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離睢淮還剩一日的路程, 謝明澤一行人這次終于不是住的官驿,而是客棧。
這段時日一直趕路,将士們都有些吃不消, 明日晚上就能趕到睢淮,加上褚厲之前派去拿着銀錢買糧草的人已經日夜兼程趕到睢淮, 能暫解燃眉之急, 褚厲一行人倒是也沒這麽着急。
褚厲提前讓探路的心腹包下一整個客棧供他們歇腳。
等明日一口氣兼程趕到睢淮。
謝明澤随一行人趕了一月的路程, 裹着厚披風, 下馬車時, 還是被外頭的寒風凍得打了個哆嗦。
風一吹, 打了個噴嚏。
褚厲原本在不遠處囑咐厲四, 聽到這一聲看過來。
謝明澤蹭了蹭鼻子,他也不想的,誰讓趕了這麽久的路, 加上原身身子骨本就不好, 雖說他重生這段時日來養好不少, 可過往十幾載底子在那,着實吃不消。
他如今還沒惹上風寒,已是萬幸。
謝明澤只覺得今晚格外的冷,渾身也打着寒顫,先一步進了客棧,大堂上因為一直敞着門冷風時不時灌進來, 他幹脆尋了掌櫃的,先問了他和褚厲的廂房, 吩咐小二把膳食端上去,就趕緊讓人帶路先一步回了房。
客棧因為是貴客到,提前打掃過, 幹淨整潔,幽幽沁着一股好聞的香氣。
謝明澤吸了口氣,覺得終于暖和一些,只是渾身軟綿綿的,不知是不是前頭一連幾日都是露宿在外累着了,困倦得很。
不過小二離開去準備膳食的功夫,謝明澤趴在桌上眼瞧着打了個盹兒。
門響動一聲,謝明澤驚醒,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目瞧去,剛對上褚厲擔憂的目光,複又趴下來,帶着鼻音含糊不清問了聲:“安排好了嗎?”
說話間也是閉着眼,這讓褚厲眉頭緊鎖。
大步走過去,掌心放在謝明澤額頭上,果然剛剛推開門看到謝明澤擡眼時不正常的面色不是錯覺。确認心中猜想,他無奈又憐惜壓低聲音俯下身,輕聲哄道:“你病了自己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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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澤困頓至極,甚至沒聽清褚厲說了什麽,唔了聲,閉着眼,只覺得趴着舒服很多。
褚厲愈發擔心,卻又怕他就這麽睡着沒吃些食物半夜難受,更何況,他這狀況定是要吃藥的。
褚厲看他這瞬間的功夫又睡着了,幹脆動作極輕攔腰将人抱起,放到不遠處的床榻上,扯過被衾蓋在他身上,掖好,這才匆匆離去。
謝明澤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昏昏沉沉,極為難受,卻又腹中空空無物不自覺鳴響。可同樣,之前渾身的寒冷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熱意上來,他迷糊間伸手掙脫束縛的熱浪,卻突被握住手腕。
混沌間,一道清潤溫和的嗓音在哄着他:“先起來把膳食用了,稍後喝了藥再睡?”
謝明澤困得很,翻手想睜開困住他舉動的桎梏,幾番下來,手腳卻被困得更緊,與此同時,食物的香氣彌漫在鼻息間。
大概太餓了,謝明澤腹中的饑餓占了上風,努力眯開一條眼縫,側頭,果然看到身旁正坐着一人,背對燭光瞧不清面容。可相處這麽久,謝明澤還是一眼認出就是褚厲,随即落在他手中,是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肉糜粥。
炖得軟糯香氣撲鼻,對于接連在野外吃了好幾日食物的人而言,可謂是絕頂美味。
謝明澤愣是半撐着擡起上半身,可身體比之前更沉,又重重摔了回去。
謝明澤望着看得到吃不到的美味,加上病痛,大概是難受得緊,眼睛濕漉漉的,帶着些可憐:“餓。起不來。”
褚厲難得看到謝明澤這麽依賴的模樣,心口柔軟一片,幹脆起身,一手端着粥碗,另一只手臂輕輕穿過他的後頸,借力将他整個人托起,随即坐在謝明澤身後半環抱着他,聲音也輕柔:“我喂你吃。”
謝明澤若是往日定會強撐着起來,可病得時候難得脆弱,加上腦袋昏沉,覺得倚着身後的人穩穩的,又能吃到美味的食物,何樂而不為?
被褚厲喂第一口時謝明澤還有心理壓力,可等溫熱香軟的肉糜入了口,從喉間一直到胃裏,溫熱的食物仿佛能驅散之前本不适的身體。
謝明澤越吃越精神,一口又一口。
等一連吃了三碗,謝明澤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碗時,褚厲再去而複返端來的一碗卻不像之前泛着惹人口吃生津的食物,而是苦澀難聞的藥湯。
謝明澤傻了眼,一雙眼睜大:“這啥?”
褚厲被他這模樣逗樂了,眼底帶了笑意,精神了些,看來是好受一些了,溫聲解釋:“你發了熱,這是禦醫開得藥,喝了藥躺下睡一覺,明日起來就好了。”
謝明澤搖頭:“不用,我好得很,再給我多吃幾碗飯,我保證也能生龍活虎。”
褚厲也堅持:“別鬧,喝了藥,等你明日好了,吃什麽都可。”
“我、我也懂皮毛,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曉。”謝明澤望着那苦澀的一碗藥,這喝下去他得苦成啥樣啊?
