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幻想破滅

幻想破滅

打工快一個月了，沒事做的時候，幾個男人在一起商量，發了工資應該去哪裏潇灑呢？雖然平日裏總幻想漂亮女人的特殊服務，可是真發了工資，誰也不舍得把自己的血汗錢拿去換身體上的短暫快樂。窮人永遠無法徹底地潇灑！

小峰對春子說，發了工資，我請你喝酒。

春子笑了說，應該是我請你，是你幫我找的工作呀！

小峰說，你如果真請我喝酒，我…我真高興，能喝多少喝多少，你敢嗎？

春子說，呵呵！那有什麽不敢的，千金散盡還複來呀！

小峰說，一言為定！我會找一家好的酒吧，好好喝一次！

春子做夢也沒想到，小鋒會帶他進“醉憶池酒吧”，一杯酒20塊錢，真他媽的敲詐血汗錢！

春子第一次進酒吧，那種燈紅酒綠的喧嘩讓他迷亂，仿佛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春子清貧慣了，缺乏高消費高享受的自信與灑脫。進酒吧後，總感覺自己在犯罪，總覺得自己堕落腐敗了！

可是小鋒認為有錢了變壞一點也無可厚非，有錢就應該享受一下特殊服務，不然要錢有什麽用？

春子終于知道什麽叫“迷惘的一代”，很多胎毛未蛻的孩子都勇猛無比地喝着喊着，尖叫着，好像丢了很多東西的人在拼命地尋找着，可是總兩手空空無法得到安慰和滿足。靈魂似乎出現了一個大洞，飄飛着孤獨空虛的東西，永遠無法填補起來！

酒吧裏，少男少女好像都與衆不同，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叛逆和灑脫。似乎每一個孩子都成了玩世不恭的藝術家，都在玩弄藝術或者被藝術玩弄着。歌舞升平，對于春子來說就是浪費生命，可是真正醉了酒也會有一種別樣的快樂。春子只喝了一瓶啤酒就醉了，他迷離的雙眼開始看酒吧裏的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他們擠在一個并不大的舞臺上，都不要命地吼着舞着，男女扭成一團又摟又掐的，似乎不是人，是一些奇怪的動物。

讓春子差點吓死的是：在衆多的動物裏，他看到了心愛的姑娘——雪子。

他看到雪子穿得十分暴露，跳着火辣的舞蹈，一邊跳一邊瘋狂地K歌，雪白的大腿在燈光下搖曳，身邊有幾個男孩和她肉貼肉地舞動着，極致瘋狂。他看了一眼就傻了，震撼了，完全丢了魂一樣地定住了，

幾分鐘後就暈倒了。

小鋒把春子背回冷飲廠的，他笑春子像個柔弱的大姑娘，一見酒就倒了。春沉默着，無論別人怎麽嘲笑，怎麽議論，他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變得非常沉靜，青春似乎一下子飛走了，他身上再也沒有青春的活力和激情。那天夜裏，春子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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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流浪到那片巨大的沙漠中，看不到邊的黃沙在毒辣的太陽下升騰呼嘯，噴射着火和熱，嚣張至極地狂掃着他的身體，想把他掩埋，毒辣地炙烤着他的生命。他拼命地尋找，可是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綠洲，找不到可以活下來的生命之水。後來，他累得倒下了，沒有行走的能力。

可是他想活下來，他渴望生命中的美好，他想活下來！于是他用手行走，一點一點地爬行着，他渴望可以找到活下來一灣綠洲。

他步步維艱，只想活下來，因為他知道只有活下來，才有希望，才可以愛自己的親人，愛自己的朋友，愛所有像自己一樣孤苦的人，并努力做一些事，給苦痛的人一些樸實的安慰！

可是他累得動不了，他的身體透支了，沙漠中的光和熱已經完全侵入他身體裏的每一個部位，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被點燃了，火焰在他的喉嚨裏，在

他的胃裏，在他的腸道裏燃燒着，嚣張無比，似乎要把他燒着一團灰。

他渴望活下來，渴望生命中的甜蜜水源，可是那似乎是永遠的奢望了。他奄奄一息，連活下來的可能都沒了，他還能怎樣？

可是就在他快絕望的時候，她出現了，清雅欲飛的一個天使，她收集花瓣上那些晶瑩的露珠，用她鮮柔無比的嘴唇噙着，然後抱起沙漠中幾乎絕望的他，用甜蜜的吻給他幹枯的生命注入鮮美無比的水，股股清甜，絲絲美妙，他枯萎的生命立即鮮活起來，像沙漠中最美的紫羅蘭，很茂很美，由來可親。

