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把那張照片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讓小吳給徐子瓊發消息讓他自己來拿。徐子瓊以前從來沒有和林舒遇提過謝延,在一起這麽久他居然也不知道對方還有這麽一個朋友。

不過都不重要了。

他只希望自己那天沒有提到徐子瓊的名字,不然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休息幾天後,林舒遇終于去了劇組。

他離開a市的消息瞞得緊,沒有粉絲歡送,也沒有粉絲接機。劇組做足了保密措施,片場附近甚至拉起了數十米高的綠幕,防止一切偷拍路透。

他到片場的時候,陳辰正在指揮現場布景,也不懂是喊了多少個小時,嗓子都有些沙啞,每說兩句話就得喝上一口水。謝延也提前到了,正站在一旁,神色淡漠地盯着地板,也不懂在想些什麽。

上午十點日頭正烈,即使是在深秋時分,也帶着一股惱人的熱意,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拜過了香,簡單地開完開機儀式後,陳辰催促着化妝師來給兩人化妝。

第一場戲拍的是主角二人多年後的重逢。裴闕時任太常寺少卿,一襲青色的官服穿在謝延身上,束帶勒出他挺拔的腰身,化妝師把他的臉塗白了些,陽光正好落了半邊臉,顯得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立體起來。

聽說這也是謝延第一次參演古裝劇,這扮相意外的還不賴。

林舒遇接收到謝延偷偷瞟來的視線,對方似乎沒想到自己也在看他,還呆愣了一下,偏過頭時臉上還出現了一絲被抓包的尴尬。到底是年紀小,外面裝得在怎麽正經,終歸還是會害臊的。

“林哥的皮膚真好。”化妝師羨慕地說着,“像我一個同學,不長痘也就算了,連黑頭也沒有。”

林舒遇對她禮貌地笑了笑,說道:“多喝熱水,一天三大瓶,你也可以。”

化妝師“噗嗤”一聲,拿着粉底刷的手也抖了一下:“陳導說林哥這兩顆痣太顯眼了,讓我把它遮了。”

林舒遇回想起自己看的原著,說:“溫平蘭臉上也沒有這些特征,陳導說遮就那就遮了吧。”

化妝師換了遮瑕刷遮去了那兩顆痣,遺憾地說:“怪可惜的。”

林舒遇倒沒有覺得有什麽可惜,他的粉絲似乎對他臉上的這兩顆痣情有獨鐘,還專門創過一個話題。有的站姐甚至喜歡怼着他的眼睛拍這兩顆痣。他不太懂小姑娘的喜好,就這樣随她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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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痣而已,又不是什麽東西。”林舒遇說着,擡起眼朝鏡子裏望去。

謝延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看動作似乎是要去拿化妝桌上的劇本。

“還看得到。”他突然說道。

“啊?”

“痣。”謝延擡手在自己臉上相同的位置點了點,視線從他眼睛上掃過,“遮了沒之前的好看。”

化妝師:“……”

林舒遇:“……”

可閉嘴吧您。要不是知道謝延是個什麽樣的人,他都以為這是謝延對自己的刻意嘲諷。

化完妝,攝像機準備就緒。

“等一下演兩人重逢的戲,溫平蘭這個時候應該還是對裴闕有好感,但這好感裏面又含了一半的調戲。舒遇可以試試用那種在酒吧搭讪的語氣。”陳辰囑托了兩人幾句,“謝延本色出演就好。”

林舒遇飾演的角色溫平蘭,是前任定遠大将軍溫清晏的養子,在養父傷重解甲歸田、朝中無将而蠻人再次來犯之際,他重整父親舊部,回到了那片曾經給過他無數噩夢的土地。他在邊關待了四年,從少年長成了青年,如今蠻人休戰和談,他也終于重回國都。

京城中各勢力明争暗鬥,誰人都想拉攏這位風頭正盛的少年将軍。其中作為太子一黨的伯寧侯世子,便率先起了宴請溫平蘭的意。溫平蘭不好拒絕,如約赴宴,不想出門沒看黃歷,轉頭就撞上了他少不更事時得罪過的探花郎。

當然,探花郎早已不是那個白淨清秀的小書生了。

酒過三巡,溫平蘭起了調戲人的勁,提着酒壺踉跄地走到裴闕的桌前,撐着桌沿,半垂着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角盡是漫開的笑意。

林舒遇一頭長發自右邊垂下,大半都披在了右胸和右手臂上,他半眯着眼,視線掃過謝延禁欲端方的那張臉,上下唇輕輕一碰,說道:“這杯敬裴少卿,算是代那個不懂事的溫平蘭賠禮,還請少卿莫怪當初在下的魯莽。”

謝延擡起眼,剮過他臉上的笑,不置一詞。

“少卿若是不回話,我便當您是答應了。”

