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公主請柬

說起來，賀疏雁曾經對太子方銘絕心有所屬之事，也是這樓筱玉和賀淩韻兩人推波助瀾而成。

賀淩韻負責在內院裏對賀疏雁耳提面命，而那樓筱玉卻在外面衆閨秀聚會時，經常挽着賀疏雁，仿佛聊天談心事般不動聲色的從她口中套出她對方銘絕的看法。

然後再美化一番，強行灌輸回賀疏雁的腦中，漸漸喚起她這方面的心思，然後被她們推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現在想來，前世裏她賀疏雁能成為太子妃，只怕這樓筱玉在方銘絕面前，也算是應當狠狠記了一番功勞的，這也難怪為何樓筱玉日後以側妃的身份進入東宮之後。

卻敢處處與她這個正妃争風頭，動不動将她曾經撮合賀疏雁和方銘絕之事挂在嘴邊，以此來拿捏她。想來是方銘絕讓她做這些事時也曾許諾過她什麽吧。

她捏着那薄薄的浣花箋思索了一陣，确信近來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不由懷疑起是不是方銘絕又讓這個對他鞍前馬後死心塌地的馬前卒來探自己口風了。

畢竟以往能和他傳消息的杜紫芊母女現在都已被禁足多日，而斷了消息來源，失卻掌控的方銘絕，此時應該感到心急如焚了吧。

如此想來也沒什麽新意了。賀疏雁心中冷笑着輕哼一聲，便将那帖子丢擲到一邊。反正對她而言，本就對了下帖子的人毫無興趣。

只是丢下貼子還沒過一盞茶的時間，門外就傳來了黃小姑娘特有的銀鈴般爽朗歡快的聲音，明閃閃的，仿佛被那太陽光都鍍上了一層金色般。

“雁姐姐，雁姐姐，我又來找你了。”早已和晴川院上下混熟的黃玲月小姑娘，幾乎不用人通報，自己直接在外面叫道。

這小丫頭，可真是熟不拘禮了。賀疏雁好笑地搖了搖頭，連忙揚聲讓她進來——這大家閨秀的，在院子裏亂吼亂叫，被人聽到總是不好。

小姑娘喜滋滋地蹦了進來，還未及和賀疏雁打招呼，眼睛就先落在了她之前丢于一邊的浣花箋上。“咦，雁姐姐，你也收到了這個呀？”說着她伸手就去撿那帖子。

賀疏雁懶懶地看着小姑娘活蹦亂跳地動作，揚唇笑道：“也？這麽說來，玲月妹妹你是收到了？”

“是啊，我收到帖子就出門到雁姐姐你這裏來了。”小姑娘拿着賀疏雁收到的那張帖子揚了揚，道：“不過，雁姐姐，你這怎麽還沒拆開來看過嗎？”

“沒什麽興趣，”賀疏雁神色淡淡，“到時候就說有事推了吧。”

“我也沒什麽興趣。”黃玲月搖了搖頭道：“可是娘親說，既然是借了六公主的因頭，那我還是去一趟比較好。”

“六公主？”賀疏雁疑惑道。

“是了，姐姐還沒有拆開來看過。這帖子上說得很清楚，六公主前陣子從庵裏回來了。說是還替太後娘娘請了幾本佛經，好像還是什麽……嗯，刺血調金，親手一筆一畫寫下來的呢。據說為寫這幾部經書，六公主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這回回來太後娘娘看着可心疼了。”

“那，這帖子……？”賀疏雁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

“好像是樓家姑娘，有一回進宮去陪太後娘娘說話，正好趕上六公主來請安。太後娘娘看到六公主身體裏不複之前那麽康健，心裏可難受了。樓姑娘就說也許小姑娘們一起聚聚會，熱鬧熱鬧，六公主就能好起來些。”

“這聚會啊，一來好給六公主散散心，二來也好為三公主的事情，大家喜慶喜慶。所以雖然是樓姑娘做的東邀的場子，可實際上真正做主角的還是三公主和六公主吧。”

“只不過三公主身體不好，到現在還不敢确定那天她能不能出席。因此對外裏，大家說的都是六公主。”黃玲月嘟了嘟嘴，似乎對這個不得不去赴的宴會很沒有興致。

“我這些日子閉門不出，倒是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些情由。”賀疏雁嘆了口氣，“那看來這個清閑我也是躲不得了。”

“是嗎？雁姐姐你會要去嗎？那就太好了！我正擔心一個人在那裏沒意思呢。你知道的，那些姑娘們都跟我說不到一起去。”

