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醒來
道姑娘醒來的時候,是趴在一烈日炎炎茶棚下的桌子上,她睜了睜眼,望着左側棚屋下面的烈陽,身子不聽使喚地打了一個冷噤。
寒意是打右側來的。
她動了動僵直的脖子,勉強轉了眸,繼而看到一個一身玄衣滾金邊的華貴男子坐在桌子的對面。
男子面皮白淨的玉透,生的有些好看,一頭銀灰的發和眉毛,壓住了玄衣襯金的俗氣。長發半掩了玉削的顏,左眉下的眼,也就玉邃玉邃的了。
薄唇血紅的濕潤,應是剛剛飲過鎮過冰的解暑湯的緣故,道姑娘滑滑眼,果然在他面前看見了一碗還未飲盡的冰鎮酸梅湯。
道姑娘警覺起來,這樣的路邊茶棚,供不起冰,不可能有冰鎮的解暑湯!
她撐起身,眼前立時一陣暈眩,撐着桌子的邊緣,喉底幹澀地疼,啞道,“你好像比較有錢?”
“嗯,有那麽一點兒錢。”男子笑笑,招了招手。
道姑娘順着他的方向看去,便見到一身白衣的越栖月自一輛華貴的馬車上走下來。
越栖月抱着鎮冰器,一步一步地自烈日下走來,乖巧的臉更加乖巧了,描了妝的顏噙着淡淡的笑,也就更加明媚了一些。
越栖月将鎮冰器放在桌上,掀開蓋子,裏面正冰着一碗酸梅湯。
“天氣挺熱的。”男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道姑娘狐疑地看他,“我為什麽要喝?”
男子笑笑,“喝了,你就可以見到你想見的人。”
“你怎知我想見誰?”
道姑娘的确很想見到妖精,可她明白眼前的狀況不對勁,一切都不太對勁,她不想貿然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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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就着自己的酸梅湯飲了一口,眼神飄了飄。
道姑娘順着他的視線往身後看去,看到驢老爺和驢老爺背上一身藍衣遮着緯帽的妖精時,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來不及想什麽,翻身就往過跑。
可一跑,身體似乎還在僵直在血脈不能暢行中,條凳被她帶倒,人也跌了出去。
身前晃過一白色的人影,是越栖月接住了她,不僅接住了她,還給她了一個甜甜的笑。
道姑娘眨了眨眼,确定越栖月的笑還挂在嘴角,猛然回頭望住那男子,“你到底是誰?”
男子正色,緩緩放下手中的碗盞,眸底漸漸陰冷,不平不仄道,“殺你的人,秦時歡。”
道姑娘再次打了一個寒噤,撐着越栖月的手想站起來跑,一動,就發覺越栖月的手死死攥着她!甜甜的笑依舊挂在嘴角,于是僵硬的就有些詭異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道姑娘茫然地想不清楚,一聲驢叫忽地蹿來,接着人就被攬進一個幽香泛苦的懷中了。
“空十方,我沒心思和你玩鬧,半個月,就半個月的時間,我讓阿姊和你一戰,屆時是生是死,由得你本事,我也斷不使巧!”
子折夏壓了壓胸腹翻湧的血,攬着道姑娘肩頭的手抖了起來。
道姑娘立時察覺,反手把着妖精的腰攬緊了她,倚着茶棚下的橼柱,慢慢将她放緩下來,“折夏,你怎麽了?”
手順上去,溫熱的黏稠燙了指尖,道姑娘一把掀開妖精的緯帽,立時撞上一張失卻血色的臉,唇角的殷豔便刺目極了。
“她不自量力,凡人之身和吞時的魂獸相鬥,不僅惹得自個兒差點死了,還失了人前承諾,此時,竟還癡心妄想地想把你從我身邊救走,你說,可笑不可笑?”
空十方自腰間取來一柄折扇,輕晃輕晃地扇着,漠然地瞅着子折夏,“玄武停留過的空間時日緩慢,吞時在裏面累積重重,力量自然深重而強大,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以前,有着通天徹地的本事?”
“不勞你廢話,只管接不接戰?”
子折夏一開口,血氣湧得更厲害,道姑娘心尖兒一顫,眼淚掉了下去,吓得子折夏忙擡頭,慌道,“我不礙事,阿姊別哭,別哭啊……”
空十方看她們兩個綿纏的模樣,心底煩躁,折扇啪地砸在桌上,冷道,“接便接,我還不信我殺不了一個凡人!”
他一撩袍袖地往外走,越栖月撐着一把傘給他擋住了烈日,未走幾步,他冷然回頭,“你們兩個,不想死的,上車!”
道姑娘看到妖精這模樣,想也不想地抱起她,一路小跑着往車那邊跑。
将妖精在車廂安頓好,道姑娘聽得車轱辘轉響,空十方卻沒有上車,心下遲疑地推開了車門,原是越栖月駕着馬車,空十方則扯着驢老爺的缰繩,頂着傘遮着烈陽,一路歪歪斜斜地走着。
驢老爺不慣人騎,跳來竄去地想要甩掉空十方,空十方似乎并不介意,不管驢老爺怎麽可勁兒折騰,他總能在驢背上晃悠穩住,好幾次眼看要掉下去,都讓他折了身子翻回去。
道姑娘一時不知該怎麽想,空十方,他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又突然轉變了主意?
“喂,謝謝你。”
空十方正煩驢老爺呢,他身子骨剛出來,見不得陽,就這樣,還把馬車讓給了自己的對頭,他其實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一聽道姑娘的謝,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心底有了個主意,回頭一笑,“客氣什麽,誰叫我喜歡過的人,把自己給了她呢。”
這一招兒真是實用,話也說得不清不楚,有那麽幾分解釋不清的糾葛,果然,道姑娘臉色一白,失神地關了門縮進去了。
空十方洋洋一笑,連驢老爺也不煩了,一夾驢腹,想要它跑得快一點兒。
誰知驢老爺驢蹄子一定!轉頭就吐了口水來!
空十方實在沒想到這驢的脾氣大上天了,就這樣被噴了一個滿臉的腥臭口水!
一愣之間,腦子裏都空了,空十方見驢老爺還板着壓嗤笑它,忽地也笑了起來,笑得在驢背上直打跌,甚至拍了拍驢老爺的腦袋。
這下子輪到驢老爺不明所以起來,轉着大眼珠子,完全一幅見了鬼的模樣!
看了一會兒,它脖子也酸,回過頭去,一見馬車趕超了自己,也不用空十方催,自個兒撒起蹄子追起來了。
空十方為驢老爺猛然加速一甩,笑得正穩不住的身形就給甩了出去,好在他反應快,足尖蹬地就給蹦了上去,一穩鞍頭,胡亂抹了臉上的口水,大聲地呼喝起來!
“喲呵~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驢!哈哈哈哈,暢快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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