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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失明?

易玄心中一片冰冷刺痛,僵硬着坐在那裏久久不能動彈,連打翻了手邊的咖啡都沒有察覺。

最先冒出的想法是立刻和易天聯系,确認報道的真實性。不過他随後恢複理智,假若沉晏受傷的消息有誤,他貿然和國內聯系很可能會破壞他現在的生活。易天得知他生還,或許會揭開當年發生的一切,引出不必要的波折。

可一想到楚沉晏真的有可能失明,易玄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焦躁不安。他必須得親自回國一趟。

快速打點好一切,易玄乘坐國際航班飛赴闊別兩年多的故土。再次呼吸G城的空氣,他沒工夫整理此刻複雜的心情,急忙去打探楚沉晏的相關消息。

其實易玄根本不需如此,電視、報紙、雜志、網絡都在大肆報道楚沉晏受傷的事。據知情人士透露,楚沉晏拍攝廣告時不慎從高臺墜下,造成頭部受傷,很可能導致失明。他的經紀公司和廣告方封鎖了消息,直到一周前突然有工作人員偷拍的照片流出,這件事才被曝光。

後續有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者接受采訪表示,楚沉晏因拍攝過程中注意力不太集中,才導致一腳踏空。還有人分析他近半年來大幅減少工作量,露面時狀态似乎一直都不太好,不知是何原因所致。

然而無論原因是什麽,對于像楚沉晏這樣的演員來說,如果就此失明,基本意味着演藝事業的終結。對于一個這兩年剛從離婚事件陰影中走出的人來說,這實在太過殘酷。

易玄合起手中的報紙,每每看到這些消息,心髒都會如同被割裂般疼痛難忍。他很難相信楚沉晏會真的失明。可是回國這兩天,搜集的各種消息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比較可靠的認知:楚沉晏的确在片場出了事故,目前正在醫院救治,且傷情嚴重,是否失明還是未知數。再深入的消息都被經紀公司封鎖,是否失明,外界都在猜測。

易玄強自按捺住想要給知情人打電話的沖動,一方面擔心揭曉當年的事,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就算別人告知楚沉晏的情況,沒有親眼看到,他不可能真的放心。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對他來說都有着無法抗拒的力量。最終,易玄決定親自走一趟。

他當機立斷地找了臺車,暗中跟着楚沉晏的經紀人。幸而楚沉晏和顧昭還在搭檔,易玄根據過去對顧昭的了解,很快就發現了對方的行蹤。終于在耐心等待兩天後,顧昭駕車緩緩拐入了G城新區的一家私立醫院。

易玄把車停好,從擋風玻璃向外望去,眼前矗立着數棟院方大樓,白色的牆體在炙陽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易玄微眯雙眼,這樣的場景很容易就勾起了他不願再回想的記憶。他當年患病後曾輾轉多家醫院,在那些地方度過了備受折磨的日子。望着連片的白色,易玄感到自己的鼻間仿佛彌漫了消毒水的氣味,耳邊也響起了醫療儀器沉悶單調的聲音,就連身體也條件反射般的開始隐隐作痛。過去承受過的痛苦、孤獨與絕望在這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來,将他淹沒。

他的眼前慢慢浮現出自己病後離開摯愛,獨自在病房中等死的情景。

然而即便這種地方對他來說宛若修羅地獄,易玄也必須再入一次。

他很謹慎,不敢跟顧昭跟得太緊。知道楚沉晏所住的病房在高級病房區的位置後,他便尋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落座。

易玄心中焦急,面上卻不顯。他坐在遠處的長廊上,像是一個等待的病人家屬,并不引人注目。不久,顧昭和醫生護士從那間病房走出,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醫生向顧昭和旁邊的助手交代叮囑了一番,而後和護士一同離開。易玄所坐的區域正好在兩人經過的途中,他們從身邊走過時,竊竊私語便落入了他的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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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那位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

“嗯。現在治療的效果很不理想,給他做了好幾次檢查,依然沒有任何光感。”

“唉,真是太可惜了。那麽紅的明星,雙目失明對他來說肯定是致命打擊。我很喜歡他拍的戲啊。”

“就算是普通人,眼睛看不見肯定也會崩潰。別說了,走吧。”

雖然各種消息都暗指楚沉晏可能失明了,可親耳聽見醫生确認,易玄還是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在法國時刻關注着楚沉晏的動向,看他收養孩子,加盟白飛舟的公司,投拍蘇原非的電影并取得巨大成功,看他傳出緋聞,走出過去的陰影。沒有他的陪伴,楚沉晏的生活和工作重新煥發出生機。他感到安心,也由衷期望沉晏能獲得幸福。

可是為什麽他會在重新振作後再次遭受如此重創!

