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額外服務
分明是個可愛的小醉鬼
會所二樓的更衣室旁就是一個半開放的公共餐廳。
兩側都擺了幾張桌子,中央放了一溜的餐盤。只不過這大半夜的,裏面的菜都沒幾根了。
徐澤好脾氣地把指名點姓要他陪吃的醉鬼給扶上了樓,帶到了餐桌旁坐下。
上樓梯的時候,他眼尖地幫客人把從兜裏滑落的名片給拾了起來,因此也知道了這位年輕的回頭客的名字。
邵言銳。
想起上回老板娘的吐槽,徐澤有些好笑。
倒是人如其名。
嘴巴挺利索的。
“您想吃點什麽?”
徐澤給人倒了杯水,随口問道。
邵言銳此時的目光有些呆。
見水放到面前,他舔了舔幹幹的唇,拿過來一飲而盡。晚上喝的酒完全上頭了,他現在腦袋暈乎乎的,只覺得胃裏面又餓又燒得慌。
“來碗……小面!”
解了渴,嘴裏沒鹽沒味的,邵言銳咂摸了兩下,忽然有點想念起記憶中的味道。
“您這樣,吃什麽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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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說完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我不該問個醉鬼。”
邵言銳腦子不清醒了,耳朵還是好的。
嘟哝把空紙杯捏扁了,輕飄飄地砸向對面的男人,“我才、才沒醉!”
“徐哥,客人要吃飯?”
二丫聽到動靜,揉着眼睛從休息室裏走了出來,“想吃啥?”
她一邊問,一邊往廚房走。
他們店的老板精打細算得很,員工能少雇一個人是一個。因此店裏根本沒有專門的廚師,平日裏都是二丫兼着在做菜。這會兒都快夜裏一兩點了,沒什麽客人要伺候,她就悄悄偷懶打了會兒盹。
徐澤沒打算讓小姑娘動手,“你去睡吧,我來做。”
他把紙杯扔進垃圾桶,起身走進廚房,拿着竈上的空鍋在水池邊接了半鍋水。
二丫還在踟蹰,徐澤知道她是擔心被老板娘罵,便溫聲讓她放心,“正好我也有點餓,沒事兒。”
小丫頭不過剛成年,讓他想起老家的妹妹,所以平日裏能照顧就照顧着。年紀輕輕的姑娘,熬夜熬多了可不好。
“嘿嘿,那成!”
二丫開心地沖徐澤作了個不倫不類地揖,腦後的麻花辮晃悠悠的,“謝謝徐哥!”
“……徐哥?誰是徐哥?!”
那頭撐着下巴栽瞌睡的青年聽完兩人的對話,無意識地複述着小姑娘喊出口的稱呼。
然後像是找到個倚靠般,從筷架上抽出兩根筷子開始敲桌。
“徐哥徐哥!我要吃面!”
“吃面吃面!我要吃面!”
他嚷嚷着鬧騰,語氣卻因為醉酒而軟呼呼的, 聽上去像是小朋友撒嬌一般。
徐澤剛把水燒上,聽得這叫喚,好笑地走出廚房。
他把青年手裏的筷子給抽了出來,然後忍不住在邵言銳腦袋頂上揉了揉。
“乖,安靜點兒。”
“徐哥給你做好吃的。”
徐澤用電飯鍋裏的剩飯煮了兩碗粥。
他剛才扶人上來時,手碰到了邵言銳的胃,裏面估計除了酒就沒剩什麽東西。要真吃了麻辣小面,怕是整晚都得難受。
菜架上有老板娘蘭姐自己裹的皮蛋。徐澤掏了一顆剝了殼,切成碎粒撒進稀飯裏,又用剁了點肉餡,揉了些胡椒粉和料酒,均勻地攪進白粥裏。待粥煮開了,撒上點毛毛鹽,便出鍋了。
餐桌旁,邵言銳手裏沒了東西,閑了一會兒,又抽出了兩根筷子開始敲桌。簡直就像幼兒園等飯的小孩兒,嘴裏嚷嚷着要吃面。
等徐澤把粥碗跺在他面前,他先是噘着嘴嫌棄,但等香味飄出來之後,鼻子聳動了兩下便饞慌慌地抓着筷子往粥裏戳。
“小心燙。”
徐澤擋住了他心急火燎的動作,從邵言銳手裏把筷子收走,塞進去一根鋼勺。
邵言銳腦子頓頓的,抓着勺子茫然地擡頭妄向面前的人。
不明白他為啥要搶自己吃飯的物件。
徐澤被他這副呆樣給逗笑了。
這哪裏是老板娘口中那個小家子氣的‘摳門鬼’?
