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瓦莎與安東諾夫

為了完成這次核試驗演習，什捷科夫深知自己責任重大，不敢有半點馬虎。他狠抓部隊的軍事訓練，天天下到各個部隊去檢查訓練情況。這天，他來到軍直屬坦克團，瓦莎大尉指揮的坦克一營正與安東諾夫大尉率領的二營進行行進中實彈射擊比賽。

團長向他報告道：“司令員同志，坦克一營和二營正在進行行進中實彈射擊訓練。請指示。”

什捷科夫興致勃勃地拿起望遠鏡觀看着，一營營長瓦莎大尉和二營營長安東諾夫大尉都站在他身旁。幾輪比賽下來，雖說一營和二營之間有輸有贏，但總體上來看，二營還是略輸一營一籌。

安東諾夫頗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道：“不就輸幾發彈着點嘛，又不是真打仗！要真打起仗來，我決不會輸給女人。”

瓦莎性格剛烈地說：“營長同志，你要是不服氣，咱倆當着司令員的面比一比，看看你會不會輸給我這個女人！”

這些話什捷科夫都聽見了。做為司令員，他希望部隊的訓練能形成良性競争，瓦莎身有殘疾，又是自己親自任命的幾名女性軍官之一，部隊裏早有一些議論，但這幾個女部下在各自的崗位上做的都很出色，絲毫不比男性差。今天，瓦莎要和安東諾夫比武，什捷科夫相信瓦莎不會給他丢臉。

“安東諾夫大尉，瓦莎大尉，你們都是打過衛國戰争的有功之臣。戰場上不分男人還是女人，消滅敵人是第一目的。今天我要求你們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就象在真的戰場上那樣拼出個勝負。不需要誰讓着誰，誰也別給誰留情面，為的就是看看你們有沒有做好準備，再次為祖國獻身！現在下達比賽科目：第一項是行進中打移動坦克靶；第二項是行進中打擊敵火力點；第三項是你們兩車由東西方向出發，誰先消滅對方并搶占遠方那個高地誰就是勝利者。另外，在你們的對抗中，我還會臨時增加一些突發情況，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行動吧！”什捷科夫說完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但拍瓦莎的手重重在她肩上按了一下。

瓦莎自然明白什捷科夫的用意，她敬禮道：“司令員，你就看我的吧！”

“是。”安東諾夫立正應答後，二人轉身奔向各自的T－54坦克。

坦克是工業革命後誕生的內燃機産物。衛國戰争中，T－34型坦克已成為紅軍的主力戰車，這種中型坦克比較靈活，能夠勝任偵察、支援、攻擊等多種角色。經歷過戰争的紅軍坦克部隊已在戰火、挫折和勝利中成長起來，此時部隊已經換裝了性能更好的T－54坦克。

在坦克作戰過程中，單車是很小的元素單位，如何體現坦克乘員組個人的技術元素、充分發揮坦克的戰鬥力、對戰場信息的控制、戰場的機動掌握以及車與車之間的協同，如果沒有平時嚴格的訓練，到了戰場上再好的裝備也發揮不了作用。從傳統意義上講，坦克作戰就是三大塊：火力、機動和防護。對乘員單車，特別是指揮車長，掌握整個戰場的态勢關系非常重大，時刻都在考驗着一個車長的綜合指揮能力。

瓦莎和安東諾夫登上各自的坦克，傾刻間，兩輛T－54型坦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揚起沖天的煙塵，快速駛向一號射擊陣地。從兩輛坦克出發到進入射擊陣地這短短幾百米的距離就能看出，兩車駕駛員都有着優秀的駕駛技術，對各自坦克的掌控能力非常高超。

什捷科夫用望遠鏡觀看着，這片訓練場是一片丘陵地帶，遠高近低，視野開闊，其間散布着許多平緩的高地和小溪，有些地段還有雨季被水沖出的溝壑。瓦莎和安東諾夫駕駛的坦克在來回巡視着，遠處塹壕上升起了兩輛移動中的坦克靶。說時遲那時快，兩車幾乎同時開炮，而且各自都命中了目标，雙方打了個平手。

兩車完成射擊後都快速進入二號射擊陣地并尋找敵火力點。

什捷科夫對團長下令道：“放煙幕。”

命令下達一分鐘後，遠處升起了白色的煙幕，模拟的敵火力點在煙霧中一明一暗地吐着火舌，給兩車尋找射擊目标增加了難度。兩車在煙霧缭繞中尋找着戰機，二營長安東諾夫駕駛的坦克幹脆停了下來，一個乘員從炮塔頂部探出頭來尋找目标。而一營長瓦莎駕駛的坦克則沒有停，她在運動中尋找到一個煙霧薄弱處，快速發現了敵火力點，随着瓦莎下達“開炮”的口令，只見炮口火光一閃，炮聲響過後，無線電中傳來報靶員的聲音“一號車命中目标！”而這時二號車還沒有找到目标，這一局安東諾夫輸了。

