍在推車旁邊的醫生、護士還有死者家屬都沒有察覺這個細微的變化？

女子的眼皮開始劇烈顫動，像是在苦苦掙紮。

“怎麽回事？好像動，動了！”人群裏突然發出一聲驚呼，但是沒有人理會。

蘇慕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子的面容上，她親眼目睹那女子睜開了雙眼。

霎時間，人群發生了暴動，有人大喊：“詐，詐屍了！”

話音剛落，睜開雙眼的女子猛地坐起。

她突然的舉動把周圍的醫生、護士，包括她的父母吓得本能地逼退了一步。女子上身筆挺，緩慢地移動頭顱和眼珠，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明月？”倒是中年婦女最先反應過來，她又撲到了車邊，老淚縱橫，“明月，你沒死！你沒死對不對？你看看我，我是你媽！”

中年婦女的話像一顆炸彈轟然炸開，人群再次沸騰起來。

醫生難以置信地說：“這怎麽可能，明明已經認定了死亡，為什麽會……”

在一片哄亂中只有蘇慕最為鎮定，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到女子醒來，她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她說不上來自己內心是什麽樣的感受。

像是發現了同類，蘇慕帶着一絲期盼看着那名女子。

到底是詐屍還是別的靈魂附着到了女子身上？蘇慕不能确定。她目不轉睛看着女子，觸不及防的，兩人視線對上。

女子眼神好像一直在搜索什麽，突然跟蘇慕四目交接，她的視線定格，瞳孔瞬間放大。她緩緩擡起手，指着人群中蘇慕的臉，驚恐萬狀。最後她開口說：“你是誰？你怎麽跟我長着一樣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始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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