分明是個可愛的小醉鬼。
徐澤今晚有點忙,也還沒吃飯,便多煮了自己的份。他夾了碟泡菜,坐在邵言銳的對面,
“喏,舀邊上的吃。”
才煮的粥挺燙的,得從上往下慢慢舀。徐澤這會幹脆也拿了根勺子,在自己碗的上邊緣薄薄地刮了一層,給青年示範。
但下一秒他的勺子就被咬住了。
小醉鬼把他勺裏的粥一口含在了嘴裏,上下唇一抿,咕咚一聲就咽下了肚。
“……”
徐澤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出聲。
“哎,這可是額外服務啊……”
他雖這麽說,手卻沒收。
動作熟練地在自己碗裏又攪了攪,尋着涼一點的地方舀了滿滿一勺,再次喂到了小醉鬼面前。
等到二丫出來收拾碗筷時,發現兩人面前兩個碗都空空如也了。
“徐哥煮了啥好吃的呀?”她咋舌,“消滅得這麽幹淨!”
“就一點稀飯。”
徐澤拇指搓了搓指節,笑眯眯地回答,“只不過今晚的泡菜格外下飯。”
“泡菜?下飯?”
二丫目送徐澤把客人扶着往按摩室走去,莫名地跑到廚房打開泡菜壇子聞了聞,又皺着鼻子挪遠了。
“噫~我還是吃不慣這味道!”
邵言銳覺得自己真的。
虧!大!了!
當第二天早晨他從一張似曾相識的狹窄小床上醒來,回想起昨晚經歷了什麽之後,他的臉就開始又紅又黑,宛若川劇絕活。
“承蒙惠顧,二百七。”
老板娘笑嘻嘻地扯好了發票,看邵言銳的眼光也從上一次的嫌棄變得十分親切。
畢竟,願意來第二次的客人,幾乎都會轉化成她店裏的常客。
對于長期飯票,她總是很有耐心的。
邵言銳一言不發,付了錢扯過發票,便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大門。
他媽的!
真是喝酒誤事!
他邵言銳英明一世,竟然會在一個地方栽到兩次?
邵言銳怒氣沖沖往酒店走,內心很崩潰。
上一回他至少還在店裏按摩消費了,這一回……他竟然花二百七,就只吃了一頓飯?
還是一頓……皮蛋瘦肉粥?!
邵言銳感到一陣窒息。
他發誓,再也不會來這個鬼地方了!
等回到酒店,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時,邵言銳肉痛的感覺終于消了點。
然而随之湧上腦海的,是昨晚發酒瘋的蠢樣。
令他很想撞牆選擇死亡。
雖然當時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幹啥,但邵言銳酒醒之後卻沒失憶。
發着酒瘋撒潑還被人投喂的場景歷歷在目,他甚至還記得,自己把勺子舔得幹幹淨淨、最後連別人手!指!上!粘的一粒飯都沒放過的變态行為!
他醉酒竟然都到了分不清饑餓和饑渴的地步了嗎?
想起那個技師被他含住手指後愕然的臉,邵言銳抓狂地捂着腦袋,“嗷“地一聲把臉整個埋在了枕頭裏。
宿醉後勁不小。
就着埋頭的姿勢,邵言銳裝了會兒鴕鳥,結果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等到睡醒的時候,已經快夕陽西下了。
項目簽成了,這兩天公司總部會處理項目的合同,所以邵言銳并不急着工作。
他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刷了會兒手機,準備起床沖個澡。
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臭烘烘的。
結果他剛從床上撐起身,咔噠一下,脖子處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響。
“……操。”
邵言銳趴回床上沉默了半晌,捂着脖子欲哭無淚。
他好像……落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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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