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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晏專業實力極強,一旦拍攝開始就完全進入往我狀态,演戲時的情緒完全不受周圍發生瑣事影響。最近他狀态不錯,經過重重磨合,到了拍攝中期和老戲骨對戲時更加順利,這天的幾個場景基本都是一條過。導演邊看拍攝鏡頭,邊和旁邊的副導交談并不斷點頭以示肯定。

到了下午,當日的拍攝計劃提前全部完成,劇組順利收工。連導演在內的衆人心情異常美好,幾位助理和副導幹脆起哄讓導演請全組去吃飯唱歌放松一下。楚沉晏想了下,問助理顧昭人在哪兒。其實身為金牌經紀人,顧昭并非他專屬,手下還有幾位公司準備力挺的新人,工作起來的時候也是繁忙無比。楚沉晏拍戲時,顧昭不需要全程陪同,正趕上今天過來探班看看拍攝進展,看他有沒有什麽其他需要。

“沉晏,找我有什麽事啊?”顧昭聽助理說楚沉晏找他,和另一位相熟的經紀人說了幾句便走過來。

“小顧,我這一階段的戲份是不是剛好拍完了?”楚沉晏手拿着拍攝進度表翻看,他印象是這樣沒錯。

顧昭聽他這麽說,微微一笑:“是的,你這幾天可以休息一下。”

楚沉晏還在低頭,不過笑容已經爬上了嘴角:“你等等是不是要回公司?”

顧昭挑眉,對楚沉晏的意思了然:“是啊。他們出去放松放松,你不去嗎?”

“我想和導演請個假,搭你的順風車回去一趟。”楚沉晏把手裏的進度表遞給助理,和顧昭并肩而行。“易玄前兩天回來了。”

顧昭聞言知道他這是要給易總一個驚喜,暗嘆楚沉晏為了協調家庭和工作真是不易。

他跟楚沉晏合作這麽多年,一開始是看着他和易玄戀愛,但他後來壓根沒想到楚沉晏竟然會公開出櫃結婚。楚沉晏是當紅明星,和同性結婚這種事對他的演藝生涯影響頗大。顧昭當時曾勸過他,但是楚沉晏只是笑着搖頭,眼神堅定地說他已經決定了。

這兩年來,負面評論削弱了很多,楚沉晏現在的人氣依然高漲,各種邀約不斷,但不可否認的是公開結婚确實給他帶來了衆多消極影響,諸如他這兩年屢屢有出色的作品面世、演技大獲認可,但一直未能斬獲國內的重量級獎項。

大量的工作積累讓楚沉晏的演技與實力在這兩年來又有了飛躍,顧昭理解他拼命工作的原因。身為一名演員,就算面上不顯,但有誰心裏不希望得到實實在在的認可,誰不渴望摘得影帝的桂冠。在努力拍戲的同時還要兼顧家庭,楚沉晏真的已經盡全力了。

因拍攝進展順利,導演心情極好。當楚沉晏客氣地來請假時,他想到楚沉晏這幾天沒什麽重要戲份拍攝,平日拍攝低調又投入,自然願意賣人情給這位易揚娛樂的一哥。

顧昭開着車,楚沉晏坐在副駕上和他聊天。算了下時間,回到G城差不多晚上五六點,他拿出手機撥了號。他對經紀人完全放心,通話從來不避着顧昭。

易玄的手機沒人接,楚沉晏估計他可能在開會,于是直接給唐心打了過去詢問易玄今天的行程。唐秘書查詢後十分禮貌地回複易總下班後計劃參加好友的生日宴會。

生日宴會?楚沉晏想了下,這幾天忙着拍戲他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今天恰巧是他和易玄共同的好友程喬之的生日,上次去S城度假期間他們還享受過對方提供的私人別墅和海灘。程喬前不久曾向他發過邀請,楚沉晏當時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機會能前往,所以沒有給與肯定答複。他當時還和歸國的易玄商量,兩人決定由易玄出席送上夫夫二人的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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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易玄今晚也會前往,楚沉晏也不着急聯系他了,反正到時候都會見面。顧昭直接把車開到他家,楚沉晏和對方揮別後便上樓回家。剛巧不到六點,洗完澡吹幹頭發,他來到衣帽間打開衣櫃。稍加挑選後,他便拿出一套米色的休閑裝。把頭發重新打理一番,又稍微噴了點香水,楚沉晏換好衣服便開車出發。

