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秦無走得不算快, 但也不慢。
等蘇苒之給老鸨交代完這兩句話,就發現他已經走完短短十幾米的過道,打算上樓梯。
蘇苒之趕緊快步追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 漆黑狹窄的氛圍下, 木質樓梯‘嘎吱嘎吱’作響。
在如何哄秦無開心這件事上, 蘇苒之無師自通。
畢竟是她先惹秦無生悶氣的, 必須得負責把人哄開心了。
蘇苒之拉了下秦無的袖子, 解釋:“消消氣, 我沒想着把鳳釵給他的。”
只是手邊沒有合适的封存妖胎殘魂的法器。
她以為秦無是因為鳳釵而生氣的。
畢竟那鳳釵是秦無第一次給她買的禮物,她珍惜着呢。
等到三日後狐貍洞的老祖宗來,手裏應當會有滋養神魂的法器,到時候再把鳳釵換回來。
最後這句蘇苒之沒說出來, 秦無卻仿佛聽懂了,他頓住腳步, 轉過身。
樓梯間狹小擁擠, 蘇苒之當時剛好站在了拐角處, 秦無這麽直接轉身, 恰恰就把她堵在了兩牆之間。
蘇苒之在其中躲閃、動彈不得。
她一直都知道秦無比自己高不少。
但兩人面對面, 離這麽近, 她再往前一點點, 鼻尖都能抵到秦無的胸膛。她這才算真正感受到兩人的身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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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壓迫性十足的姿态, 蘇苒之卻沒有絲毫不适。
畢竟兩人同床共枕大半年, 對彼此的氣息都十分熟悉。
安靜幾個呼吸之餘,蘇苒之分辨出秦無的心跳得很快。她下意識的把拉着秦無袖口的手動作一變,轉為按在他的脈搏上。
——依然跳得很快。
秦無沒有阻止,任由她有些冰涼的指尖在手腕上按來按去。
蘇苒之擡眸,裏面滿是擔憂, 還有絲絲的愕然。
顯然是沒料到秦無為什麽心跳這麽快。
就算船體內再怎麽漆黑,兩個目力極好的人距離這麽近,已經足夠看清對方的每一根眼睫。
秦無與她對視,同時手腕微擡,一個錯手就把蘇苒之按在自己脈搏上的手捉住。
然後往前一拉。
蘇苒之哪裏會防備秦無,兩人本來就距離很近,這會兒她直接撞進了秦無懷裏。
秦無起初是想要抱住妻子的,但又怕吓到她,手臂只是虛虛的攬在她後背。
“我是因為害怕,苒苒。”
生氣只是害怕過了頭的情緒産物。
蘇苒之對于天道如何懲罰施行邪術之人的了解,還是從秦無這裏得知的。
她不知後果、異想天開的要護下妖胎,秦無卻被她的舉措吓得不輕。
萬一天道覺得蘇苒之在與‘他’對着幹,直接降下天罰。
那不僅妖胎要魂飛魄散,蘇苒之也別想讨到好果子吃。
可在秦無察覺此事的時候,蘇苒之已經閉目施術到了緊要關頭。
冒然打斷,遭殃的還是蘇苒之自己。
直到妖胎被産出,秦無看到苒苒平安無事,才打算去甲板上透透氣,緩和一下心情。
結果蘇苒之直接追了上來。
秦無自然因為她的舉動心情好了大半,這代表苒苒很在乎他。
秦無耳廓逐漸泛起淺緋色,嘴上一本正經的說:“以後不能一個人貿然行動。”
再怎麽說也要跟他商量一番。
這樣就算有天罰,大家也能一起擔。
蘇苒之原本不怎麽習慣親密到這程度的接觸,就算對方是秦無,她渾身都是緊繃着的。
