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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格林德沃說,抓起亞歷克斯的手腕,“這是一間小平房。你不必過于憂心,除了門前和花園,這裏沒有臺階,沒有隔斷。”他很快談起屋子的詳細布局:“從玄關向右轉就是客廳,它通向花園;客廳的後方是飯桌和廚房;廚房通向陽臺,而陽臺與花園相連。”

“那,房間是在玄關後面嗎?”

格林德沃用拇指按了他的手:“是的。客房就在玄關後面,我的房間挨着客房,浴室及廁所則在我的房間和飯桌之間。”

“浴室和廁所、客房和主房相連嗎?”

“沒有。”這回格林德沃倒是搖動病人的手,說,“不過,萬一你摔倒了,我希望我能及時把你扶起來。”

他們匆匆吃過晚飯,把刷幹淨的碗盤晾在架子上後,格林德沃帶着亞歷克斯在屋內進行了一番探索,美名其曰“散步”。這引起亞歷克斯的笑聲:“我們是發現了新大陸嘛?”

“恐怕是的,尊敬的哥倫布先生。”格林德沃說,“閣下如今得在一片黑暗中刷牙呢。”

“還好,我的胡子已經沒了。”亞歷克斯輕笑道。不過,他顯然也有些不适應,在睡覺前感慨: “沒想到這些熟悉的事物都變得如此陌生。”

“所以,就算是最普通的健康,也是自然給予我們存活的機遇。”格林德沃說。

亞歷克斯悶聲說:“我肯定不是亞歷克斯·鄧恩……但是,顯然我如今只能在這個軀殼裏活動,唉。”

“當然,你也有立即結束困境的方法。”格林德沃說,“不過,那樣的話,你會甘心嗎?”

“不會。”亞歷克斯幹脆地說,“憑什麽我就要服從自然的安排?總得試一試,不是嗎?”

格林德沃幫他拉上燈。亞歷克斯很快沉入了夢鄉,發出輕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治療師在夜晚的靜谧中站了一會兒,才返回自己的房間,開始翻動櫃子裏的紙張,久遠的羊皮紙的新鮮氣味漸漸彌漫至整個房間。

格林德沃的視線轉向了屋內唯一的光源——一個向四周輻射熱量和光亮的燈泡。燒紅的燈絲嗞嗞作響,在其頂部跳躍的如豆黃光柔化了信紙的邊緣,邊緣處的黑褐色陰影又恰恰與胡桃木桌面的色彩相融,達到一種寧靜而溫馨的和諧境界。

這張被烘烤的信紙似乎能抹去一切時光的痕跡,永遠保持它細膩而柔韌的現有模樣。治療師抓起沾好墨水的羽毛筆,寫下那個他無法回避的名字:[鄧布利多——]

“好久不見。”他嘟哝道,黑色液體在紙上細紋間靜靜流淌。

[距離我上一次看到你那圈圈套圈圈的字體,有多少歲月随時序女神們的輪班工作而流逝了?你最後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大概是五十年前了吧。我的記憶力也許和某些小工具的魔力一起漸漸消逝了,甚至失靈。然而,我非常清楚:你從來沒進過紐蒙迦德,也不可能光臨最高層的監獄。]

“恐怕那只火鳥也不能飛過高塔。”格林德沃聳聳肩,繼續寫道:

[但是我能觸摸到你的皮膚。

它不是皺紋堆疊的臉皮,不是粗糙泛黃的紙張,而是我親眼目睹過、親手撫摸過的臉,跨越了一個世紀卻能保持白皙與光滑。

或許你會認為我終于脫離理智地發瘋,或者仍在不切實際地幻想,在如此漫長的囚犯歲月之後。]

“我也覺得自己在發瘋。”格林德沃扯扯嘴角,在新的段落寫:

[但是,這一次我能提出具體的證據以反駁你的觀點:我确實能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熱量,以及你手腕處不斷跳動的脈搏。那些赤褐色的胡茬也是真實的。唯二奇怪的是,疑似患上白內障的‘你’處在失憶狀态。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就像我想問你“為什麽格林德沃會失敗”、“為什麽鄧布利多沒有結束格林德沃的性命”。是因為所謂的正義與邪惡嗎?

不,你遠比我清楚這不會讓我醒悟,因為我是理論的實踐者,而你不是,哪怕你對此鄙夷、不屑、後悔。

也請你不要拿教科書上的字句來搪塞我。鄧布利多——天生的秘密守護者,你曾經的對手不可能對你一無所知,也不可能不知曉自己的本事。你也不例外。那些只是基于“批評格林德沃”的主旨而被噴在紙上的字跡實在太糟糕了——不談邏輯性,它們甚至有嚴重的語病。

我盼望能聽到你的評論,而這是你曾經的老朋友給阿不思發出的請求。不過,如果你只打算活在鄧布利多這個光輝的名字後面,那麽就當你從來沒有收過這封信吧。那只鳳凰張張嘴就能完美地處理你的難題。

總之,作為一位負責任的治療師,沃爾頓·格裏德羅德會努力想辦法醫治亞歷克斯·鄧恩的白內障,以及在恢複記憶的方面助他一臂之力。

多年前我們曾宣誓過:“格林德沃與鄧布利多,不可戰勝的死亡之主。(2)”盡管我們已經被時光擊敗,但是我們永遠不可能主動向大自然屈服。]

他鄭重地簽下自己的教名,罕見地沒有畫三角符號。接着,他用信紙卷起一束被金色絲帶綁緊的紅褐色頭發,掏出打火機,親眼目睹微帶黃光的紅色火焰把它們一點點地吞噬。

最後,只有幾縷灰煙和一撮黑燼能證明某些東西存在過。

作者有話要說: (2)“格林德沃與鄧布利多,不可戰勝的死亡之主。”:來自Wuff的《Immortal》,“Albus Dumbledore and Gellert Grindelwald, invincible Masters of Dea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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