其實這次的宴會并非程喬之本人手筆,而是簡家現在的掌權人簡斯年為他慶祝生日操辦。與他們相熟的人都知道這兩位之間的神奇經歷。當年的程喬之與還是簡少爺的簡斯年簡直是水火不容、争鋒不斷,沒想到兩人後來竟然互生情愫,中途還遭到過簡家上任當家、簡斯年的叔叔簡先生的幹涉,歷經磨難最終走到了一起。如今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也算是半公開化,獲得簡程兩家默認的。

生日會的地點位于簡家的一座溫泉別墅,建築隐匿于山林之間,深秋時分滿山紅葉猶如流火,配上盤山道上的路燈點點,美不勝收。

楚沉晏将車交給簡家的傭人,進門的時候剛巧遇到了同來參加生日宴會的周衍。

“喲,這麽巧?”周衍身着黑色休閑西裝,他身姿挺拔,長得特別有男人味,穿西裝尤其凸顯好身材。“你這是剛趕回來的?”

楚沉晏點點頭。他穿着米色西裝和周衍站在一起,視覺沖擊感略強,立刻吸引了一大波驚豔的目光。“我這階段的戲份結束了,剛巧回來參加喬之的生日會。”

“簡斯年他大手筆啊。”周衍回頭看了一圈,感嘆道:“今天來了不少人啊,你家易總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楚沉晏笑道:“秘書說他下班後直接過來,說不定現在就在裏面。不急。”

“怎麽,他不知道你回來了?準備給他個驚喜?”周衍樂得直笑:“你們夫夫還挺有情調的嘛。”

楚沉晏被他調侃也不生氣,邊走邊欣賞周圍的美景。看得出簡家這處別墅是費了番心思打理的,單說前廳花園中盛放的各式名貴花朵,尋常富貴人家養幾株也很正常,但是要将這些不同種類的極品聚在一處養着,花期不同的偏偏能夠在同一時間內優雅綻放,恐怕只有像簡家這種極少數的世家才能夠做到。別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到了這裏不過是簡家別墅的花園一角罷了。

“易天沒和你一起?”楚沉晏随口問道。

周衍聽到這個名字,長眉立刻皺起:“別提那個掃興的家夥!”

“你倆到底怎麽回事?”楚沉晏有些好奇。易玄的弟弟易天今年至多二十一歲,周衍比自己大三歲今年三十五,楚沉晏了解他為人坦蕩而且十分重義氣,沒道理為點小事和一個小年輕做多計較。如果擱在以往,楚沉晏是肯定不會多問的,但是易天畢竟是易玄的弟弟,所以才忍不住開了口。

“……”周衍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兒語塞:“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新人嗎?”

“記得。”楚沉晏沒忘周衍說他看上了一個小新人,不過這和易天有什麽關系?

“我和他上床了。”周衍一手握拳抵在嘴邊,壓低聲音:“結果睡了之後,才知道那是易天的暗戀對象。”

“什麽?!”楚沉晏震驚道。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哪想到有這麽巧的事?!”周衍想到當時的場景,語氣憤憤然:“你小叔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當時堵在門口和我打了一架。我說他們姓易的是不是都特別擅長拳腳?!老子好歹也拍了這麽久的動作片,當時愣是讓那傻逼占了上風!媽的,搞得我好幾天出不了門,差點破相了都!”

楚沉晏總算明白周衍和易天之間的糾葛了,這可不是幾句話能夠解開的。他正想着再問問情況,方便下次見了易天時調解一下兩人的矛盾,卻見周衍皺眉停下了步子。

楚沉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曲曲折折的回廊盡頭正有兩人在笑談着。

華燈初上,回廊兩旁蕩漾的水面映着粼粼波光,随風輕晃出勾人遐想的清影,晃得人眼暈。

那兩人中站着的是許久未曾見過的陳西,大概因為最近獲得力捧,英俊年輕的臉上滿是活力與張揚,說話的時候眉眼帶笑,整個人明亮的像是要發光了一般。

而坐着的人姿态随意,身上穿着楚沉晏再熟悉不過的西裝,因為那還是不久前他整理好挂入衣櫃的。

那人手中托着一杯酒,正擡頭認真地聽對方說話。大概是聽到了有趣的地方,那人下巴微仰,漂亮的臉上展露出一抹溫柔的淺淡笑容,又黑又沉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望着身邊的人。

