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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何斯銘雖說在樂隊呆過,也了解大概的樂理知識,但他對鋼琴還真稱不得是精通,又刻意去買了雜志研究鋼琴,旁敲側擊之下,得知簡黎對鋼琴的興趣還是受簡莘影響以後,又跟他咨詢了一些。
簡莘聽說何斯銘要送一臺鋼琴給簡黎,有些不太贊同。
“家裏有一臺為他準備的鋼琴。”
“家裏的是家裏的,我也想買一臺放我們自己家,以後也方便他彈。”
他說起來,神情還帶着幾分羞赧,兩個人剛在一起沒多久,他就開始想着以後了。
簡莘聽他這麽說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只想着這畢竟是小輩們的私事,他也不好多過幹涉,沒再多加阻攔。
何斯銘本來很中意施坦威這個牌子,但聽簡莘說簡家那臺也是施坦威之後,他轉而決定買貝森朵夫。
簡莘對他說:“國內沒有賣貝森朵夫的,如果你真的決定要買的話,我認識一家琴行,他可以幫忙從國外調貨。”
何斯銘不想給簡家人添麻煩,便婉言謝絕了。
簡莘也沒再強迫他,只說有問題可以再來找他。
何斯銘挂電話前又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小叔叔,鋼琴的logo可以鑲鑽嗎?”
簡莘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何斯銘:“沒,沒什麽,謝謝叔叔,叔叔再見。”
何斯銘不好意思麻煩簡莘,可他好意思麻煩他經紀人,轉頭就給他經紀人打電話:“哥,我要一臺貝森朵夫!”
李荇沒好氣:“你當貝森朵夫是白菜?說來就來?你知道一臺貝森朵夫多少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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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銘很霸氣,大手一揮:“多少錢都得送!人間不值得,簡黎值得!”
李荇哦了一聲,冷冷道:“簡黎直的?他直個屁?你們兩個都睡多少次覺了還直的?”
何斯銘:“……”
李荇:“求求你放過我們直男吧,我們直男不睡男人。”
何斯銘:“……哥,我錯了,簡黎不直,他是彎的,彎的。”
95.
跟琴行的人接洽的時候,何斯銘還真的去問人家鋼琴的Logo能不能鑲鑽,被李荇提着領子提到了一旁。
“你用不用問問人家,能不能把你這張大臉印上面,簡黎一看到鋼琴就能想起來你,多美好對不對?”李荇的臉色隐隐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何斯銘這個心大的還抓了抓後腦勺,擺手道:“這個就不用了吧,那多不好意思……”
“你他媽還知道不好意思?那是好幾百萬的鋼琴,不是墓碑!”李荇狠狠地敲打着他的腦袋。
“那要是墓碑,我肯定放和簡黎的合照啊,我都想好了,我們兩個将來誰先死了都無所謂,墓碑就放合照,說到這個,哥,将來咱們埋得別離太遠了,離得近當個鄰居,我還能去你那裏串個門,也方便!”
這人越說越遠,還異想天開,替他經紀人規劃起來後事了。
李荇用力了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崩潰,他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你他媽這真是做鬼也不放過我啊!”
鋼琴要至少三個月才到貨,何斯銘算了一下,或許能趕上簡黎的生日,心裏還挺美——就當是送他的生日禮物了。
他消費方面不是一個大手大腳的人,他當明星收入不低,年收入還進過排行榜,可比起來其他一些人,何斯銘的生活堪稱簡樸,他的座駕除了公司給配備的那輛保姆車,就剩下進團第二年買的奧迪A6。
可以說這算是他最大方的一次了。
96.
何斯銘最近日子過得都很順遂,感情穩定,新接的劇本也是他感興趣的類型,合作導演又是老朋友,一切都很圓滿。
他還沒圓滿幾天,新的缺口就出現了——
蔣楠璎女士打來越洋電話,說自己懷孕了,讓何斯銘陪着去做産檢。
“你男朋友呢?”何斯銘不太情願跟她碰面。
“他沒時間。”蔣楠璎第一次說話聲音這麽柔弱,有點悶悶的,像是恸哭過後的餘韻未消。
“你怎麽了?”何斯銘敏感地發現了她的異常,“你剛剛哭過?”