他瞬間愛上了她，拯救他的善良天使。在她懷裏，他成了最幸福的人。

感動的淚水，驚喜的淚水，生命中所有的淚水，合在一起歡唱，他愛上了她。他幸福的哭了，只因有了甜美的愛情和希望。有了因愛情而創造的生命奇跡！

可是當他想抱緊她時，她又忽而不見了，他所看到的仍然是漫天的黃沙和毒辣的陽光…

第二天，春子就生病了，喉嚨痛得不能說話，身體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死氣沉沉的樣子讓老板娘無法忍受，于是找個理由把他開除了。他只做了一個

月零三天，得了690塊錢。這是他第一次拿工資，多少有一絲快樂。可是金錢給他的快樂太短暫了，他的心被一種東西無情地冰封了。

他認為純潔的天使，一個清秀潔美的姑娘，再也無法溫暖他安慰他了，那種至高無上的美和希望再也找不到了，他關于美好愛情關于未來生活的那種激情和渴望，一下子變成了無情的黑洞，把他純真美好的憧憬都吞去了，他感覺自己被黑暗冰封了，他看不到任何喜人的光明，他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更不知道到哪裏去，真想有一個人拉着他走，可是誰來救他呀！

他想給雪子打電話問清楚一些，在他的心中，雪子一直是一個文靜清純的女孩子，是什麽讓她突然變得如此另類瘋狂呢？他想阻止她的那種變态的生活，要知道她還是個學生。不應該如此頹廢荼蘼地生活啊！

他流着淚想，也許錯了，初戀總是盲目的，想象的永遠比現實美好。誰又能真的知道對方的心呢？自己是她什麽人呢？有什麽權力約束她瘋狂的欲望呢？她要自由，狂熱，風風火火，這些都不是他所能給予的。他不過是幻想和她能夠相愛罷了。如今現實把美麗的夢打醒了，他感到了巨大的厭惡和絕望，愛上一

個虛榮貪婪的女孩是他的恥辱，是最讓他惡心的巨大恥辱！

如果他是一個玩世不恭潇灑開朗的男人，也許他會喜歡春子另類的瘋狂。他無法僞裝，所以春子感覺自己和雪子不是同一個階級裏的人，當然不可能成為相親相愛的人生伴侶。他感覺自己孤冷得可憐，突然陷入無親無愛的恐慌之中了！

如果能平靜下來，認真思考的話，春子早就會發現雪子絕對不是他理想的人生伴侶，雪子是有錢人的孩子，骨子裏有一種高貴的叛逆，總想過另類的生活。而春子是一個安靜本分的男孩，一個天真無邪，純真得傻裏傻氣的男孩。他們注定沒有交集！這是事實，只是心懷美好戀情的春子不想承認這種殘酷的事實罷了！

在最絕望的時候，春子給玉子姐打了個電話，他無助地哭了。玉子及時出現在他面前，把他接到自己的家。

玉子的家很一般，不過那兩室一廳的房子打理得幹幹淨淨的。說明她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手。在玉子家，春子并沒有看到別人，于是就感覺到了無法言說的安全，他是一個安靜已久的男孩，他不合群，他孤獨無依，他越是這樣成長就越希望生活的環境能夠安

安靜靜的。他需要一種安靜的環境療救自己受傷的靈魂。

玉子一邊給春子倒白開水一邊說：我弟弟今年考上了重點大學，那家夥高興壞了，蠢蠢欲動，總想早一點去享受大學的美好生活。那個家夥真讓我操心，為了給他弄學費，我可沒少吃苦，差點就賣身了！昨天總算把他送到大學裏了！

春子說，你真是個好姐姐，你弟弟一定會因你這個姐姐而幸福的！

玉子說，那有什麽辦法呢？爸爸媽媽都離世得早，我不照顧他，他早餓死了！這是改變不了的命運。

玉子的話讓春子驚顫了，他對像自己一樣孤苦的人有一種純真的同情，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好感。感覺他和自己才是一類人，才有共同的人生觀，可以放心地說心裏話。

春子說，叔叔阿姨怎麽了？

玉子說，我十五歲那年，爸爸媽媽出了車禍，那年我徹底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爸媽就那麽一下子沒了，無論我怎麽嚎啕痛哭也無濟于事。那年弟弟才七歲，我不養他誰養他呀！還好，他學習很優秀，考上了大學，我的心血沒白費！

春子說，你拉扯弟弟可真不容易啊！你沒有結婚

嗎？

玉子說，沒有。談過幾個男朋友，都不合适。這年頭啊，找個自己喜歡的人難，找個值得去愛的人更難，找個能結婚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也許好男人真的都死光了，我沒遇到一個像樣的，命苦啊！呵呵…

玉子自嘲地笑了，春子看她笑得很可愛，也忍不住笑了。從玉子身上，春子感覺到了一種美好的親情，他感覺到自己的命運和面前的女人多麽地相似，他自幼也沒了媽媽，也是被姐姐拉扯大的。姐姐是天下最可愛的人，也是最親切美好的人。如今這種美好和親切在玉子姐身上閃爍出來，活靈活現，妙不可言！

