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緊接着, 沈長樂稚嫩卻凜然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金吾衛馬上就到了,爾等宵小還不快滾!”

沒想到沈長樂和映月竟然跟上來了,看樣子沈長樂方才放出去的是金吾衛的十萬火急信號彈, 這樣一來,不消片刻, 附近的武侯, 金吾衛必會火速趕來馳援。

孟娉婷稍稍松了一口氣,誰知, 其中一黑衣蒙面人大概見被一個小孩壞了計劃,因此惱羞成怒, 頓時揚手一擲,一把寒湛湛的長刀打着旋地朝沈長樂飛了過去。

映月與沈長樂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當即傻眼了, 眼睜睜地看着長刀向她們飛來一動不敢動。

“長樂!”

千鈞一發之際, 孟娉婷根本來不及多想,使盡渾身力氣沖了過去撲到了沈長樂身上。

“唔!”

滾燙的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了沈長樂的臉上。

沈長樂木木地擡手擦了一下, 看見手裏的鮮血後, 顫顫地喊了聲:“姐姐?”

映月也反應了過來, 待她扭頭瞧見孟娉婷後背上豎插着一柄寒刃時, 倒吸了一口冷氣後,忍不住捂着嘴巴哭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陣紛雜的馬蹄聲疾馳而來——

孟娉婷的背脊像是被一座大山壓住似的, 又重又疼又冷, 她跪在地上,擡頭看見沈長樂小臉慘白如紙,眼裏全是驚恐,嘴唇抖得厲害, 似是吓得不輕。

她擡手想要去幫沈長樂擦眼淚,手卻沉的如同灌了鉛一般怎麽都擡不起來,她只好扯唇笑了笑,輕聲道:“別哭,姐姐……沒……唔!”

說話間,孟娉婷的身子猛地向後一躬。

有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後,将釘在孟娉婷背上的長刀飛快拔了出來,血珠揮灑在半空中,又如雨點般落在了映月和沈長樂的身上。

映月當即吓得面如死灰。

那人舉起刀來對準了孟娉婷的後腦勺,映月正要飛撲過去護人,卻見那黑衣人的身軀猛地一顫,旋即定住了。

過了一會兒後,暴突着眼珠子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孟娉婷的身子也開始向後倒去。

“娘子!”映月喊。

話音将落,一道急切地喊聲頃刻而至:“娉兒。”

下一瞬,紫影閃來,飛快地接住了向後倒去的孟娉婷。

見是沈燼溫來了,滿臉是血的沈長樂立時沖沈燼溫放聲大哭道:“六叔,你可來了,孟姐姐受傷了,嗚嗚……你快救救她……”

孟娉婷躺在沈燼溫的懷裏,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像個破敗的娃娃,呼呼的灌着冷風,她支撐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沈燼溫,顫顫地擡起手指着沈長樂,氣若游絲道:“殿下,我把……長樂,還你了……”

沈燼溫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嘴唇輕顫道:“你先別說話,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昭王府,下泉齋。

血水一盆一盆地被下人從房內端了出來,站在門外的嚴叔和東來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只聽下人們說方才阿郎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火急火燎地沖進了屋裏,眼下房門緊閉,大夫和阿郎都在裏面,他們不得進去,在外面急的幹瞪眼。

一個時辰後,門打開了。

大夫背着藥箱率先出來了,沈燼溫一身是血的緊随其後。

“阿郎。”嚴叔東來叉手行禮。

沈燼溫擡了一下手,示意他們先別說話。

大夫回身對沈燼溫叉手行禮禀道:“殿下,這刀口雖深,但幸好未傷及要害,若是再偏半指,便是大羅神仙也回天乏力了,不過畢竟是弱女子之軀,受了這麽重的傷,能不能行醒來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沈燼溫沉着臉默了一瞬,才道:“嚴叔,送大夫。”

嚴叔忙躬身在前面帶路:“尊駕,這邊請。”

這時,高赫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叉手行禮:“殿下!”

沈燼溫壓着怒火道:“說!”

“那幾個此刻的身份查出來了,都是……”高赫猶疑了一下,道,“長孫家的死士。”

長孫家的死士……

沈燼溫冷冷地眯起了眼:“有說受何人指使?”

“其他四個死士俱已當場咬舌自盡,剩下一個怕死的,一用刑倒是全招了,說是受……長孫月漓之命,取孟娘子性命。”

長孫月漓是誰,高赫再清楚不過了,如今查出刺殺孟娉婷的人竟然是長孫月漓,又想起長孫家和殿下的關系,他不由得憂心忡忡了起來。

沈燼溫抿唇不說話了,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

這時,沈長樂突然從門後轉了出來,高赫見了忙叉手行禮:“小郡主。”

沈長樂來到沈燼溫身邊,仰起頭問:“六叔,是月漓姑姑要殺孟姐姐的嗎?”

沈燼溫轉過身低頭看了沈長樂一眼,見她一雙小眼睛哭的紅腫,便半蹲在地,攏住長樂的雙肩問她:“長樂,你是不是很喜歡孟姐姐?”

“嗯。”

“那你想不想幫孟姐姐報仇?”

沈長樂重重點頭:“當然想。”

大明宮,清涼亭。

亭外水車軋軋,引水流上頂,沿亭脊而下,宛如百條雨簾,跌落進亭外的水池裏,激蕩起四周水汽彌漫,将這炎炎夏日的燥熱卸去了七八分。

亭內的玉石榻上,□□皇帝沈淵正斜倚在憑幾上閉目小寐,榻前有宮人打扇。

“阿翁!”

突然間,亭外想起一道急切的呼喚。

沈淵緩緩地睜開了眼,只見一道明黃的身影飛快地從亭外沖了進來,一頭撲進了沈淵的懷裏,哭喊道:“阿翁!”