“我沒事,銘銘,你不想見見妹妹嗎?她一定很想見見你。”蔣楠璎轉移了話題。
到最後,何斯銘也沒明确答應陪他媽去做産檢。
但他是一個很心軟的人,這件事他沒能如他自己所願地抛在腦後,反是令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誠然,與簡黎甜蜜的愛情填補了何斯銘感情上的部分缺失,可無法否認,親情依舊是何斯銘心中永遠無法拿任何情感去替代的缺憾。
蔣楠璎對他再如何惡劣,他始終做不到真正的對她無動于衷。
蔣楠璎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這個何斯銘一直都知道,可最近那個似乎不能用簡單的一句不太行來概括的,年齡比何斯銘大不了幾歲,長得倒是很好,只是整天在街頭亂晃,是個無業游民,還要靠着蔣楠璎養活。
簡黎一眼就能看出何斯銘的心事重重,但何斯銘不說,他也不好強逼,只當什麽事都不知道,偶爾委婉提醒他兩句,他們已經是戀人關系,有什麽煩惱,自己可以一并承擔。
感性戰勝理性,接到電話的第三天,何斯銘訂了回A國的機票。
簡黎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他,能做的只有擠時間将他送去了機場。
“我盡量騰出時間去找你。”簡黎做出保證。
他總歸是不太放心何斯銘跟他親媽的接觸,大抵是他敏感了些,他總感覺,每次何斯銘跟他親媽見面之後,意志就會變得非常消沉,可那又是何斯銘的親媽,就算是簡黎,也沒有權利去阻止人家母子見面。
97.
蔣楠璎懷孕了也沒什麽太大變化,知道何斯銘要回家,還特意畫了個淡妝在家裏等着何斯銘。
何斯銘老早就從家裏搬出去了,他對這個家沒有歸屬感,并不會對這裏有所眷戀。
“你額頭怎麽青了一塊?”
即便是有粉底遮掩,何斯銘還是眼尖地發現了蔣楠璎額頭的那塊淤青。
蔣楠璎下意識地伸手去捂那一塊地方,她神色有些慌亂,“沒,沒什麽,今天早上不小心磕到了。”
何斯銘才不相信她的話,他質問道:“你那個男朋友是不是打你了?”
“沒有,Owen,Owen他對我很好,知道他要當爸爸了,他,他很開心。”蔣楠璎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整個人仿佛都變得溫和柔軟,沒有戾氣,不再尖銳。
何斯銘見對方無意坦白,便不再追問,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她當初懷自己的時候,也曾這樣開心過,也曾充滿期待嗎?
她,也曾對自己溫柔過嗎?
恐怕不是吧,他是蔣楠璎不忠的證據,也是令何家蒙羞的存在。
他能平安活到現在,沒有被何家在國外弄死,甚至還能成年之後在國內的娛樂圈蹦跶,對他而言都應該是一種幸運,又怎能去強求別人對他的存在報以歡欣慶幸呢?
“不是說要去産檢,我陪你吧,已經跟醫生預約過了嗎?”何斯銘盡力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轉移了話題。
“恩,直接去就好了。”
這對母子難得度過了一個相較于過去來說,算是母慈子孝的下午,只是這份美好在回家之後被打破了。
一個男人再英俊,喝得醉醺醺的時候也不會賞心悅目到哪裏去,這個叫Owen的男人毫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一見蔣楠璎就彎腰将鞋子脫下來朝她扔了過去:“臭**你跑去哪裏了?”
何斯銘擋在了蔣楠璎身前,皺着眉頭看着這人的出言不遜,冷冷道:“嘴巴放幹淨點!”
“你就是這蕩婦生的雜種?”Owen的手指幾乎要貼上何斯銘的鼻子。
何斯銘伸手啪地打開那個男人的手,“你是用這張嘴吃飯的嗎?”
他的言下之意,是Owen的嘴巴這麽髒,還要用這張嘴吃飯嗎。
Owen的眼睛通紅,他無意跟何斯銘有劇烈的肢體沖突,盯着何斯銘看了半晌之後,突然笑了,“Bastard。”他罵完這句,就要去撿鞋子。
Owen罵何斯銘“Bastard”的本意是罵他混蛋,可這個詞的原意是私生子,這個詞恰好地就戳中了何斯銘的痛處。
——他過去的存在與私生子沒有兩樣,都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原本不是暴躁性格的何斯銘震怒了,他趁着Owen彎腰去撿鞋子,伸手拽住他的衣領,一拳頭揮向了他的下巴。
Owen被他這拼盡全力的一拳打得有點懵,一頭撞在了門上,,“好小子。”他獰笑一聲,在蔣楠璎的驚叫中撲向了何斯銘,兩個人瞬間打作一團。
何斯銘不怎麽打架,跟Owen這種長期混跡街頭,深谙打架之道的混混相比,他簡直就是一個小學生,可他難得的丁丁點智商這個時候上線了,不管Owen怎麽打他,他就牟足勁頭朝着Owen的鼻子揮拳,十下裏總有兩三下能讓他得手,他被Owen打得鼻青臉腫,Owen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鼻子酸痛得連着太陽穴都開始脹痛。
直到又一聲驚叫,上前來勸架的蔣楠璎被Owen一把推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兩個打得難解難分的人終于同時停下了動作。
“媽!!”何斯銘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開Owen,跌跌撞撞地跑到蔣楠璎身邊,試圖将癱倒在地上的孕婦扶坐起來。
蔣楠璎的臉此時因為劇痛變得煞白,“沒,沒關系,銘銘。”她看着緊張得嘴唇直發抖的何斯銘,勉強笑笑,“別擔心,銘銘,我沒事的。”
她依靠着何斯銘喘了兩口氣,擡頭看看因為緊張恐懼酒都醒了幾分的男人,她說:“Owen,你走吧。”
“見鬼,你這是在趕我走?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求着我幹她,要給我生孩子,你是不記得在我身下喊得多爽的時候了嗎?我不介意再幫你回味一下。”Owen從沒見過這女人如此硬氣冷淡地跟他說話,頓時惱羞成怒了,從那張漂亮嘴唇裏說出的話粗鄙淩厲,肮髒至極。