春子不知道像玉子這樣命苦的女孩，默默忍了多少辛酸。但他苦痛成長中的所見所聞讓他明白，很多時候，窮人根本沒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和自由，更何況是愛情呢？春子想到自己的姐姐，然後就難過得想哭。

春子的姐姐叫梅子，一個很勤勞漂亮的女孩。為了供春子讀書，梅子放棄了自己讀書的夢想，她小學畢業就不讀了，開始勤勞致富，讓弟弟生活得好一些，有衣穿有飯吃有書讀。梅子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人不能只為自己活，應該為親愛的人而活。

春子常常幸福地看着姐姐說：姐姐，你是我最親

愛的的人，我也是你親愛的人！我們相親相愛，做幸福的一家人！

聽到春子單純的充滿溫情的話語，梅子開心地笑着，沉醉在甜美無比的親情中。那是只有苦孩子才能感受到的歡樂，是真誠的支撐和安慰，是永遠的相依為命！

梅子把春子的頭擁到懷裏，撫着他豐茂的頭發說，“沒了爹媽，就讓姐姐像爹媽一樣愛你吧，我親愛的弟弟！”

春子哭了，大的淚珠夾着小的淚花，飄隐于姐姐的發間，他認真地說着他的誓言：“姐姐，我一定考上大學，一定要找一份理想的好工作，我要把你接到幸福的大都市，我要讓姐姐過上幸福的生活，永遠沒有貧窮和勞累，姐姐，我要你幸福！”

可是姐姐幸福了嗎？春子知道其實姐姐是一個很純樸的姑娘，她不在乎飛黃騰達人前顯赫，她只希望有一個永遠的小家，有一個知她懂她愛她的男人，安靜和諧的生活，她要求那個男人要像她一樣愛自己的弟弟，把自己唯一的親人供出來。可是有那樣好的男人嗎？姐姐戀愛了幾次都失敗了，甚至被那些虛僞的男人無情的抛棄。

一想到那麽善良的姐姐竟然找不到理想中的伴侶

，沒有一個男人将心比心地愛過她，春子就為姐姐難過，上天太不公平，姐姐的生命是多麽凄涼和悲哀啊！也許天下心靈美好的男人真的太少了，他們都配不上姐姐的善良和美麗，所以姐姐才會孤單，才時常陷入無愛的恐慌之中吧！

如今，這個像姐姐一樣美麗孤苦的女人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給他一種親切美好，一種心靈共鳴般的驚喜，當然更多是将心比心的同情。這種同情讓春子完全接受了玉子姐的友情，把他們的命運巧妙地結在一起。

玉子把弟弟的房間整理了一下，讓春子休息。春子美美地睡了一個懶覺，香甜入夢的感覺是多麽地幸福，如同很渴的人等到了美妙的清泉，那是沁人心脾的幸福啊！打工的日子總是提心吊膽，春子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這次的睡眠對他來說，真是太寶貴幸福了！

第二天早晨，玉子把春子叫醒，給春子端來一盆清澈冰爽的井水，并微笑着說：弟弟，洗一下臉吧！肚子餓了吧！姐姐給你做的是西紅柿炒雞蛋，你嘗嘗好吃嗎？春子從床上一下子跳下來，像只調皮的小鴨一樣憨态可掬地搖晃着，然後把臉潛到水盆裏，猛吹了一串氣泡，呵呵地笑着說：姐姐做的菜一定好吃，

看——我的口水都流一大盆了！嘿嘿——

玉子笑彎了腰，她因春子的單純和頑皮而純潔地歡樂着，呵呵地笑起來，然後和春子面對面坐着，吃他們美妙的早餐。

春子恢複了孩子的天真，他笑着說：玉子姐，昨晚我夢到你了，我夢到你變成了最美的女神，而我變成了一頭肥頭大耳的豬，你說，豬，你的耳朵長又長，就像天上的銀月亮；我說，姐姐的笑容長又長，就你豬的耳朵一樣…

玉子忍俊不禁，邊笑邊說，真神奇，你真做那麽有趣的夢了嗎？呵呵，多單純可愛的弟弟啊！

春子說，真夢到姐姐了，在我心中，姐姐就是最美最可愛的女神！

玉子說，呵，那姐姐可幸福死了！

春子說，開心就好，我最希望我的朋友們都開心了，簡簡單單地快樂着，多好啊！例如，吃着姐姐的菜就感覺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喲！

玉子說，那你有時間要常來姐姐家啊，姐姐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春子說，呵呵，那多不好意思，多給姐姐添麻煩呀！

玉子說，傻小子，姐姐不怕麻煩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