沈淵笑道:“喲,我的小百靈鳥,怎麽了這是?”

沈長樂擡起委屈的小臉,撇着嘴道:“阿翁,有人欺負長樂,阿翁要替長樂做主。”

“誰敢欺負我們長樂啊,你說出來,阿翁替你做主。”

“是,是月漓姑姑。”

“哦?”沈淵挑眉,顯然不怎麽信,好笑地問,“你倒是說說,她怎麽欺負你了?”

沈長樂一本正經道:“她要殺我。”

沈淵眉目一沉,帝王之氣盡顯:“長樂,這話可不能瞎說。”

“長樂說的都是真的,長樂今日出宮去東市裏玩,半路上突然冒出來五個黑衣蒙面人,”沈長樂一面說,一面用手比劃着,“他們拿着這麽長的刀,二話不說就沖着長樂砍了過來,要不是孟姐姐舍命救了我,阿翁險些都見不到長樂了。”

沈淵蹙眉,似在思索沈長樂話裏的真假。

沈長樂道:“阿翁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六叔。”

這時,沈燼溫也從亭外走了進來,撩起衣袍,跪地行禮道:“父皇。”

沈淵:“扶舟來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燼溫:“長樂貪玩,偷溜出宮,我接到宮裏傳來長樂失蹤的消息後,便在外面帶人四處尋找,恰好在附近看見長樂發出來的求救信號,待我趕過去時,只見五個刺客當街持刀追着長樂,幸好當時有個女子拼命護着長樂,我才得已及時救下長樂。”

“刺客……”沈淵沉吟,“那跟長孫月漓有何關系?”

沈燼溫面無表情道:“金吾衛拿了那五個刺客拷問,其中四個刺客當場咬舌自盡,據剩下的那個活□□代,指使他們的人……正是月漓表妹。”

聞言,沈淵深深地看了沈燼溫一眼。

沈燼溫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常堅。”沈淵喊。

一旁的殿中監忙上前應道:“老奴在。”

沈淵:“去太傅家宣長孫月漓進宮。”

“喏。” 常堅要要退下。

沈淵又道:“此事既然關乎長孫家,那就把皇後也給請過來吧。”

“喏。”

長孫月漓忐忑不安地跟着常堅一路入了後宮。

今日,她原是在府裏等着消息,沒想到等着等着今日等來了殿中監。

殿中監傳旨時,意有所指地暗示了她一句“皇後娘娘也在,小娘子好自為之吧。”其他的話他卻不肯再透露了。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胡思亂想,聖人究竟因何事要見她?

總不能因為那件事吧?

她忙搖頭否定,那件事情怎麽也不可能驚動聖人來過問,再說,那件事情她做的天衣無縫,根本不會有人查出來與她有關。

眼見到了清涼亭外,殿中監在前面高禀:“陛下,人帶來了。”

“宣。”

長孫月漓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不安進入雨亭內,卻見沈燼溫與沈長樂都在,心裏剛壓下去的不安瞬間又冒了出來。

她忙低下頭,上前跪地,沖着榻上坐着的帝後行禮:“月漓參見陛下,參見姑母。”

沈淵道:“免禮。”

“謝陛下。”

長孫月漓起身後,悄悄地擡頭觑了一眼榻上的上官婉蓉,只見她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這時,亭外的雨簾慢慢停了,四周的視線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起來,而亭子另一側的地上,整整齊齊地躺着四個勁裝黑衣人的屍體。

長孫月漓見狀,雙腿一軟,向後微微趔趄了半步。

沈淵指着那些屍體,問她:“地上的這些人,你可認得?”

長孫月漓咬牙,硬着頭皮答:“回,回陛下,月漓不認得。”

“可據說他們臨死之前交代,是受了你的指使前去刺殺永安郡主的。”

長孫月漓臉色驟然一變,聲音都尖銳了幾分:“他們胡說,月漓怎麽可能刺殺長樂?”

沈淵眸色漸冷,道:“可長樂也說,你要殺她。”

長孫月漓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她……怎麽會?月,月漓為何要殺她?”

沈淵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已年十八,卻依舊待字閨中,若阿泰還在的話,若你當年再長個幾歲,或許如今的太子妃就是你了,難道你就對長樂就沒有一點憎恨?”

長孫月漓噗通跪地,長拜叩頭道:“陛下明鑒,月漓沒有。”

“你就有。”沈長樂搶言道,“你每次見了長樂,那眼神就跟恨不得吃了長樂似的,又見長樂對你經常出言不遜,所以才懷恨在心的吧,你一直在暗中監視長樂,見長樂偷溜出宮後,就想借機殺了長樂。”

聞言,沈淵意味深長地看了沈長樂一眼。

“我沒有,你胡說。”

長孫月漓瞪了沈長樂一眼。

她不否認她心裏是有些怨恨太子妃搶了原本屬于她的位置,因此連帶着看沈長樂都不順眼,自然也沒給過她什麽好臉色。但她從未想過要除掉沈長樂,畢竟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對她根本沒什麽威脅,她怎麽會傻到去殺沈長樂。

她明明要殺的是孟娉婷,這個沈長樂為何會口口聲聲地說是刺殺她?

可她又不能明說她刺殺的是孟娉婷,一旦說了就表明地上的那些人跟她有關,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了。

還有,她派出去的這些人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莫不是他們刺殺孟娉婷時被沈燼溫給撞上了?

“表哥,姑母,你們相信我,我沒有想殺長樂,殺她對我能有什麽好處?”為今之計,唯有咬死不認。

沈燼溫忽然反問:“那你想殺誰?”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好多留言,我的讀者們是一群絕世小可愛啊,好開心,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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