楚沉晏心髒不受控制地重跳幾下。

他太了解那個眼神了。因為易玄一直以來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的。

他從未想過易玄會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用如此深情的、專注的眼神凝望其他人。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滞了,楚沉晏在那瞬間的眩暈中渾身脫力地後退了一步,手在空中虛晃了下,身後卻根本沒有任何能夠支撐他,讓他倚靠的力量。

唯有深秋夜晚廊間冷冰冰的空氣。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楚沉晏渾身僵硬地站在陰影中看着不遠處的二人。

恰巧此時一位簡家的侍者端着盛放美酒的托盤經過,正站着笑談的陳西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說話時一揮手,那加了冰塊的酒液頃刻間灑了他滿身。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陳西手足無措,那位侍者也慌張地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連連彎腰道歉。

倒是坐在那裏的易玄十分鎮定地起身,對那位侍者說了句什麽,對方感激地不住道歉了好幾聲才小心翼翼地離開。

快要入冬的夜晚無疑是寒冷的,被那加了冰的酒浸透衣服,再吹冷風的感覺想必更加刺骨。

楚沉晏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易玄背對着自己,伸手解開西裝上衣,而後将那件衣服披在凍得瑟瑟發抖的陳西身上。

即使易玄背對着自己,楚沉晏也能從陳西略帶羞澀的笑容中想象出他的表情。

關切?心疼?還是什麽?

“操!”

耳邊響起周衍低低的咒罵,他明明距離自己很近,聲音卻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楚沉晏的雙耳像是蒙上了一層膜,周圍的一切聲響都聽不見了,只剩下一陣陣嗡嗡的轟鳴聲。他的大腦無法思考,身體也脫離了掌控徹底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寒意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滲入他的皮膚,無助的感覺自無法挪動的雙腳蔓延全身。

楚沉晏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無法控制地打了個冷顫。深秋之夜,他渾身的衣料竟然瞬間被冷汗浸了個透。

周衍也被這幕徹底震驚了,剛才他看到易玄和那個叫陳西的年輕人聊天就覺得兩人之間透着股不太正常的味道。他見楚沉晏沒有動作,還以為是自己多想,結果後面發生的事差點把他的肺氣炸了。周衍兩手死死攥成拳,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咬肌繃着惡狠狠地罵道:“媽的,他們倆在搞什麽!”

見那兩人即将離開,周衍再也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正當他準備一個箭步沖過去拉住易玄問個究竟,一只手卻拉住了他的胳膊。

周衍知道那是楚沉晏的手,因為那只手正在發抖。

他低下頭,自己袖子上的手慘白慘白的,單薄的皮膚下透着青色的血管,好像完全失去了熱度與力量,帶着股絕望的悲涼。

周衍回首,楚沉晏正望着他,雙眸在燈光之下似乎有水光閃動,最終在努力眨眼中艱難地收了回去,然而其中的悵然、失落、震驚、無助、難以置信卻根本無從遮掩。

“這是喬之的生日會,別在這裏。”楚沉晏聲音低啞,周衍知道他正壓抑着無法承受的痛苦:“周衍,我自己來處理。”

周衍見他沖自己露出個苦笑,心裏真是萬般難受。身為同行又是好友,周衍深知易玄對楚沉晏的重要性。他也算是見證了兩人多年來的感情,甚至看他們二人走向婚姻殿堂。周衍一直覺得這兩人感情深厚,哪想得到今天會在這裏撞到這種狀況,更何況易玄今天根本不知道楚沉晏會出席,也不知道之前發生過多少次了!連身為局外人的他都快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和震驚,他真的很難想象楚沉晏這個合法伴侶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周衍理解楚沉晏不願意在朋友的生日宴會上把事情鬧大,這裏都是有臉面的人,稍有風吹草動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全G城的圈內人都會知曉。再怎麽說,這都是他們夫夫兩人之間的問題,周衍想楚沉晏肯定無法接受易玄會背叛他,看到的是一回事,或許其中還有隐情呢?

