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兩人聽到對方的話後,同時愣了愣。

蘇苒之雖然隐隐約約感覺這句話好像見過,但此刻她也沒法回答這麽深奧的修行問題。

此刻,她心中只餘一個念頭——這下誤會大發了。

沒想到土地公方沽酒表現得比她還要緊張。

“蘇道友且慢!”

蘇苒之一邊思考該怎麽解釋誤會,一邊禮貌的擡了擡頭。

縱然是閉目,也給了方沽酒一種兩人在對視交流的感覺。

他更加堅信蘇苒之已經修煉到返璞歸真的境界,開口說:“在下被困此處三百餘年,深知成仙飛升已是一種奢望,剛才的問題蘇道友無需放在心裏。”

雖然方沽酒很想修成真仙、白日飛升。

但剛剛那個關于修道的問題蘇苒之沒有回答他,他也很識趣的不做糾纏。

畢竟,每個人修的道是不一樣的,天問長所追求的是‘無欲無求、便是長生’之道。

他的問題也在這個範疇之內。

而蘇苒之很顯然修行的不是此道,那麽她無法回答困擾了方沽酒三百多年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

方沽酒知道,機緣這種事情,得看命。

命裏無時莫強求。

蘇苒之眼看着誤會更深,決定坦誠相待,說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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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前輩,其實晚輩身上不過有幾個小伎倆,當不得前輩如此禮遇……”

方沽酒一心急,身上就開始掉土渣渣。

蘇苒之見他好像很想說話的樣子,就停下來,示意他先說。

方沽酒迫不及待的開了口:“道友何必謙虛?”

他原本脾性就挺暴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在得知十六戶人家消失的時候,三天內連誅此山六十多只妖。

之前他發現自己的土地廟被人窺伺,也是直接怒喝出聲。

此刻,聽了蘇苒之說自己只有幾個小伎倆,方沽酒僅餘一半泥塑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

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

他說:“此前我沒注意,剛剛才想起來,道友的随身武器能刺進那龍骨中。三百年前,縱然是全盛時期的我,也無法傷那骨龍一分一毫。”

蘇苒之:“……那是卡進去的。”

“蘇道友不必謙虛,骨龍雖然是妖物,但身上有龍氣纏繞,若非有強大修為,根本近不得他身。”

蘇苒之:“……”強大修為?

這下她不管怎麽解釋說自己戰五渣,恐怕土地公都不會信了。

與此同時,一身玄衣的青年已經加急趕路到山腳下。

秦無擡頭去看從半山腰開始逐漸加深的霧氣,微擡的下颌露出鋒利的線條,臉上表情一派冷肅。

官道上依然有馬車來來往往,卻沒人注意到這座荒山的‘特殊’。

想來未修行之人,應當看不出山上妖氣彌漫的情況。

馬車裏有官家子女看到這位衣襟全濕,好看到讓人臉紅心跳的青年,原本想讓車夫給他送一身蓑衣。

但卻又因為秦無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而開不了口。

只好撩開簾子多看幾眼。

秦無忽略了那些零零散散的視線,舉步上山。

他從來都不喜歡武器,只拿了一把油紙傘。

多年來的除妖經驗告訴秦無,妖氣如此強橫,此山上定有大妖。

他上去後,若是跟那大妖打了照面,很可能會有一場惡戰。

但這又如何?

他的發妻還在上面。他沒有棄置不顧的道理。

更何況,下雨天苒苒什麽都看不見,這叫他如何放心?

秦無上山的速度很快。

這些年來,他走過不少山川河谷,這種環境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比較消磨時間的是這霧氣。

秦無每走一段,都要站一會兒來分辨方向,然後再繼續走。

根據力堂弟子唐光的說法,苒苒一行人應當是走的土地廟這條路上的山。

那他也就盡量往這條路上靠,運氣好說不定可以碰到小妻子。

再往上走,霧氣漸濃、雨勢漸大時,地上就出現了不少小水窪。

裏面會不斷地探出墨玉色的尖嘴,噴出帶着沙石的水柱,打在秦無身上。

秦無皺了皺眉,心道,這些山中精怪是在阻止他上山?

