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褚厲從厲四那裏得到消息, 一直等謝明澤重新帶着一個模樣很普通,仍在人群裏都不起眼的侍衛回來時,他與謝明澤對視一眼, 并未戳破這人并非厲四。
他這次進宮只帶了兩個侍衛,厲四沒回來,反倒是這個侍衛取而代之, 怕這人就是他們離開這段時間救回來的。
褚厲身為厲王,又剛得了功勳,自是無人敢攔。
等厲王所乘坐的馬車離開不久去而複返,守宮門的禁衛看帷幕撩起的确是厲王。
褚厲尋個由頭說是有事要見太子,禁衛自是不敢攔。
如此一番折騰,藏在暗處的厲四再次被從宮裏帶了出來。
等褚厲回到主院, 謝明澤已經偷偷在偏房将人安頓好,當時他給女子易了容,雖說傷得不重, 這一番折騰下來,女子傷勢加重又發起高熱。
褚厲與厲四回來時, 謝明澤剛給她服了藥。
随着房間的門打開, 謝明澤回頭看到是褚厲二人松口氣。
褚厲到現在還不知他們救回的是誰,讓謝明澤這般冒險。
厲四途中怕消息洩露隔牆有耳也沒敢多言,到了這時, 幹脆将門關好, 獨留夫夫二人,讓夫人解釋給王爺聽好了。
房間的門關上,只剩謝明澤二人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
褚厲上前,只一眼就看到病榻上閉着眼的絕色女子,皺眉:“女子?”當時在宮裏太過昏暗, 他為了防止外人因為他關注的目光多加注意,并沒細看替代厲四的人,如今看來,竟是個女子。
謝明澤心虛,卻也理直氣壯:“這人身份特殊,跟你說不定有關。”
“與我有關?”褚厲倒是沒生氣,只是瞧着這個女子,忍不住多想,好端端的怎麽會将一個女子從宮裏帶出來,瞧着極為眼生,從未見過。
謝明澤這一路猜測到一二,畢竟褚寅帝不會莫名其妙弄這麽一個密室将人一關就是多年,這次若非他假扮成胡夫人那雙紫眸引起褚寅帝的想法,他估摸着也不會想起這個胡人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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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子那雙灰藍色的眸子,絕無僅有,一看就跟褚陸奉有關。
褚陸奉又是當年翎陽王的義子,加上翎陽王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而這個本該是褚陸奉生母的女子被囚禁這麽多年,怎麽瞧這女子必然知曉當年翎陽王失蹤的真相。
加上褚寅帝讓逍遙道長瞧瞧褚厲這個九皇子是不是他的骨血,可褚厲與褚寅帝長得挺像的,按理說褚寅帝不會懷疑他的身世,除非……褚厲的生父可能是與褚寅帝長得像的人。
這個人,這世上怕只剩一個翎陽王。
而翎陽王又失蹤二十多年,與褚厲的年紀剛好相仿,加上前皇後據說也是“難産”而死,聯系他目前得知的,這就頗為耐人尋味。
謝明澤上前,将女子的眼皮掀開,露出裏面一雙灰藍色的眸子。
只這一雙眸子,就足以讓褚厲明白所有。
其實這些年褚厲不是沒懷疑過自己不是褚寅帝的骨血,畢竟褚寅帝對他與太子截然相反的态度,他與太子又的确是一母同胞,除去生母的情況,只剩下,他可能不是褚寅帝的孩子。
這個念頭只是偶爾想起,可今晚上因為褚寅帝讓逍遙道長算他身份的事得到一部分證實。
褚厲站在那裏久久沒開口。
謝明澤心裏也不好受,上前握住他的手:“王爺你放平常心,也許只是猜測,只等這位夫人醒來就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前皇後說難産就難産,翎陽王至今生死不知,當年的一切似乎太過湊巧,加上好端端的翎陽王謀反卻又失蹤。
而身為翎陽王義子的褚陸奉頻頻替翎陽王報仇刺殺褚寅帝,褚寅帝卻次次将其放走。
如今這一切在看到這個一雙灰藍色眸仁的胡人女子都得到解釋,褚陸奉正如當初他們猜測一般,很可能是褚寅帝的骨血。
褚陸奉的生母也正是這個被褚寅帝囚禁多年的胡人女子。
因為女子不能對外說出,所以褚陸奉的身份成迷,後不知為何被翎陽王收為義子。
後來翎陽王被謀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而女子卻被囚禁這麽多年,很可能……所謂的謀反,指不定就是一場陰謀。
***
女子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她緩緩睜開眼,身體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這些年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她想過無數次想自盡,可想到這世間自己可能是唯一能揭露當年褚寅帝惡行的人,即使知道逃出去的機會渺茫,可她依然想試一試。
可她沒想到褚寅帝竟會時隔二十多年還對她起了興致,她不得已只能使出這一招。
這些年她研究過,她沒割到動脈,不會死,只會惡心到褚寅帝。
可沒想到這一招竟是意外讓她被救了。
當此刻睜開眼看到不再是沒有窗棂的密室,而是有日光緩緩從外頭照射進來時,她忍不住伸出手,想碰觸一下闊別二十三年的日光。
淚珠順着她的臉頰落下,她無聲就那麽哭着,她終于還是活着逃出那座牢籠了,她終于能将真相說出去,王爺沒有謀反,沒有謀反……都是那人狼心狗肺設計陷害。
門吱呀一聲打開,她忍不住朝着那處看去,對方逆着光站在那裏,看不清面容,随着對方一步步靠近,她終于看清楚對方的面容。
瞧着那張與記憶力有幾分相像的面容,她既驚訝又忍不住恍惚,眼底的淚水更是止不住流了出來。
許久之後,她才忍不住啞着嗓子開口,因為長久沒說話,說話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字往外:“救,我,的人……說是,九皇子……救我的……你是……皇後……娘娘的……次子嗎?”