但也正因為是秦無,她才沒有躲開。
陡然理解了秦無話裏的意思後,蘇苒之自己主動的把臉埋在他鎖骨窩下,緊緊抱着他的腰。
就像她當時能給素衣安全感一樣,秦無熟悉的氣息其實也給了蘇苒之滿滿的安全感。
一個擁抱的動作,讓秦無身體由陡然緊繃變得逐漸放松,心跳也漸漸趨于平穩。
蘇苒之見他情緒緩和後,把臉在他胸前來回蹭了蹭,保證道:“嗯,我之後做事一定先告訴你,接着再三思而後行。”
秦無因為她的舉動渾身緊繃,卻不能表現出來。
只能像安慰小朋友一樣的在她後背輕輕拍了拍:“乖。”
至于鳳釵被拿,秦無心眼兒不會這麽小。
不就是一個釵子嗎,他賺了工錢給苒苒買更好看的。
別提那鳳釵曾封存過梁書生的精魄,又曾被當時的長公主戴過幾年……
至于把不把妖胎的殘魂放裏面滋養,秦無真的不在乎再多一個‘用’釵子的魂魄了。
他要送給苒苒的東西,自然不能跟其他人分享。
如果蘇苒之知道這點,恐怕會頗為無奈。
——不喜歡她戴被惡人戴過,還被梁先生‘栖身’過的鳳釵,這還不叫心眼兒小?
看來啊,秦仙君的占有欲,早早就出現了端倪。
只是這時的蘇苒之尚未察覺。
老鸨一聽裏面有上次那只狐妖,很是害怕,但對素衣的疼惜還是讓她鼓起勇氣進屋。
一進門就是撲鼻的血腥味,老鸨大驚失色,連害怕都顧不上,直接跑去素衣床邊。
“素衣、素衣,你沒事吧?”
狐十六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被急匆匆的老鸨踩了一腳。
狐十六不敢叫出聲來,唯恐那兩位仙人改變心思要按照天道規矩讓母親魂飛魄散。
他四只腳還被捆着,只能悄悄的蠕動到牆邊。降低存在感。
“媽媽……”素衣看不到地上的場景,她只知曉媽媽來看自己了。
她雖然哭着,但精神頭還算不錯,“媽媽,我身子骨爽利了些,不難受了。”
屋子裏太暗,老鸨後知後覺猜到自己剛剛踩了什麽,臉色一變。
她努力不去搜尋狐妖的蹤跡,只是盡心盡力的照顧素衣。
不過,有能化為人形、口吐人言的狐妖在旁邊,着實不是一個訴苦的好時機。
更別提這裏血腥味太濃,又不透氣,氣氛悶到有些壓抑。
老鸨借着油燈的光,手腳麻利的把素衣腿間那一坨血肉用床單包起來放在一邊,然後給素衣換上幹淨的褲子。
“別怕啊,媽媽抱你回房,再給你燒點熱水擦擦身子。”
興許是因為狐十六主動斬斷血契的緣故,素衣面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不少。
只是,這一切遭遇對她心理的創傷是不可估量的。
老鸨收拾穩妥,想要抱起裹了被子的素衣。
試了幾次均失敗了,對女子來說這着實不是一件容易事。
最後還是秦無及時趕到,連着被子把素衣抱去了樓上。
狐十六現在只要一看到起初對自己起了殺心,後來又自相矛盾、阻止自己咬舌自盡的秦無就害怕。
他蜷縮着尾巴,不敢出聲。
他現在不敢死、也不能死,還是盡量不要在秦先生面前露臉了。
秦無确之前實想過要殺狐十六。
當時蘇苒之忙着保護妖胎殘魂,沒來得及注意這邊。
秦無想的是,如果妻子那會兒出什麽事,自己一定不會讓狐十六好過。不殺也讓他少大半條命。
然而現在狐十六顯然是多慮了。
只要蘇苒之沒事,秦無看都沒看地上的他一眼,抱起素衣直接出門。
老鸨跟蘇苒之走在一起,出門前看到了地上那只四條腿被綁起來的狐貍。
她小聲問道:“仙長,他綁緊了嗎,會不會跑?”