“怎麽會呢，你那麽可愛。”賀疏雁忍俊不禁，出言安慰道。心中倒也對這個小姑娘的通透和心思敏銳頗有些驚訝。

“雁姐姐，你別安慰我了。我可比誰都清楚呢。”黃玲月搖了搖腦袋。賀疏雁看見她黑鴉鴉的發間似乎又換了一串金燦燦的鈴铛，忍不住唇角挂上微微笑意。

“我是說真的呢，雁姐姐。”小姑娘扁了扁嘴。“她們嫌我粗魯潑辣，我嫌她們虛僞矯情。總之是互相看不對眼了。”

賀疏雁被個小丫頭逗得眉眼彎彎，之前那不得不出席宴會的郁悶之情也散去了不少。

她捏了捏黃小姑娘圓鼓鼓又粉若桃花的面頰，失笑道：“這虛僞矯情，倒是一點都沒說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呢。好啦，既然看不慣，那就不要和她們多打交道就是。天底下姑娘家那麽多，又不是除了她們再沒旁人了。只要去和性情相投的人一起玩耍就好了。”

“嗯，是呢。我就是喜歡像雁姐姐這樣的真性情呢。”黃玲月小姑娘得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玲月妹妹今天出門前是特意吃過蜂蜜了呀。”賀疏雁調笑了一句，便向她伸出手去：“既然咱們都得去付那宴會之約，你倒不如把這帖子給我，讓我好好看一看吧。”

黃玲月這便依言将那個帖子遞到了賀疏雁手中。

這帖子做得頗為雅致，倒不是尋常帖子那般左右開合式的，而是在外面又用一張薄如蟬翼的浣花紙箋做了個類似函套般的東西套在外面。

隔着一層紙套，可以隐約看見裏面的紙張上寫的字，但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倒頗有一些工筆寫意潑墨留白的情致在裏面。可見這樓姑娘為了這事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

賀疏雁随手拿起案機上的一把象牙材質的小刀将那紙套随意的扯開，扔在了一邊。臉上完全沒有半點被那份情致所打動的神情，也沒有任何心痛和猶豫，仿佛就好像是扔一張廢紙般那麽随便自在。

黃小姑娘見狀搖頭長嘆道：“牛嚼牡丹啊，真是牛嚼牡丹。”

賀疏雁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那，要不就請那不是牛的人将這紙箋帶回去？”

“嗯，雁姐姐這裏的桃花糕真好吃！”黃小姑娘頓時轉頭專攻起桌子上的點心來了，一邊吃還一邊點頭誇贊道。

賀疏雁用手中的帖子輕輕地敲了敲黃玲月的腦袋，随即便讓她自己在那裏作怪，心神早已回到了這張帖子上，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樓姑娘邀約的這一場，與其說是宴會，倒不如說是花會。正好趕上了這四月裏。枚青山上大佛寺中的桃花盛開。是以帖子開頭摘錄的便是前人一首七絕：“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接下來便闡明宗旨。只道這一回宴會主題是賞花宴，地點就在枚青山上的大佛寺中。活動內容也說得明白，無非是賞詩賞花然後便是吃飯聊天各種玩耍。

只是這一回主題是桃花，約在五日後開宴。倒是給那些想在詩畫上一展長才的姑娘們留下了足夠的預備時間。

這一次重新活回來的賀疏雁對這些方面的明争暗鬥都沒了興致，只匆匆掃了一眼，便扔在了一邊。

倒是帖子上用一行小字注明的內容引起了賀疏雁的興致。上面寫的倒也簡單，無非就是提了提三公主和六公主都有可能出席這一場賞花會。但結合之前黃玲月所說的三公主未必能來，那看來六公主會出席，那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這兩位公主賀疏雁并不是特別熟悉，前世今生都沒有什麽交集。這三公主自是不必提，倒是那位六公主……六公主似乎比賀疏雁自己也沒有小多少？

前世裏，有一度傳聞，她要被送去和親。只是後來不知怎麽的，和親的對象換成了清敏郡主，六公主卻嫁給了一少年文士，就此洗盡鉛華相夫教子去了。

只不過，想起當年在皇宮中幾乎可以看成是血淚教訓的往事，賀疏雁對那一群被冠以公主名號的天之驕女并不抱什麽好印象。如果可能，她倒希望這一輩子和什麽皇子公主之間的關系能越遠越好。

只是想到這裏，賀疏雁卻不由想起那唯一的一個另類。如果是他，是那個人的話，偶有接觸，甚至深交，倒似乎……都不會是一件壞事？

“雁姐姐，你在想什麽？”黃玲月看見賀疏雁臉上浮起那種恍惚而悠遠愉悅的笑容，忍不住好奇道。

“哦，我……我只是在想到時候穿什麽衣服罷了。”賀疏雁搖了搖頭，把腦中那惱人的思緒揮開到一邊，不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