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17=18

江月老謀深算的眯起眼睛輕咳一聲:“我有個計策,你不妨一聽。”

“謀士請講。”若若放下手機,仰着腦袋瓜 ,一本正經的接了這話茬。

坐在上鋪的江月腳尖點了一下桌子然後跳下來,她走到陳若若跟前坐下,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什麽時候她這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人竟然開始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四目相對,小狐貍的眼睛水汪汪。

好嘛,肯定是對這張臉犯了罪。

江月手指蒼白而修長,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骨節分明,有一種很好看的冷感,她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你知道什麽是賣慘人設麽?”

“想要博得大家同情,就裝可憐,為了給自己争取好處。”若若有點疑惑,“是這個賣慘麽?”

“嗯,愛哭的孩子有奶吃。”江月支起下巴,“既然你不想跟薛沛撕破臉,不如就這麽做喽?反正你賣賣慘,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讓你陪她一起吃這個苦頭。”

陳若若低垂着眼,睫毛擋住了視線,随後喃喃道:“我不會。”

她也不想。

“什麽不會呀?也不知道是誰在宿舍樓底下哭的慘兮兮,讓我都不忍心再說什麽!你掉眼淚的潛臺詞不就是,‘江月,我委屈,我都這麽慘了,你幹嘛不讓着我?’”

即便知道這個女人又在開玩笑,陳若若還是忍不住辯解:“我真的沒有那麽想!”

“噢?”見若若生氣,江月捏了捏那團肉肉的臉蛋。

少女沉默一瞬,說了真心話:“因為……我有點害怕,打了人,手現在還在抖。另外,你看破了我的想法,讓我覺得窘迫又恐懼,情緒一緊張就哭了,但這絕對不是委屈的哭!”

“沒關系,你有資格委屈,”江月昂首,“我給你分析一下,你本身想要呆在第一排,但薛沛提出讓你跟她并排而站,如果你堅持了自己的想法也就不會發生打架這回事。”

“還是我立場不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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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江月神情難得流露出了一絲恍惚,似乎是在回憶,“你性子軟,容易答應別人的請求,尤其是像薛沛這種沒有眼力價又不心細還考慮不到後果的孩子,她一個勁的磨你,最終你還是妥協了。後來,起了争執時,你仍舊堅持最初的想法,回到第一排,可就在這時,薛沛攔住你嗆了李家寶。”

陳若若有些詫異地轉過頭,正對上江月的眼睛。

“我說的有什麽問題?”江月嘴唇淺淺漾開一抹弧度,問道。

少女咬着嘴唇,好半天蹦出單個字:“沒。”

江月繼續:“她叫你過來的、她先開口嗆人的、她不讓你站回去的、她先動的手。”

陳若若:“……”

江月見她有些動搖,趕緊得出結論:“所以,你當然有資格委屈。”

真的是這樣麽?

陳若若不解的眸子裏充滿着太多太多的疑惑,為什麽經她這麽一說,自己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可之前她卻覺得薛沛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腦子裏像是有兩個小人舉着鐮刀打架,最終白色的勝利,少女眸子黯淡着:“不管怎麽說,薛沛也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不然,今天上救護車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江月滿意的笑着,果然是個善良的小姑娘。

試探結束,女人對小狐貍的興趣增長了不止一星半點,她伸手拍拍陳若若的腦袋:“有人肯去替你出頭,面對前方未知的老虎亦或是怪物,能夠義無反顧站在你這邊的人不多得了。”

陳若若真的有些搞不懂了,話裏行間江月應該是想讓她放棄掉薛沛的,可現在說的話倒有些求和的樣兒。

“費盡口舌說這些就是要告訴你,只有賣慘人設行得通。”江月又重重的拍了兩下若若的腦袋,“聽我的沒錯。”

“非要這樣麽?”少女抱頭,“……我不想坐實謠言,不想當綠茶婊,不想被說成白蓮花!”

“可你也不想跟薛沛同甘共苦,并且在你心裏也覺得自己是無辜的不是麽?”江月直接點破陳若若的僞裝。

“我……”

“行了,你家裏幾口人?”

“三口。”

“住在哪裏?”

“???”

“住在哪裏。”

“花園路香溪翠庭。”

“可惜了,是個還不錯的地段。”

“……”

“父母都是雙職工麽?”

“對。”

“完蛋了,生活得還挺滋潤。”

“江月,我家裏條件還算可以,但這些都是我父母一點點累積起來的,只想讓我過最好的生活,不比其他孩子差。但是我父母的父母并未幫過什麽忙,不添麻煩就是最好不過的事兒了。”

“既賣不了慘,也狠不下心,更不願意扣學分!陳若若,你有點難伺候昂~”

陳若若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氣,這才悶聲道:“總不能說我父母那邊的事情……”

“也不是不行啊!”江月眼睛立即亮了,她敲起響指,“我幫你想個悲慘的故事,不如等薛沛回來你就這麽跟她說。”

沛沛,對不起,真的真的很抱歉,畢業證和學分對我來說很重要。海油一學期的學費就是3萬5千元,我們家的條件只能供我上兩年,如果我要是重修了一年就沒辦法上學了。

我的爸爸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海油職工,奶奶在我9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因為我,爸爸跟爺爺鬧的不歡而散被趕出家門,靠自己買房子買車還貸款過日子。

