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由神化凡因情故

加爾聖對羅素的表演充滿了欣賞，畢竟羅素那最後一眼是看向了他。

他能感受到的，要比旁人更要明晰。

正是如此，他才越發佩服。

要讓他來演得如此完整，他就算能夠做到，那也不是十幾分鐘的事情，這女孩果然很強！

盛名之下無虛士。

“通過。”

随着何導演一聲肯定，羅素回到了座位，又看了加爾聖一眼，點了點頭這才坐下。

下面就輪到于與非了。

于與非正要起身上前，那一直沒說話的金冬森卻又開口了。

“你就是那個唯一有擔保人的小崽子？”

“你确定你不會辱沒你的擔保人？”

“你要是垃圾現在就滾，省得擔保人面子上過不去。”

“你要不是，達到加爾聖的水準是最低要求。”

聲音冰冷，語氣嘲諷，若不是看在擔保人的臉面上，這位估計會說得更難聽！

于與非聽着倒是沒什麽反應，倒是一旁的羅素對着金冬森瞪了一眼。

羅素是劇院的嫡系，是萊昂的女兒，走的雖是劇院內部的路子，但從根本上來說，倒和擔保人沒什麽區別，也難怪小姑娘一臉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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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就像是什麽都沒聽一樣，靜靜的坐在那裏，只是嘴角泛起的一絲嘲諷，卻是洩漏這位影帝的些許情緒。

羅素确實是靠人脈關系先進來的，但那又如何？以羅素剛剛表現出來的實力，她得到的理所當然！

即便是加爾聖，也在整體上稍稍遜了羅素一籌，不過羅素在爆發力上卻也弱了加爾聖稍許，這二人孰強孰弱還真是不好說。

但要是讓導演來選，那肯定是羅素無疑。

羅素的這種完整性，是所有導演都趨之若鹜的，這意味着演員從頭到尾都會處在一個極高的水平，從電影時長以及故事的延續性來做出選擇，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是羅素！

就不說別的，他金冬森再嚣張敢直接點羅素的名子嗎？他沒那個膽子，更沒那麽厚的臉皮。

所以萊昂一點都不在意金冬森的話，無痛無癢，他又何必在意。

可聽到金冬森這段話的于與非，表面看上去毫無反應，但內心可就說不得準了。

于與非到底不是什麽量大的君子，更不是什麽沒有脾氣的泥人。

他原本在心中模拟好的角色，在此刻被他無情的推翻。

不能鎮住金冬森，演出來又有何用？

于與非就是這麽小氣。

但在心裏的某處，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到底還是借了司徒的光。

一想到司徒，于與非沒什麽情緒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許波動，只是太過複雜太過短暫，沒人能看懂也沒人能看見。

于與非起身跨出一步。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收斂殆盡。

上座的金冬森坐起了身子。

導演何勝龍也微微伸長了脖子。

正中的萊昂也眯起了眼睛。

坐在後排的米妮倒不覺得驚訝，收斂氣息這是專業級演員必備的能力，如果非要說的話，于與非的收斂速度實在是太快。

米妮并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她只是直覺的認為，這人實力似乎不錯，但也絕對沒有上升到加爾聖和羅素的高度。

倒是曾經見識過的瓊斯臉色微變，這人的變換速度還是這麽驚人，氣場的切換爆發仿佛根本不需要緩沖。

那一次的交手，于與非上舞臺時一連數響，正是氣場瞬息變換的結果，就是因為于與非變得太快，瓊斯根本未曾料到，根本沒有防備，這才一敗再敗。

加爾聖和羅素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于與非的速度确實都要比他們要快上一線，但速度終究不是最後的結果。

但是顯然，上座的三位并不這麽看。

這樣的變換速度，真的只是速度？

何勝龍心中感嘆，倒是越發期待，只希望他的感覺沒有錯。

于與非繼續前行，氣息越發微弱，直至走到中間的地方，那股氣息甚至有了腐朽的味道。

米妮皺着眉頭，她此時倒是有些看不懂了，這人演出了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樣，甚至給人以腐朽的味道，她承認這人演技不錯，但似乎也就這樣罷了。

可那上座的幾位，為何神情逐漸變得認真起來？難道還有什麽她沒看懂的地方？

加爾聖隐隐有所覺，但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只能皺着眉頭靜靜的看着。

羅素家學淵源，此時倒是若有所思，只是那眉毛皺得比加爾聖更加厲害，她這純粹是不信！

不相信于與非真的能演出來！

瓊斯沉默的看着，眼神中也有不解。

于與非站在中央的位置，身形佝偻，氣息腐朽，雙目無神，真就如一名氣若游絲的老人。

他緩緩的轉過身軀，變得渾濁的眼神掃過上面坐着的三位，無思無慮。

何勝龍只覺得一股電流自尾椎處炸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就坐直了身子，心中微顫，打了一個寒戰。