褚厲許久才嗯了聲。
***
謝明澤一直在旁邊的主卧,他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挺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卻也怕吓到那位夫人,只能留褚厲一人去詢問真相。
畢竟當年的事,他不是當事人,褚厲是有權知道的。
只是……王爺這進去是不是太久了?
謝明澤瞧着沙漏,這都一個時辰了。
終于等到隔壁房間有動靜,謝明澤探出一個頭,就看到褚厲站在房門口,隔着半個回廊,無聲無息站在那裏,雙手攥着,周身隐藏在黑影裏,瞧着有些吓人。
光是瞧着,謝明澤就能感覺到他周身陰郁的怒意。
謝明澤暗叫一聲不好,看來當年的真相的确不太好,好在這裏是主院,平常除了厲四也不會有人敢過來,他小跑過去,拽着人就拽回到自己的房裏,門一關,低咳一聲:“王爺要喝水嗎?”
褚厲看到他面色終于緩和不少,只是抿着唇,話很少,輕輕搖頭。
謝明澤将他拉到軟榻上,讓他坐好。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褚厲這般模樣,也說不好怎麽安慰,只能陪着他坐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褚厲終于将那些事消化完,才緩緩開口:“你想知道那些事嗎?”
謝明澤知道那怕是皇家秘辛,也是褚厲心頭的一塊疤,揭開後只會鮮血淋漓:“你要是不想說,其實不說也行。”他雖然有好奇心,卻也不想揭褚厲的傷疤。
褚厲搖頭:“早晚也是要知曉的。”
畢竟,真相如何,他早晚要還翎陽王清白。
褚厲:“你當初猜測不錯,褚陸奉的确是褚寅帝的骨血,是由那位夫人所出,只是娶了卻又抛棄了,她被人千夫所指,求到剛好在那裏游歷的翎陽王,翎陽王覺得她可憐,将她們母子留了下來。”
只是翎陽王本想将人帶回京交到自己的皇弟手中,也是那時候還未登基的褚寅帝手中。
誰知褚寅帝不僅不認,反而借着這個孩子與翎陽王長得像,陷害這是翎陽王的私生子,導致翎陽王變口莫辯。
不僅如此,在翎陽王還未說出真相之際,讓人将孩子給抓了威脅翎陽王,翎陽王顧念孩子無辜前去營救,卻受了傷。
等他休養好回來,發現自己情投意合的戀人卻成了自己皇弟的王妃。
他想解釋,卻被刺客攔在路上,生死未仆,等他拼了命活下來卻發現,父皇駕崩,他這個長子卻并未回京,反而是皇弟登基稱帝。
一切塵埃落定,他只想回京尋求一個真相,誰知卻被蓋上個謀反奪龍椅的頭銜,至此失蹤。
謝明澤聽到這,想到那個被囚禁的夫人,有個不祥的預感:“二十多年前都說翎陽王謀反後失蹤,不會是被褚寅帝給囚禁起來了吧?”
褚厲颌首:“是。”
謝明澤:“那現在呢?翎陽王還活着嗎?”
褚厲搖頭:“二十三年前,翎陽王已經死了。”而且死狀凄慘。
謝明澤倒吸一口去,饒是知道,可還是忍不住感慨:“二十三年前,那豈不是王爺你的生母生你……那一年?”
褚厲不知想到什麽,瞳仁沉沉:“當初母後與翎陽王兩情相悅,褚寅帝為了橫刀奪愛,利用翎陽王的善心,嫁禍翎陽王與胡人女子有情并誕下一子。母後萬念俱灰之下就這麽渾渾噩噩嫁給了褚寅帝。後誕下太子,她與褚寅帝本就沒多少感情,是以當得知翎陽王謀反并不信,與褚寅帝的關系也并不怎麽好,之後兩三年都是相敬如賓。”
“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當年懷我的時候,偶然得知翎陽王當年并非謀反失敗叛逃失蹤,而是一直都被褚寅帝算計關了起來。她想辦法重新見到翎陽王,這才知曉當年真相,想放翎陽王走。”
謝明澤想到翎陽王已死,所以,怕是沒逃成:“後來呢?”
褚厲深吸一口氣:“後來母後放翎陽王逃走時被發現,褚寅帝當着我母後的面,将翎陽王……淩遲了。”
謝明澤睜大眼:卧槽!
褚厲咬着牙:“他為了讓母後親眼瞧着,一直不讓她暈倒,就那麽瞧着自己往日的戀人被削成白骨,母後那時對褚寅帝恨之入骨,這才一怒之下說我不是他的骨血,并大出血難産誕下我之後,褚寅帝……沒讓人給她醫治,就這麽看着她沒了。後來經過打探消息,發現母後知曉翎陽王被囚是在懷上我之後,又覺得我可能是他的孩子,所以那時候才沒殺了我。只是這根刺一起紮在他心頭,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謝明澤瞧着褚厲因為怒火猩紅的眼,也沒想到褚寅帝能這麽狗,搶了人家的戀人,還陷害人家謀反,把自己的私生子栽到人家頭上算了,最後還将人淩遲了。
到死翎陽王都背負着謀反的名頭,受萬人唾罵。
甚至自己的發妻難産還不給治,生生将人就這麽死了,還虐待人家辛苦生下的孩子,這可真是禽獸,比畜生還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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