蘇苒之知曉她在問狐十六,她還是很相信秦無的能力,沒看到狐十六現在還沒掙紮開麽。
她說:“放心,他掙脫不開。況且,他若是敢跑,只有死路一條。”
狐十六把頭伏在地上。
他不跑,他還要窮盡一生,給親娘凝聚魂魄。
因為要抱素衣回房,蘇苒之和秦無生平第一次見識到畫舫姑娘們的居住環境。
敞開的衣櫃裏面有各色的裙裾,還有梳妝臺上成套的胭脂水粉,都讓蘇苒之大開眼界。
如果沒有狐十六這檔子事兒,素衣應該每日都能打扮的漂漂亮亮,帶着溫柔恬靜的笑容坐在窗邊,瞧着遠處集市。
就算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在畫舫謀生,但有照顧她們的媽媽和嬷嬷們,也不算太過艱難。
秦無有五年的荒野生存經驗,對基本的救治還算了解。
他給素衣號了脈,片刻後,神色有些疑惑的看向蘇苒之。
“怎麽了?”
“根據脈象,她未曾懷胎。”
此話一出,連老鸨都瞪大了眼睛。
最後還是讓龜公去請了鎮上的老大夫過來,結果得出了跟秦無一樣的定論。
脈象上顯示尚未懷孕。
這不是懷孕後小産,而是——
“看她肚子情況,像是曾有腹水,但又自愈。我開幾劑固本培元的藥方,喝上三日後我再來給她瞧瞧。”
這位大夫就是當日給素衣號脈,診斷她懷胎的。
現在又發現她沒懷胎,大夫自己也驚訝得很,主動要再次來給素衣問診。
蘇苒之對狐十六那邪術的情況不了解,本以為狐十六他害了自己的孩子,結果居然是假懷孕。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人妖結合,能有孩子着實是天大的不易。
以狐十六那一點修為,素衣沒懷孕反倒才說得通。
聽到這消息後,素衣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成了妖怪,正萬分憂慮。
結果大夫和仙人都告訴自己未曾懷孕……這倒是能稍微疏解一下她的心理壓力。
蘇苒之和秦無見她要跟老鸨傾訴,便沒有再繼續叨擾,而是打算回客棧休息了。
狐十六的事情還沒處理,這件事就不算完。
興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晚,蘇苒之睡着後,罕見的夢到了城隍爺。
她還沒來得及震驚,淮明府城隍爺先是一愣。
“蘇仙長駕到有失遠迎,可是我這寒毒……”
蘇苒之很是抱歉:“恐怕還得再過幾年。那時晚輩定為前輩祛除寒毒。此番晚輩前來,還是為了天問長那只狐貍的事情。”
城隍爺對于一個如此喜歡自稱‘晚輩’的‘前輩’一臉懵逼。
但他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先回答了蘇苒之的話:“定然是無事的,若是出了事,我自然會在第一時間給仙長留信。”
他說的留信是讓陰差找蘇苒之的總計彙報信息。
而蘇苒之這直接找上門來,當真是通天手段。
城隍爺立即叫了當日那兩位陰差過來。
他們說:“我們去得很趕巧,幼狐尚未被練成靈寵。”
随後,他們詳細敘述了當時天問長掌門和幾位長老因為此事争吵的過程。