萊昂也怔住了，從進這房間以來，終于神色認真了起來。

金冬森眉梢輕挑，刻薄的面上終于浮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太過殘忍，讓人見了不寒而栗。

于與非就像是未曾見到一般，目光依舊掃了過去。

金冬森笑容隐沒，臉色似乎有些難堪。

随着身體的轉過，于與非的目光也掃過下方。

與于與非無意中對視的米妮不由打了個顫，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啊！

神情漠然近乎無情，明明近乎腐朽卻無絲毫畏懼，就像是看穿了世間百态，看透了人心叵測，是那麽的涼薄而又游離在上。

米妮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說不清是恐懼還是畏懼的情緒在一瞬間就充斥了整個胸膛，她用盡了力氣，才将目光從于與非的身上挪開。

那近乎漫長的感受，換到現實之中，卻不過一秒不到，卻讓米妮的劇烈心跳無法平息。

加爾聖感覺更為明晰，氣機交感之中，他似乎看見了于與非身上正蔓延着的黑色煙霧。

于與非雙眼明明毫無神采，卻又猶如一對黑洞，吸斂着周邊所有的光芒，從眼中飄蕩而出的，依舊是那飄渺不存的黑煙。

高高在上，俯視人間。

加爾聖低頭畫了個十字，口中默誦聖言。

哪怕這只是因為氣機交感而看見的幻視，加爾聖也為此戰栗！

那簡直就像是一名隕落人間的神祗，哪怕它終将腐朽，它也必然不是凡人所能對視。

羅素卻是看見了一座山脈。

荒涼到沒有一絲生命氣息的巨大山脈。

凡人所見，只能仰望，渺小近乎蝼蟻。

那是怎樣的一座巍峨的山脈，一眼看不到盡頭，山腰之上是萬古不化的冰川，圍繞在周邊的是那厚厚的烏雲。

偶有電光閃過，冰雪散落，巍峨而又荒蕪的山脈，更添幾分冰涼。

羅素深吸了一口氣，幻視頓時消散不見，但她看向于與非的眼色卻變得從所未有的認真。

瓊斯的實力還沒有那麽高，氣機交感之中他還沒法看見那麽清晰的幻視。

可就那一閃而過的神祗虛像，也讓瓊斯出了一身冷汗。

緊接着而來的卻是深深的疑惑。

他要怎麽演？他已經成功的演成了無情的神祗，那又能搓掉什麽？

米妮不得不承認面前有些眼熟的少年演技确實了得，只是她和瓊斯一樣疑惑，已經演成這樣了還怎麽演？

遇到了某某搓掉了某種情緒……他已然成神，還能搓掉什麽？？？

就在此時，于與非那古井不波的眸子，像是有流星劃過，閃了一閃。

坐在上方的萊昂面露驚容，他倒是明白于與非究竟是要如何演下去了。

金冬森也若有所思，看向于與非的神色越發不善。

何勝龍眼神明滅不定，短/粗的眉毛皺在一起，接着就是一聲嘆息。

他後悔了，他拍的那部傳奇片子，怎麽可以不是這樣的主角？

像是看見了什麽，于與非的腐朽氣息逐漸淡化，随之而來的是淡淡的血氣。

不是殺戮的血氣，而是熱血的血氣！

就只是一瞬間，于與非演的這個将死的神祗，就活了過來。

神性削弱，人性滋長，腐朽不再，血氣漫天。

再後來，哪裏還有半點腐朽的氣息——

那巍峨的高山陽光灑下，冰川崩裂，生命仿佛在無意之中，在這個荒蕪的世界中誕生！

此刻再看過去，哪裏還是一位神祗，不過就是一名凡人而以。

“腐朽化生，去神化凡……他搓掉的是一顆神心……”何勝龍喃喃自語。

萊昂目露精芒，像是第一次認識于與非一般。

金冬森眼神暗沉，整個人看上去越發陰沉。

“你為何而腐朽？”終于沒有忍住，何勝龍開口問道。

此時于與非剛剛從先前的氣場中抽離出來，整個人都還有些空蕩蕩的，何勝龍的這番問話他根本就沒聽清。

導演搖了搖頭，笑笑，又問了一遍。

于與非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本能的脫口而出，“因為雅科博。”

何勝龍徹底呆住，他根本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

他以為會是米開朗基羅或是拉斐爾，但怎麽會是雅科博？

何勝龍整理了下思緒，但卻無力的發現，這似乎能夠說得通。

“那又因為誰而複蘇？”導演心有不甘的再次追問。

于與非此時後悔得要命，他剛剛是模仿了司徒的一部分氣場，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想法竟然徹底想左了。

心中苦笑，但是臉上卻還得強撐着，于與非用幹澀的聲音回答道，“薩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