這會兒別說困了,聞着藥味都精神了。
褚厲無奈:“夫人也說是皮毛,禦醫開得藥,對夫人的身體有好處。”
謝明澤:……他只是謙虛而已。
可難道要讓他說自己的醫術在禦醫之上?這不是暴露了?
不能承認,卻又不想喝。
謝明澤當着褚厲的面做了一個孩子氣的舉動,他望着那碗藥,直接閉眼,把自己努力往被衾裏縮,打算眼不見心不煩。
他的小動作被褚厲鐵臂摟着腰給止住了:“喝了藥洗漱過後再睡。”
謝明澤對于不喝藥保持着自己的固執:“不喝,先睡。”
褚厲望着難得耍無賴的謝明澤,垂眼對着謝明澤許久,突然道:“夫人确定不喝?那為夫不介意親、口、喂夫人。”他說到親口時加重語氣,其中威脅意味頗深。
謝明澤難以置信側身仰望褚厲,這厮瘋了吧?
平時偶爾親幾口就算了,這、這也……怎麽瞧褚厲這一本正經的模樣都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吧?
褚厲大概看出他的遲疑,低頭當真喝了一口,謝明澤吓得一哆嗦,想到那畫面,打了個激靈,趕緊雙手抱過藥碗,咕咚咕咚一口飲盡。
褚厲眼底帶着笑意将口中的藥也吞下去。
謝明澤喝完把空碗往他懷裏一塞:“喝完了。”也苦死了。
那兩個禦醫開得藥也太苦了吧?早知道兌換點藥,直接吞藥丸壓根不用這麽苦。
褚厲接過藥碗卻突然靠近,吓了謝明澤一跳:“都喝完了!”這厮不會故意找借口親他的吧?
誰知褚厲快湊到他眼前時停下,謝明澤太過緊張一直盯着褚厲的臉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等嘴裏被塞進東西,甜滋滋的味道彌漫開,才發現是蜜餞。
謝明澤忍不住咬了下,頓時口腔裏的苦澀被香甜取代。
他忍不住咕哝一聲:“又不是小姑娘,吃什麽蜜餞啊。”
褚厲睨他一眼:“甜嗎?”
謝明澤耳根一紅:“一、一般般吧。”
卻忍不住用舌尖抵着蜜餞在臉頰來回,也不知哪來的,真甜!
褚厲也只是笑了聲,很快出去了。
謝明澤吃完意猶未盡,偷瞄一眼桌上,已經被收拾幹淨,只有茶盞和一個碟子,上面滿滿都是蜜餞。
謝明澤眼睛一亮,看了眼房間緊閉的門,飛快披着被衾跳下去,抱着蜜餞碟子回來,胡亂塞了滿滿一口,才送回去,重新躲在被衾裏像是小倉鼠一樣吃吃吃。
等吃到一半謝明澤一愣:不是啊,他這麽心虛作甚?他想吃就吃啊。
好在褚厲回來的很遲,謝明澤吃完瞬間借着褚厲留下來放在一旁的水洗漱一番,才重新窩回去。
沒多時,謝明澤藥勁兒上來就又睡着了。
大概是臨睡前吃得蜜餞着實甜,謝明澤在睡夢中也忍不住回味。他夢到自己突然一下掉進一個蜜餞窩,到處都飄着香甜的蜜餞,樂得謝明澤睡夢中都忍不住咧着嘴角笑。
他就坐在那裏,伸手在空中夠一個,塞進嘴裏吃一個。
一連吃了很多個,突然眼前所有的蜜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很大的蜜餞,更香更甜更好吃。
謝明澤一直啃了好多口,翌日醒來時,還覺得這真的是一個香甜而又美味的夢啊。
可等睜開眼醒來發現便宜夫君一臉神色複雜腫着嘴巴看着他,謝明澤有種不祥的預感。
厲四第二天起來行裝準備妥當後,發現王爺和夫人今日怪怪的,尤其是王爺不知是被什麽東西叮了,嘴巴腫了,夫人則是埋頭苦吃。
厲四想到夫人昨晚生病,關心喚道:“夫人?”
誰知謝明澤卻吓了一跳,擡頭飛快看了眼厲四,眼神游移:“嗯?怎、怎麽了?!”
厲四愈發覺得古怪:“夫人你是不是病還沒好?要不夫人你在此歇息兩日,吾等先趕去睢淮?”
謝明澤趕緊搖頭:“我已經沒事了,不用耽擱行程,還是一起走吧。”
厲四應了聲。
謝明澤松口氣,覺得厲四這下應該沒什麽話的時候,厲四卻是轉頭看向褚厲:“爺,你被毒蟲叮咬要不要讓禦醫來瞧瞧?”
褚厲:“……”
謝明澤:“…………”
厲四看王爺不說話,關心更甚:“爺,夫人的病剛好你可不能這時候出事啊,也莫要諱疾忌醫,毒蟲咬起來,還是挺厲害的,你看爺你都……”
“厲四啊。”褚厲突然開口。
厲四眼睛灼亮:“爺?”爺是不是要讓他去請禦醫了?
褚厲:“……你知道的太多了,還不快去裝車準備出發?”
沒看到旁邊有人已經快惱羞成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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