蔣楠璎也終于變了臉色:“我讓你滾!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大概是想起自己在警察局還有案底,Owen到底是害怕了,罵罵咧咧地後退了兩句,還是轉身離開了。
“你怎麽樣了?”何斯銘動也不敢動,生怕蔣楠璎的肚子真的出什麽問題。
蔣楠璎拍拍他的胳膊:“把我扶起來吧。”
何斯銘沒理會她的話,換了個姿勢将她抱了起來,又試圖将她抱回車裏:“再去讓大夫看看吧。”
許是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夠令何斯銘如此擔憂,蔣楠璎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不用了,大夫要提前預約的,而且我不是肚子着地,沒關系的,想當初,”她頓了頓,似是在猶豫該不該再說下去,在見到何斯銘投過來的疑問目光時,她才松了口氣,繼續道:“我懷你的時候,還跟朋友去打網球呢。”
何斯銘不知道怎麽接她的話,沉默了數秒之後,又重複了一遍:“去讓大夫看看吧。”
“真的沒關系,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蔣楠璎說。
何斯銘拗不過她,只能又将她抱回家中。
何斯銘本不愛管她的事情,可Owen的惡劣行徑都被他看在眼裏,他躊躇再三,還是将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你怎麽就看上那麽一個人。”
除了一張英俊臉蛋一無是處。
蔣楠璎笑了笑,竟像是帶着讨好一般的語氣對他道:“你不喜歡他,以後就不讓他來咱們家了。”
何斯銘沒想到會從蔣楠璎嘴裏說出這種話,他嘴動了動,半晌才吐出來一句:“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是他對你的态度……”
蔣楠璎理了理鬓邊散落的頭發,卻是沉默了下來。
何斯銘見她不說話,以為自己是又惹她不高興了,也嘆了口氣,起身想去廚房看看保姆有沒有留什麽飯,就聽到蔣楠璎開口了。
她說:“銘銘,我真的很開心,你肯為了我回來。”
何斯銘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蔣楠璎又輕聲道。
“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何斯銘面無表情道,“我原本也沒有恨過你。”
他還不等蔣楠璎露出驚喜神色,就又自顧自說道:“但是我也永遠不可能按照你心中所期望的那麽對你,如果可以,我寧願你從沒生過我,不過我們的想法應該都是一樣的,你也希望從沒生下過我吧?”
他用篤定的語氣說完這話,又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從來沒有後悔生下過你。”
蔣楠璎扶着沙發靠背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兒子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攥着,放在自己胸口,她說,“我從來沒有後悔生下你,也不後悔因為你,跟家裏脫離關系,如果說真的有什麽後悔的,就是年輕的時候太不負責,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陪在你身邊。”
何斯銘沒有掙脫蔣楠璎的手,他垂頭沉沉注視着神色有些焦灼不安的女人,歲月對她總是格外的寬容,明明兒子都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她的容貌卻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記憶中的明豔動人。這個女人從未真正扮演過一個合格母親的身份,她是何斯銘病症的根源,是何斯銘童年噩夢的開端,可她卻也是何斯銘永遠的意難平。
何斯銘不相信她的話,他不相信蔣楠璎這種人會因為他去跟家裏斷絕關系,她的自私自利,他一直心知肚明。
可蔣楠璎看向他的眼神卻讓他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是因為你婚內出軌令家裏覺得蒙羞把你趕出來,還是真的因為我,你自己心知肚明吧,”何斯銘無意多跟她就這件事進行糾纏,伸手輕輕推開她的手,“現在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了。”
“你外公不允許我帶你回蔣家,他跟我說,除非我把你送去孤兒院,不然我休想進蔣家家門,這就是為什麽我這麽多年都沒有回過家裏的原因,銘銘,媽媽真的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在乎你。”
何斯銘不聽,蔣楠璎卻不能不說。
“我從來沒有覺得生你是個錯誤,是,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犯下了很多錯,可我從沒覺得生下你這件事是錯的。”她顫抖着雙手摸着何斯銘的臉,聲音帶着濃重鼻音,她說,“我只覺得後悔,沒能對你好一點,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卻把你推得越來越遠。”
“對不起,銘銘,是媽媽的錯,沒能讓你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對不起……”
遲到了這麽久的道歉,何斯銘聽到之後竟也不覺多開心,反倒是感到茫然,如果她真的那麽在乎自己,又怎麽舍得将他逼至如斯地步。
她的道歉,已經遲到了太久了。
98.