李長老一向不喜歡收靈寵,他覺得這樣有違天道,束縛了妖的本性。
掌門卻說幼狐和若沁投緣,緣分到了,自然是可以綁定血契的。
大長老一方面顧忌陳若沁的王妃命,以及日後的白日飛升,倒是一直中立。
幸好那晚陰差們找了他們,幼狐總算沒被收為靈寵。
蘇苒之對兩位陰差大人道謝。
他們倆見蘇苒之是城隍爺的貴客,不敢接受她的禮,但心裏卻覺得十分受用。
因為這件小事居然能在城隍爺面前露臉,此後再積攢些功德,說不定城隍爺一個開心,會給他們提升位序。
位序高的話,就能擁有泥塑神像,來吸收香火接受百姓祭拜了。
也不知道老鸨到底是怎麽勸說素衣的,在三日後早上,素衣自告奮勇說要在午時跟秦無和蘇苒之一起去墳地,見狐貍洞的老祖宗。
蘇苒之見素衣雖然很怕,但眼眸裏更多的則是恨意。
便也沒阻止她。
既然狐十六早早的把素衣設計進圈套中,那就該有平息素衣怒火的覺悟。
狐十六肯定是暗中在畫舫觀察已久,把性子最溫軟的素衣列為了設計對象。
先是用幻境設假脈象讓素衣誤以為自己懷孕,後又把她拘束在墳地中,最後還要玉石俱焚的害她性命。
這些,得一條條慢慢清算。
狐三一倒是如自己所言,在約定的這日,提前半個時辰過來畫舫要接他們過去,順道還帶了一兩金子給張管事賠罪。
“三日前吓到了閣下,這是在下一點心意。”
張管事一臉目瞪口呆的看着這麽多錢,對狐三一的感官直線上升。
蘇苒之:“……”
秦無見妻子露出有些懷疑人生的表情,眼眸裏閃過一絲笑。
蘇苒之擡眸看他,用眼神交流:“還笑,咱們如此辛苦,才二十兩銀子,這一兩金子就值十兩銀子了。”
秦無同樣看她,同用眼神賠罪:“好,不笑。多賺些錢給苒苒買新的發簪。”
狐三一謝過張管事後,邀請蘇苒之和秦無進入畫舫宴客廳,直接給蘇苒之跪下道謝。
“三日前多謝仙長提點,讓小妖得以消去心結,化形為人。”
與修士的踏仙途境界一樣,妖在化形後,也會有短暫的頓悟。
狐三一悟到的是自己之前距離化形雖然只有一步之遙,但若是心結解不開,那就算是十年都別想真正化形。
因為他殘存着狐貍解決問題的原始方式——殺我妻者,人衡殺之。
這樣的話,他走在路上,就算姿态再像。僅憑氣息和眼神,百姓們也不會覺得他像個人。
而沒有九個百姓覺得他是人,念力不足,狐三一便沒法化形。
因此,狐三一才對蘇苒之感恩戴德。
他明白,就算是遇到其他人,自己能從他們口中得知自家崽崽在天問長。
但卻沒有蘇苒之最後那句‘他們不敢收小狐貍為靈寵’,他的心結就依然消弭不掉。
所以說,他狐三一能化形,離不開蘇仙長的提點。
他自然得三跪九叩來做答謝。
狐三一想,銀錢那些俗物,仙長定是不屑一顧的。
他的答謝禮還得在接回來崽崽後好好籌備。
蘇苒之見他行如此大禮,矜持道:“客氣。”
随後,狐三一起身,再次作揖後,才走到蘇苒之身後站定。
看樣子打算等素衣出門,大家一起出發。
蘇苒之:“……”
哎,這世間能懂她的,只有秦無一個了。
在素衣梳洗打扮好後,三人兩狐往西頭墳地走去。
狐十六只有被包起來拎在手裏的待遇。
這次,蘇苒之也聽到了鎮上百姓對狐三一的議論。
“紅衣郎君看着比前幾日要俊俏啊。”
“我倒是覺得那黑衣的好看……诶,你戳我幹什麽?”