他沒有用傘做抵擋,而是直接用身法躲避。

根據他的觀察,水窪中精怪的攻擊落在人身上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最多就是皮肉被砸的痛。

越往上爬,水窪越多,精怪攻擊的水柱也越多。

秦無這下可以确定,精怪們就是阻攔他上山。

不上山,就不會遇到那大妖。

進一步說,精怪在阻止他送命。

秦無抱着這個猜測,并沒有對這些精怪出手。

當然,也不排除這些精怪在損耗他的靈力。

一路上,他靠着飄渺的身法,愣是沒被水柱打到過一下。

要是有內門弟子在這裏,定會非常震驚——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把基礎步法修煉到這地步。

土地廟裏。

蘇苒之對土地公的話不是沒有任何感觸的。

現在這情況,看似是方沽酒誤會自己是個大能……

但方沽酒的眼力真的有這麽差嗎?

他畢竟是三百年前天問長的掌門,又守護了這座荒山三百年。

毫不誇張地說,就算現在把方沽酒的名字說出去,他都是一位響當當的大人物。

就連蘇苒之自己,都因為方沽酒的話,對她的能力懷疑了那麽一秒鐘。

可現實又真真切切的告訴她,她是個戰五渣,她連靈力是什麽、怎麽吸收、怎麽用都不知道。

——雖然她很想踏入仙途,但現在她還沒開始修仙呢!

蘇苒之把修行先放在一邊,飛快的思考現在的情況。

以方沽酒前輩的脾氣,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主動送她下山。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位大佬。

當然,蘇苒之要是想出土地廟,方沽酒也不會攔着。

可關鍵是蘇苒之不知道該怎麽出去。

畢竟,從外面看這土地廟只有半人高,她現在站在裏面,卻感覺這就是一座正常的廟宇。

蘇苒之不了解這是什麽神通,想不到破解之法。

況且,現在一出門可能就會把那骨龍吸引過來,還是土地廟比較安全。

既然一時半會兒出不去……

蘇苒之索性閉目仔細端詳着那僅剩下的半塊土地公泥塑的神态變化。

她閉目所見的範圍本就是随着心念而變大縮小。

此刻心念一動,她就等于貼近觀察這土地公泥塑一樣。

泥塑上細微的裂痕、眼角的紋路,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看,還真的被蘇苒之看出了一些門道。

之前她只見到土地泥塑‘瞪大眼睛’,像怒目金剛一般。

這會兒,蘇苒之很明顯分辨出這泥塑是單眼皮、小眼睛,看起來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

蘇苒之一愣,剛剛泥像瞪眼睛的時候,她分明看到這是雙眼皮的。

她思緒快速運轉,一句句整理自己得知的消息——

“方沽酒前輩三百年前是天問長掌門。”

“根據唐照仙長所言,當初此山上十六戶人家一夜之間消失,是方沽酒前輩過來探查,并且三天除妖六十餘只的。”

這就是說,三百年前,方沽酒前輩并不是此處的土地神。

所以這泥塑土地公不是他。

很可能是上一任被此村百姓供奉的土地公和土地婆!

那麽也就能解釋為什麽方沽酒一着急說話掉渣、瞪眼睛也掉渣了。

難怪他說自己被困此處三百餘年。

原來,他不是受到供奉而應運而生的土地公。

至于最開始那位土地公,蘇苒之想,很可能已經跟他的妻子一起泯滅‘神性’。

蘇苒之記得自己‘上輩子’看過的資料中有寫過,土地神是最小的仙位。

他們一般沒多少法力,也不需要殺雞宰羊來供奉。

只需要供上一把每年最新收成的糧食就行。

還有就是,蓋房的人先來土地這裏燒燒香,回去再蓋房子就不容易出問題。

因此,土地公很弱,一旦被大妖吞食,或者全村搬遷,無人供奉,就很容易‘消散神性’。

有些神性消散後,可能直接消散在天地間;有些會重入六道輪回,投胎為人。

蘇苒之想,前一任的土地公婆可能就是被骨龍給吞食、激散了。

後來方沽酒不知為何,代替土地公守在這裏。

可問題又來了,此荒山無人耕種、無人建房,按理說沒人供奉才對,為什麽方沽酒要說自己被困于此?