林舒遇沒有歡場撩撥人的經驗,但總歸見過豬跑。非但沒有把這一幕演得俗氣,反而還多了幾分天真可愛。溫平蘭是在軍營裏長大的孩子,少年時走的街是兩個營帳之間的過道,串的巷是糧草堆裏的小道,那些渾話、哄人的伎倆全是從大老爺們身上學到的,但溫清晏年輕時是大曜聞名的翩翩公子,他的亞父也是曾經有頭有臉的人物,在一些禮節管教上自然也格外嚴苛,才使得他的身上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如果換作女子,只怕現在已經紅了臉。

但太常寺少卿并非懷春的二八少女,更不吃他這這種花花公子的路數。

“将軍言重。”他淡淡地回了四個字,端起面前的杯盞将裏面的酒一飲而盡,“那些事裴某早就忘了。”

林舒遇擡起手——按照劇本原本的設計,他得當着謝延的面往右手的小酒杯裏倒酒,然後輕輕地貼着對方手中的杯子碰一下,豪爽地一飲而盡。然而因為林舒遇先前的動作導致他的頭發都垂在了手上,加上長發容易打結,擡手時酒杯上和手指間都不可避免地纏了幾根。

林舒遇面不改色,覺得自己還能再拯救一下。

結果旁邊僞裝晚風輕拂景像的鼓風機開始啓動,送來的風讓他臉邊的那些頭發糊了他一嘴。

不僅是他,謝延也不能幸免。不過對方比他好了那麽一點。

林舒遇:“……”

謝延:“……”

“先停一下。”導演無奈地喊道。

“導演,這口紅沾杯。”林舒遇也很無奈,只能放下了小酒杯,哀怨地說道。

化妝師上前來給兩人補妝,五分鐘後第一場重新開拍。

當天戲份拍攝完畢後,導演又讓攝影師給兩人各自拍了幾張照,準備留到後面宣發的時候用。

原著感情戲和劇情戲分庭抗禮,大多數的篇幅都在講述裴闕以監軍身份跟随溫平蘭前往沙場,所以林舒遇帶兵作戰的戲份占比極大,京城的這些故事都只是小插曲。

冬天拍戲難就難在說話時會有霧氣,劇組專門去買了一個小冰箱放在片場旁,幾位演員每次上場都得主動含上一塊,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林舒遇甚至産生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碰一切冷食的想法。

但每次看到謝延皺着眉頭一臉壯士就義的模樣,明明被冰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還得裝作無事發生,他就覺得分外有趣,連嘴裏的冰都多了點別的味道。

沒有什麽比看酷哥對家崩人設更加快樂的事情了,如果有,那一定是看得不夠多。

不過有時候林舒遇剛流露出一點笑意,就突然撞上了謝延的目光。他像是多長了幾雙眼睛似的,挑着點來抓包,直勾勾地盯着林舒遇看,像是在質問他為什麽要取笑自己。

當然,當他把這些事告訴齊寄的時候,他的經紀人特別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被什麽奇怪的純情少男附身了嗎?為什麽對待一夜情對象可以這麽自然啊?”

林舒遇看着手裏的劇本,頭也沒有擡上一下,反問道:“不然呢?我要怎麽樣,找謝延嘤嘤嘤讓他對我負責嗎?”

他把那晚的事情歸結于兩個人的不謹慎,既然已經和謝延說好了當作沒發生,也沒必要再刻意提起。都到了這個年頭,女人都不必把貞操這種東西看得太重,更何況他一個鐵血猛男。

而且被一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剛成年沒幾年的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睡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你沒有覺得按照你這個描述,謝延他更像是再思考你這個四幺九對象合不合算,他們花的那些錢值不值得嗎?”齊寄沿着沙發坐到了林舒遇的身邊,抽走了他手上的劇本,“別裝了你劇本都拿反了。”

“我在背臺詞。”林舒遇咬着牙說。

齊寄說道:“他經紀人那麽變态,你覺得他們可能做這種虧本的買賣嗎?”

“別問我,不知道,你去問他經紀人。”

“我不。我那天看到她踩着那個啥牌子新出的恨天高,塗着一嘴姨媽色我就害怕,怕她一腳下來我可能會死。”

林舒遇從他手中抽走劇本,随口一問:“你怎麽連別人塗什麽色號都知道了?”

齊寄慌亂地轉了轉眼珠,正琢磨着要拿什麽理由搪塞過去,剛想開口,就發現林舒遇已經閉上了眼,幽幽地說道:“雖然經紀人标新立異尤其是女裝可以給我增添不少關注度,但是你這一身壯碩的肌肉,還是別了吧,我不想多一個審美低下的黑料。”

齊寄:“你沒了。”

作者有話說:

溫平蘭是我大一在看過《霍去病傳》後構出的角色,我當時想寫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但後來因為幾篇正劇失敗後就放棄了,因為古耽真的很考驗知識面和筆力,本小菜雞不配。溫清晏其實也是我的一個腦洞,他的cp是個皇帝,同樣也是因為上面的原因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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