“小點聲,黑衣郎君和那位穿短打的姑娘一看就是夫妻啊,他們在鎮子上住好幾天了。”
“哦哦哦。”
不同于最開始聽到這些話的緊張不安,現在狐三一已經能面不改色的繼續往前走了。
“原來當人是這般感覺。”
百姓們雖然會議論相貌出色的陌生人,但他們語氣大都是善意的。
與狐貍洞中的百般算計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狐三一比較親近蘇苒之,有她在身邊,自己話也能多一點:“難怪紅堇很喜歡化身為人。”
蘇苒之倒是想說紅堇現在投為人胎,應當成了一戶家境富裕的小小姐。
但這話城隍爺可說,她和秦無之間也可交流。
可對着狐三一,此消息就是說不出口。有天道限制着。
蘇苒之也沒強求,心道,原來事事都得講緣分。
紅堇死了,便跟小狐貍和狐三一了卻了緣分,至于他們還能不能重逢,全看之後的造化。
一行人到墳地的時候,狐貍洞老祖宗已經到了。
憑蘇苒之的感知,這裏只來了她一只狐,倒顯得非常有誠意。
不然狐貍洞幾十只狐貍全蹲在墳頭,那畫面怎麽想怎麽慎得慌。
老祖宗年紀太大,不喜歡化身為人,就維持着狐貍的樣子。
她渾身棕褐色的毛發有些幹燥,但卻收拾的一絲不茍。
見到蘇苒之和秦無後,先雙爪合十:“見過兩位仙長,我是狐大娘。”
狐大娘一雙眼睛很是剔透,給蘇苒之的感覺跟天問長那位鶴發童顏的大長老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修煉到一定地步後,都會看破、看透很多事。
幾人見禮後,秦無把狐十六放出來。
他嘴裏咬着一根簪子,在看到老祖宗後,伏身在地,發出求饒一般的‘嗚咽’聲。
素衣已經知道這看起來又老又弱的白毛狐貍,其實就是害了自己的罪魁禍首。
她原本很害怕,但看着他這副可憐兮兮讨饒的樣子,心裏頓生莫大的怒氣。
就是這玩意兒,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一月之前她如果能聽媽媽的話,不跟着狐十六下船,後面可能就不會經歷那麽多事情了。
畢竟,大夫也說了,那日可能只是用假懷孕才蒙騙她,想讓她義無反顧的跟着走。
狐大娘仿佛猜到了素衣想法,她看了素衣一眼,說:“孩子,狐十六已經被狐貍洞除名。他現在交給你處置,要打要罵,你盡管動手,我不會讓他還手。直到你消氣為止。”
說着,她還揮揮爪子,卸去了狐十六附在毛皮上的妖力。
蘇苒之不得不感慨一句狐大娘心思玲珑剔透。
她這是在盡量化解狐十六和素衣之間的因果。
雖然說狐十六死後下地府重罪刑罰免不了,但若是能解開素衣心結,讓她平安喜樂的度過下半生,那天道對狐十六餘生的問責會寬松一絲。
不然若是素衣想不開自殺,這冤孽還是要算在狐十六頭上。
蘇苒之心道,如果此舉能讓素衣發洩心中委屈,對她來說倒也不錯。
但這樣未免太過便宜狐十六。
謀害性命和揍一頓,根本不是同一比重。
可這件事她和秦無也不能摻和,素衣的心結還得自己化解。
素衣确實心動了。
她上前兩步,幾欲動手,但看着地上被風一吹都能掉一撮毛的狐十六,又頓住動作。
她走回蘇苒之旁邊,搖了搖頭,說:“他看起來那麽小,打死算我的怎麽辦?”