“進入第三項科目。”什捷科夫再次下達了命令，随後又對團長附耳小聲說了些什麽。

只聽兩輛坦克一聲怒吼，一左一右分別向遠處的高地沖去。

安東諾夫充分利用了對己方稍稍有利的地形，迅速越過起伏縱橫的溝壑，快速搶占了制高點，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來擊敗瓦莎。但瓦莎深知：戰場的主動權不是主動讓予，而是取決于對戰場形勢的判斷是否準确。雖然現在安東諾夫的位置極為有利，但她用自己的速度優勢進行着高速機動，使對方無法瞄準自己，并利用樹林做掩護迂回包抄前進。坦克的側翼是它的薄弱點之一，無論是觀察、了望、射擊都是難以顧及的薄弱環節，而坦克只有進攻才能充分發揮其戰鬥性能。

就在這時，什捷科夫再次對團長下令：“命令三營向高地射擊。”

旁邊的參謀們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司令員要幹什麽！這些炮彈可都是真家夥啊！

“轟、轟、轟！”高地周圍響起了一陣陣爆炸聲，一股股濃煙騰空而起，頗有些真實的戰場狀态。

不同的軍人有不同的類型：有聽到槍炮聲就來勁的興奮型；有臨危不懼的沉穩型；也有猛沖猛打的蠻幹型。二營長安東諾夫雖然也打過衛國戰争，也立過戰功。但現在戰争已經結束多年，那種居功自傲吃老本的心态不自覺地表露無疑。今天司令員親臨訓練場，他不由得有些緊張。在第二項比賽科目中，突然升起的煙幕讓他不知所措，以至無法尋找到目标。待到第三項比賽科目，安東諾夫憋了一肚子氣想扳回來，可突然增加的實彈模拟現場讓他慌了神，是該躲避還是繼續完成比賽科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一營長瓦莎與二營長安東諾夫恰恰相反，此時高地上響起的隆隆炮聲，她明白是司令員模拟的戰場環境，卻讓她仿佛回到了衛國戰争的戰場。雖然這只是訓練演習，但她想象這就是在戰場上、就是在與敵人拼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瓦莎利用土坑或窪地減少暴露面積，或是鑽進灌木林幹擾對手測距。她不急于先開火，戰場上如果遇上強敵，先敵開火非但達不到殲敵效果，反而會過早暴露，從而使自己陷入不利局面。

雖然安東諾夫雖能看到瓦莎的坦克在高速機動中，但時隐時現的目标讓他屢屢來不及瞄準，無法抓到有利戰機。瓦莎知道安東諾夫心浮氣燥，有時故意露出點破綻引他開炮。安東諾夫不知是計，開了幾炮無一命中。安東諾夫雖然占據了制高點，但由高向低射擊已是不易，反而将自己完全暴露給了對方。這時瓦莎已經距安東諾夫很近了，在對方開炮後重新裝彈的間隙突然沖出，連發三彈全部命中對方要害。

“比賽結束，兩車返回。”團長在無線電中下達了命令。

不一會，兩車隆隆駛回了指揮部。安東諾夫首先跳下坦克，在瓦莎将要跳下坦克時，安東諾夫知道瓦莎雙小腿是假肢，遂主動有意伸出手去接她，這個舉動讓瓦莎一楞，随即微微一笑将手伸了過去。

兩人來到什捷科夫面前，敬禮後安東諾夫首先開口道：“司令員同志，這次比賽我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您狠狠批評我吧！”

什捷科夫一行來到安東諾夫的坦克前，看了看教練彈命中後留下的三處彈着點印痕，他嚴肅地說：“大家看看，三發直接命中要害。安東諾夫大尉，如果這是在戰場上，意味着你已經被消滅了三次。戰争才剛剛過去幾年，難道又聽到炮聲你就不會打仗了嗎？蘇沃洛夫在數百年前就說過：“平時刻苦訓練，戰時方能應對自如。”這句話至今一點也不過時。今天增加的突然炮擊就是要你們貼近實戰，而實戰化訓練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必須經得起實戰的檢驗。而你，大尉同志，居功自傲，滿身的大男子主義，還看不起女同志，可你連一個女同志都打不過，我都替你害臊！”

安東諾夫低着頭，臉臊得象紅布一般：“司令員同志，您批評的對。和平環境讓我的思想産生了懈怠，放松了對自己、對部隊的要求。還有，我是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看不起瓦莎大尉，可今天正是她給我好好上了一課，她把我從驕傲自滿中徹底打醒。正如您所說的，如果這是在戰場上，由于我的指揮無能，我個人死多少回都是應該的，但會犧牲很多無辜的戰友，我是個不合格的指揮員。”

什捷科夫嚴厲地說：“一個國家坦克兵的水平可以衡量這個國家陸軍的水準，而陸軍的中堅力量就是坦克兵。縱然現在發明了核武器，可戰争最後的攻城拔寨還是得靠陸軍，沒有陸軍的戰争是不完善的戰争。就你現在這種麻痹大意的思想、這個訓練水平，根本就不配當營長，頂多能當個車長，而且還是個不合格的車長。”

瓦莎開口道：“司令員，安東諾夫大尉勇猛頑強的戰鬥作風、精湛的駕駛技術還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什捷科夫揮手打斷她的話說：“你不用替他求情。現在宣布命令：即日起安東諾夫大尉挂職下連當兵，從一個戰士做起、從一個不合格的車長做起，以觀後效。營長職務暫由副營長代理。”

“司令員同志，我服從命令。”

什捷科夫轉身來到瓦莎身旁，凝視着這員愛将說：“瓦莎，好樣的！”

對于什捷科夫的信任，瓦莎眼中泛起了點點淚光。

這次比武後不久，瓦莎就參加了代號“雪花”的核戰演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