周衍壓了火氣,忍了又忍才點點頭,遇到這種情況,他連安慰楚沉晏幾句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見楚沉晏也沒心情在這裏待下去了,他幹脆陪着對方向宴會的主角道歉。

楚沉晏向程喬之和簡斯年非常抱歉地表示自己的身體不适,需要先行離開。他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內心暗嘲自己多年的演技竟然在這種情景下派上了用場。說話間,程喬之和簡斯年即使只是簡單的并肩站着,兩人之間眼神的交流暗含情愫,笑容直達心底,有種外人無法闖入的默契。

那種只屬于愛人的甜蜜令他不敢多看,心髒像裂了個口子,藏在裏面的東西正不受控制地潺潺流出。

“易玄怎麽沒和你一起,我讓人去找他來吧?”程喬之向遠處張望,準備喊個侍者過來。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楚沉晏笑笑。

程喬之見他堅持便不再多說。周衍之前喝了酒也沒辦法開車送他,然而楚沉晏此時的狀态顯然不适合獨自離開,正當他愁眉不展,容名琛恰好走過來同他們幾人打招呼,聽說楚沉晏身體不适準備離開,便主動表示送他回去。

坐在封閉的車廂內,在外人無法窺探的角落裏,楚沉晏終于疲憊地閉上眼睛,示人的那張面具也收了起來。

車內開了空調,他卻依舊感到徹骨的冰冷。這種冷來自心底,伴随着血液的流動傳遞到他的五髒六腑,奪走了身體的全部溫暖。

“沉晏,你還好嗎?”容名琛側頭見楚沉晏臉色蒼白,擔憂地問:“要不要給醫生打個電話?”

“不用了,我沒事。”楚沉晏睜開眼,禮貌地沖容名琛搖頭。他此時并不想說話,只希望快點回家。

“表哥他是不是也去了?”容名琛皺眉,有些不解:“剛才怎麽沒見他?”

聽見他提起易玄,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地湧來,楚沉晏瞬間覺得呼吸困難,心中猛地刺痛。他努力深呼吸調整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他還有事。名琛,謝謝你送我回家。”

容名琛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沉默着将車開到楚沉晏家樓下。

楚沉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電梯,進的家門,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攤倒在沙發上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恍惚中他聽到外面好像開始下雨了。寂靜的夜晚中,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異常清晰。

黑暗中坐久了,視網膜習慣這種幾近無光的環境後,楚沉晏垂眸看到自己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着。

他一直以來都是相信易玄的,然而今晚所見卻令他難以置信。

易玄對陳西的态度顯然不僅僅局限于剛剛認識。那種溫柔,那種暧昧,那種專注都刺傷了他的眼,灼燒着他的神經。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楚沉晏閉上眼睛頹然陷入沙發中,渾身脫力地想。

許多他之前不曾細想的細節不斷地從腦海湧現,差點出車禍那次易玄一直無法接通的電話,深夜匆匆趕來時身上沾染的陌生香水味,情緒的無端失控,對他工作的不滿,頻繁的出差,未知的歸期,送給不知名朋友的鮮花,陳西的突然受捧以及他和自己年輕時無比相像的長相,微博博主爆料的陳西與神秘人的偷拍照……

一樁樁一件件串在一起,逐漸彙成令他無法接受的真相。

真相?這會是真相嗎?

楚沉晏雙目發熱,他用顫抖的指尖按着自己太陽穴,那裏沉重的跳痛刺激得有什麽從他的眼角不斷湧出。

若非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想象易玄會這樣對別人。他從未懷疑過易玄,被最愛的人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瞬間簡直要将他擊垮。

楚沉晏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着回到家中,他真的太痛了。他只希望易玄能夠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讓自己結束這個可怕的噩夢!

不知沉默地坐了多久,直到頂燈亮起,楚沉晏才擡手遮住上方透下的光線。原本溫暖的燈光此時卻照出一室冰冷,甚至刺得他眼角泛紅,雙目潮濕。

楚沉晏慢慢擡起頭,望向剛剛進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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