狐大娘不敢蠱惑素衣打狐十六,只能盡量語氣平淡的說:“怎麽會,你打不死他。盡管出氣。”
素衣依然搖頭:“媽媽一直教導我們不要欺負弱小,我當時剛進畫舫非常瘦,都是姐姐們在照顧我。我、我不打他。”
蘇苒之當即對素衣姑娘刮目相看。
她這是自己化解了心結,可能不算想開了,但卻不想跟狐十六再有牽扯。
那麽狐十六所造的孽,日後便自己受着吧。不會再有減輕一說了。
狐大娘見自己的打算落空。
只能盡力治好素衣,她招招手,讓素衣過去:“孩子,我們狐貍洞對不起你,我這裏有靈液和藥劑。靈藥為你固本培元,讓身體恢複健康;而靈液可以治愈你的肚子。”
她說的這麽詳細,蘇苒之便對素衣點點頭。
“可以去。”
狐大娘親手給素衣肚皮上塗滿了綠油油的靈液,最後又糊了一層自己的口水。
片刻後,素衣只感覺那些東西緊緊包裹着自己肚子,皮膚上還微微有些發癢。
大概一刻鐘後,狐大娘又糊了一層自己口水,給素衣揭開這黏糊的靈液。
素衣看着恢複如初的肚皮,一臉的不可置信。
蘇苒之也覺得這靈液神奇,要是可以量産,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但卻要配合狐妖的口水使用,恐怕大部分女子是不願意接受的。
狐大娘做完這一切像是老了幾歲,她自己吞了一粒藥丸,然後又給了素衣一瓶。
“三日一粒,一共十粒。”
狐三一在旁看到老祖宗居然直接給出十粒,狐貍眼皮都顧不得耷拉了。
——這不僅能固本培元,還能延年益壽!
他剛想說這東西如此珍貴三顆足以,眼角餘光就掃到了旁邊的蘇苒之和秦無仙長。
狐三一登時偃旗息鼓,有這兩位仙長在,老祖宗不得不下血本讓素衣姑娘安康啊。
不然……就憑那敢在天道威壓下保全妖胎殘魂的實力,也絕對是整個狐貍洞都惹不起的。
素衣看着狐三一的目光,大概也知道着靈藥很是貴重。
她把靈藥拿在懷裏,沒有打算還回去的意思。
這些藥拿回去就算自己身體恢複了用不上,還得留給仙長們。
狐大娘嘆了口氣,她看着地上的狐十六。
既然素衣不肯揍他消氣,那一會兒只能看兩位仙長該如何懲罰狐十六了。
狐大娘眼裏含着憐惜,因為這孩子從小沒過過好日子,她才對十六比較偏愛,哪知道十六最後走上了歪門斜路。
差點就連累了整個狐貍洞。
狐三一沒這麽多心思,他走過去,蹲在狐十六面前,他這邊也有賬要清算。
不等狐三一說話,狐十六突然震驚道:“你、你化形成功了?”
狐三一沒回答,只是用裹挾着妖氣的手打了狐十六一巴掌,直接打掉他幾顆牙。
“這一巴掌是替我夫人打的,你偷她的遺物,該打。”
狐十六被打得嘴巴發麻,說不出話來。
第二巴掌随即而至。
“這是替我姐姐打的,你和她合契成親,卻沒承擔過丈夫的責任。成親三年在一起的時間不足十日,該打。”
第三巴掌。
“這是替我侄兒打的,你身為父親,沒有承擔教誨之責,五五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有個爹,該、打!”
狐三一沒有收勁兒,狐十六又被老祖宗禁锢了妖力,每一巴掌都有幾顆牙齒飛出。
不過,這是他應受的。
狐三一站起來,把合契文書扔在狐十六臉上。
狐十六這才慌了。
他掙紮着想要護着那合契文書,嘶吼:“那是我的妻兒,你、狐三一!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經過此事,他已經放下複活母親的渴望,想要學着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了。
此前他不着家只是因為愧對母親,想要複活她,讓她過過好日子,哪想到卻忽視了最親近的妻子。
狐二七脾氣算很好,這樣都跟他生了狐五五,是真的想要好好過日子的。
但一次次的失望累積下來,狐二七終于在看到弟媳紅堇遺物丢了後當場爆發——和離!
狐三一的妖力完全可以壓制住狐十六。
任憑他怎麽嘶吼、祈求,狐三一還是冷靜的點了火:“今日,當着老祖宗的面,燒了這合契,我姐姐與你和離,再不相幹。”
伴随着卑微到聲嘶力竭的:“不——”
火苗吞噬了整個合契文書,滾燙的火焰映在狐十六悲戚的雙眸裏,逐漸定格。
作者有話要說:苒苒:天道好輪回。所有人的忍耐都是有極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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