而我媽媽雖然父母雙全,有兄弟姊妹,但家裏人的相處方式過于冷漠,每個人都藏有二心,作為老大的媽媽又不能說什麽,盡心盡力再苦再難也伺候着那些‘寄生蟲們’真心真意對他們好,到頭來把自己累出一身病,卻沒有一個親人過來看看住院的她。

因為姥姥和姥爺從小不待見我的媽媽,自然也不待見我,他們封建守舊重男輕女,媽媽在海油分到的第一套員工房竟然要讓給舅舅住,我們只能重新在外買房子。

現在房價上漲的快,我們中和了房價選擇在花園路買房子,可現在這個年頭連一套二手房都買不到,沒有辦法我的父母咬緊牙關貸款買下了新建的小高層。

因為負債累累,如果我重修了學業,家裏真的沒有資金了……

江月七七八八的說了一堆,看向陳若若的時候,發現她眼眶紅紅,揪着衣袖不說話。

江月愣住,驚雷砸中頭頂,該不會被她說中了吧?

“你沒事吧?”

“嗯。”

少女那雙杏眼閃躲開,好似被人揭破真正外殼後的焦慮與心虛。

若若本人不敢相信,江月歪打正着的這堆話到底是知曉她家庭情況還是編故事中了頭獎?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她的姥姥姥爺對她的媽媽非常不好,甚至沒有當成親生女兒看待,但卻對她異常的好。

姥姥對她非常好,好到真的沒有任何詞來形容那種好。

有時候若若會安慰陳靜:“姥姥對我好,就是對你好,把在你身上的愧疚彌補到了我身上。”

“你不懂。”陳靜心累俱疲的說,“她那是把你當成了她的小閨女養,和我沒多大關系。”

至于陳靜為什麽會這麽說,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姥姥張玉飛比起愧對女兒更愧對于陳若若,畢竟當初鐵了心讓陳靜去打胎。

後來陳靜寧願懷胎十月挺着大肚子在自己的家呆着,也沒有回過一次娘家,甚至在公共浴室洗澡摔倒的時候,張玉飛趕過來看女兒,陳靜都沒有讓她進門。

若若出生後,陳靜跟張玉飛的關系才有些緩和。

因為陳靜上夜班,陳侑利是維修班的班長常駐在廠子裏回不了家,所以小孩子沒人照顧,陳靜只能把若若送給張玉飛照看。

同時每個星期交200元的生活費,那個時候200元的生活費已經挺多了,畢竟哪有親媽問親閨女要錢帶外孫女的呢?

每每這麽想,陳靜心裏就難受憋屈。

可偏偏丫頭從小就懂事聽話,在姥姥家裏呆着不哭也不鬧,除了吃飯挑嘴護食倒也沒操過什麽心。張玉飛看到小孩子乖巧可人自然是欣喜的,養着養着就養出了感情,所以陳靜說的沒錯,當年還不到50歲的張玉飛有了個小外孫女那可不就是‘老來得子’麽?得好好寵着。

倘若一定要做個選擇題。

陳若若和陳靜掉下水,張玉飛會救誰?

獲救的那個人肯定是陳若若,并且不論年歲多大,姥姥都會選擇她,義無反顧。

似乎疼小的、重男輕女是那個時代的标志,恰巧陳若若享受到了這份偏愛。從出生到現在,過年拿到手的紅包,每一次都會是1000元,不比誰多也不比誰少。

哪怕18歲那年查出病竈,陳若若做了胸部的乳腺纖維瘤手術,她那眼睛不好使耳聾又聾,腿腳不方便特別容易腦梗的姥姥破天荒的走到附近的住院部,拿着一萬塊錢說什麽也要塞給她。

這種好,是陳靜沒有的,也是舅舅的孩子,張玉飛的孫女所享受不到的。

每一次陳靜在娘家受了委屈回家找陳若若哭訴的時候,結尾總要加一句:“若若,媽媽知道你疼我,我說你姥姥的不好是正說,因為她确實對我不好。但你不能夠記恨你的姥姥,因為除了你舅舅,她最疼的那個人就是你。”

人生就像是選擇題,有人得到了,就有人失去。

陳靜願意做這道選擇題,因為她的若若過得很幸福,将來也會更幸福。

海油的天微沉,有點要落雨的跡象,江月給足了這只‘小狐貍’感傷的空間,然後泡了杯熱茶放在她面前:“人活一輩子為自己為家庭,不為其他人,根據實際情況,自私一點沒什麽。”

陳若若雙手捂住茶杯,熱氣讓她沒了精神力,眼睛犯着困,她輕輕呢喃着:“賣慘過後,我在沛沛心裏大約也會變成衆人口中的白蓮花吧?”

“她會更加照顧你的。”

江月善于分析人心所向,薛沛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女生,藏不下那麽多心機。

窗外天已經黑了。

人也該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像若若這種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錯又不願意當白蓮花的人,江月一開始也認為小丫頭是傳言中的巨大白蓮。從見色起意再到有了好奇心這個試探的過程,江月明确了一點:陳若若就是個乖乖女,心裏的顧慮太多所以做事情猶猶豫豫不果斷。

所謂白蓮花,可能有一點,不過,人都是自私又僞善的生物,得為自己想。

跟相對冷漠的海油,冷漠的人,陳若若的善良遠遠高于內心的心機。

最後人無完人,設身處地想想~~~感恩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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