易玄用冰冷的手死死地抵住心口,過了很久才緩緩直起身體。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我想見他,哪怕一眼也好。

這日,一位身着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出現在病房門前。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表格,又核對了一眼病房門牌。

“王醫生剛才查房時忘了看楚先生最新的檢查單,我過來幫他取一下。”醫生向門前的保镖和助手點頭示意,随後走進了病房。

房間很寬敞,也很安靜。窗簾、牆面、裝飾物都是淡雅的素色,剩下的則是大片大片的雪白,顯得冰冷而空擋。病房的中央,一個穿病號服的黑發男人正安靜地坐在病床上。

他雙手放在身體兩側,背靠着後方靠枕,正半睜雙眼默然垂首。

聽到推門的聲音,他微微側頭,循聲轉過臉。曾經璀璨奪目的雙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變得空洞而無神。

“楚先生,醫生來取您的檢查單。”

助手送醫生進來就退了出去。病房內一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易玄戴着口罩,掩藏在白大褂下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楚沉晏看不見了,這樣的認知讓他痛徹心扉。

分開的兩年半時間內,對楚沉晏的思念從未停滞。

當易玄親眼目睹楚沉晏半靠在病床上,用那雙無神的雙眸“望”向自己時,他再次感受到了當年分離時的那種痛徹心扉。

他真的太想沖過去把對方擁入懷中。易玄緊緊地攥着雙手,甚至連指甲都嵌入了手心。他強忍住這種沖動。他沒有資格,也不能再去破壞楚沉晏的生活了。

有溫熱的淚水從易玄的眼角流出,沾濕他的睫毛,順着臉頰沒入下方的口罩之中。

他心中充滿了無限的眷戀與哀傷,凝望着面前曾經的愛人,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能挪動步子。能再看沉晏一眼真的已經很好,他該離開了。

“醫生。”

在易玄即将轉身離開的瞬間,沉默許久的楚沉晏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和記憶中一樣,還是一貫的溫潤低沉。

易玄怔愣了一下,背脊變得更加僵硬。他不該再待下去了。楚沉晏雖然看不見他,可是每多留一秒,風險都會增加一分。可是,在聽到楚沉晏聲音的那一刻,易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雙腳仿佛被澆築在病房的地面上,生了根般再也移不開了。幾百個日夜以來,他時常夢見愛人在耳邊呓語,醒來後悵然若失。易玄從未想過自己今生還能親耳再聽一次。

他被那人溫柔的聲音鎖住了身體,困在原地。易玄聽到自己輕輕地“嗯”了一聲。

“醫生,你有時間嗎?”楚沉晏垂着眸子,長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了淺淡的陰影。若不是動作和無神的雙眸出賣了他,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經歷了什麽。

看着男人現在認命接受現實的模樣,易玄的雙眼逐漸被淚水模糊。

“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易玄心中悸動,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真的不能再留了,更不該和沉晏說話。可最終,他還是啞着聲音,盡量用和往常不一樣的聲音回答:“好。”

“真好。我很久沒和別人聊過天了。從什麽地方說起呢?”楚沉晏淡然一笑,平靜地說:“其實,這半年來,我一直在找一個人……他是我的愛人。”

“我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可惜後來卻因為一些事而離婚。”

“分手時,我以為是他背叛了我。可過了兩年,我卻無意中知道了當年的隐情,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得了重病,無藥可醫,因為不願我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設計騙我和他分手。”

“我怨恨過他。愛人之間為什麽不能坦誠相待,為什麽不讓我和他一起度過最後的日子,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

“可在尋找的過程中,我慢慢理解了他當年的想法。”

“我去過他當年治療的醫院,去過我們爆發争吵的房子,去過他的玫瑰花房,我在那裏目睹了病痛的折磨,死亡的無情,我了解了他獨自忍受疼痛與絕望,也看到了他這麽多年來的真心。”

“當時我就在想,我必須要找到他。半年時間,幾乎所有知情者都告訴我,他已經死了,該放棄了。”

“我常常想和他重見的場景,更害怕等待我的是一座墳墓。”

“我嘗試了幾乎所有方法,可線索始終斷在他最後離開的時刻。”

“後來,我在片場受了傷。”

易玄看到男人擡起頭望進他的雙眼,如同清風拂開深潭上缭繞的雲霧,光華逐漸在那雙令人迷醉的眸間重現。他忽然懂了。

“但我沒有失明。我也騙了你。”楚沉晏緩緩開口,聲音一片沙啞。

心跳激烈到幾乎要脫離胸腔,腦中也化為一片空白,易玄僵立着,徹底喪失了語言能力。直到楚沉晏翻身下床,伸出左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這是我最後的賭注,賭你還活着,賭你會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原來如此。原來沉晏早就知道了真相,而且一直尋找他。

易玄在楚沉晏的眼中看到了身穿白衣的自己,也看到了其中濃重的眷戀。他無法思考,甚至忘了呼吸,任憑男人一把扯掉了他戴着的口罩,用手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臉。

“沉晏……對不起。”易玄眼眶發熱,聲音不住顫抖。他有太多話想說,開口便成了哽咽。“對不起。”

楚沉晏也紅了眼眶,淚水順着兩頰滑落,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同款婚戒在兩人相握交纏的指間閃耀着美好動人的光輝。

易玄用力抱緊楚沉晏,而楚沉晏也在緊緊地回抱着他。易玄從未想過這輩子還有機會能夠再次擁抱自己的愛人。許久,他才伸手捧起男人的臉,帶着無限的眷戀與愛意輕吻着男人的額頭、鼻尖、眼角,最後印在他的唇上。這個吻在唇齒交纏間逐漸帶上了血液的味道,反倒更顯真實。在這樣的抵死纏綿中,他們仿佛骨血靈魂相融化為一人。

深吻過後,楚沉晏輕聲開口:“阿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寫的那句話嗎?”

易玄擁抱着愛人,最初沒有反應過來,随即忽然意識到楚沉晏指的是什麽。

“記得。”

他們真正第一次相見是在很多年前,楚沉晏在後臺微笑着在兩人的合照上簽名并留下了一句話:期待與你再次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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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番外見長佩和作者微薄@明起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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