蘇苒之并不知道,自己閉目思考的時候,周身凝成了一層看不見的‘氣’。

把周圍的灰塵和風全然隔絕在外。

方沽酒自然也是看不見這層氣的。

他最開始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斟酌着怎麽開口求蘇道友幫助自己擺脫困境。

但他很快發現蘇道友的氣息快要消失在土地廟了。

方沽酒當時一驚。

雖然他沒想過強行留下蘇道友幫助自己,但他也沒想過蘇道友居然可以在不推門、不開窗的條件下直接消失在土地廟。

要知道,他現在是土地公。好說歹說也算一個小仙。

這土地廟是他的地盤。

按理說,不該有人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直接走的。

除非,修為高出他太多太多。

方沽酒原本不想耗費靈力睜眼,他閉目就可以把掌握整個土地廟。

但此刻,他飛快的睜開眼睛,向蘇苒之站立的地方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蘇苒之依然站在原地,根本沒動。

方沽酒這才發現,蘇道友不是要走,而是她的氣息快要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了。

直到蘇苒之突然開口,方沽酒的目光中還是夾雜着震撼。

只是這種震撼中,多了一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恭敬。

蘇苒之面對前輩,态度依然恭敬認真,她說:“前輩……”

“不、不用,蘇道友叫我方道友就好,我們不以年齡論資歷。”

蘇苒之有些無奈,就算不以年齡,但您也是天問長的上上一任掌門啊。

她垂了垂眸,想起方沽酒的小暴脾氣,還是改了口。

“之前方道友詢問我什麽是‘粗裘粝食地行仙’……”

在方沽酒期待的目光中,蘇苒之說:“此句可是出自《道間即事》?”

沒錯,她想起來了。

這是她在天問府石壁上看到的那句詩。

蘇苒之還沒等來回答,先聽到‘哐當’一聲。

她視野随聲探去,只看到土地公泥塑少了一大塊——

下巴掉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一時間,方沽酒說不了話,蘇苒之也不知道說啥。

但蘇苒之理解力好,從方沽酒‘嗚嗚嗚’的聲音和那不斷掉土渣渣的眼神中讀出來,“你怎麽知道的《道間即事》?你知道這首詩的全部內容嗎?”

伴随着沒有下巴還在努力發出‘啊啊啊’‘嗚嗚嗚’聲的方沽酒。

蘇苒之沉默了。

難道她說是那天下雨她目送小狐貍回天問府的時候,不小心看到旁邊石壁上刻的字?

反正方沽酒沒問出來,蘇苒之也就沒回答‘怎麽知道的’這個問題。

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從沒聽秦無提起過《道間即事》。

難道這首詩天問長的弟子們都不曾知曉?

根據石壁上的落款,這應該是千年前,天問長第一任掌門,也是唯一一位飛升成仙的大能留下來的。

蘇苒之最開始沒說,是她以為這就是普普通通一首詩的。

蘇苒之眼簾低垂,心想:“我這閉目看到的……已經不僅僅是目力所及了。”

不過,既然這首詩存在于天問長,她也不打算據為己有。

但讓她背出來……

除了秦無,蘇苒之不喜歡對其他人自說自話。

她索性上前幾步,用手蘸了香灰,在案幾上寫起了這首詩的全文。

“花枝已盡莺将老,桑葉漸稀蠶欲眠。

半濕半晴梅雨道,乍寒乍暖麥秋天。

村垆沽酒誰能擇,郵壁題詩盡偶然。

方寸怡怡無一事,粗裘粝食地行仙。”

不知不覺,方沽酒安好了自己的下巴,只是一口牙齒全沒了。

他沒空在乎這些。

反而是第一時間給蘇苒之道謝。

這次,他再稱呼蘇苒之,已經換成了:“蘇仙長,多謝您指點,在下一定勤加修煉,争取早日突破——”

作者有話要說:  苒苒:傳說中的驚掉下巴?

文中詩句來自古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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