“你想知道,關于我和你生父的故事嗎?”
蔣楠璎眼底的渴望實在卑微,何斯銘只怪自己心腸過于柔軟,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拒絕。
何斯銘的生父他沒見過幾面,只從蔣楠璎偶爾的只字片語中聽到過一點。
那是個有野心,也夠狠心的男人。
年輕英俊,文采斐然,只是苦于家境貧寒,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和遠大抱負。
窮小子愛上富家女的故事不少,富家女倒貼窮小子的故事也很多,蔣楠璎和這個男人,兩種都不是。他是蔣楠璎的愛而不得,也是蔣楠璎永遠的難以釋懷。明知對方僅僅是看中了她的家世,明知對方心有所屬,陷入癡戀中的少女仍舊是一往無前,妄圖用愛去感化冷心的人——他不是真的冷心的人,他只是心不在蔣楠璎身上。
蔣楠璎甚至在婚前還去求他,“只要你點頭,我立刻就跟你私奔,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只要你要我,我就跟你走。”
他說:“可是我在乎。”
蔣家給了他一大筆錢,足夠他遠走高飛,跟他心愛的女人過他真正想過的日子。
蔣楠璎自己說起來還覺得好笑,“我到結婚那天都還在幻想,他會不會突然出現來搶婚,我還特意換了雙平底鞋,免得我們兩個逃婚的時候拖後腿。”
她伸出手拭去了眼角笑出的淚花,看向自己的親兒子的目光粼粼,楚楚動人,“銘銘,你是不是也覺得媽媽特別傻呀。”
何斯銘不想評價他的生父,也不知該怎麽評價蔣楠璎這段稱得上慘烈得一塌糊塗的感情史,他總覺得蔣楠璎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女人,就算是在愛情中也應該是利己主義者,卻不想她真的曾經拱手将自己的所有交付出去過。
“他那麽對你,你還要不管不顧,來A國找他。”何斯銘想到這裏,表情不免有些複雜。
“會計學有一個術語叫做‘沉沒成本’,簡單說,就是已經付出過的,無法改變的支出。”蔣楠璎啞聲道。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一廂情願有多愚蠢,卻必須硬着頭皮裝作毫無所懼的放任自己繼續一錯再錯,因為她為那個男人付出的實在太多了,她搭上了愛情、婚姻甚至是親人和家庭,這場名為深情的勇敢追逐,她損失慘重,輸得一敗塗地。
身敗,名裂。
何斯銘恍惚間似是明白了什麽,原來就連他自己,也算是蔣楠璎的“沉沒成本”。
他是一場失敗愛情的犧牲品。
不怪蔣楠璎對他的漠視和冷待,不僅他的出生是錯,他的存在亦是錯。
蔣楠璎果然是他的一生宿敵,她給的傷害何斯銘用了十幾年來痊愈,傷口太深,無法平複如舊,但結痂脫落之後留下的疤醜陋猙獰卻也足夠堅硬,如同铠甲,讓他可以去抵禦相同的戕害。可是,蔣楠璎總能給他帶來新的傷害。
99.
多年前曾經将他吞沒的冰冷海水咆哮奔騰着再次朝他襲來,被人扼住咽喉捂住口鼻的窒息感令他無力反抗,耳邊是海水緩緩流動的聲音,夾雜着一個女人的嘲諷呓語,那些所有人包括何斯銘自己在內,都覺得遺失在回憶盡頭的黑暗記憶都在此刻被重拾,負面情緒随之蘇醒,猶如惡鬼沖他露出獠牙,張牙舞爪朝他撲來,想要再次将他囚禁虐殺,最後撕碎。
很多時候人們都在歌頌生命的珍貴,說人生只有一次要懂得珍惜,可對于有些人而言,活着是比死去還痛苦的事情。
人是感性動物,需要溫暖,需要牽絆,需要歸宿,需要活下去的意義,需要身陷黑暗時,心中仍存有光。
而這些,何斯銘都沒有。
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片段,那時他盤腿坐在沙發上一個人看《死亡詩社》,Neil自殺的時候,他沒有哭,Charlie他們叫醒Todd告訴他這個噩耗時沒哭,可當Todd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裏,說了一句真漂亮時,何斯銘莫名地哭了出來。
艾米麗?狄金森說過:我亦能忍受黑暗,若我不曾見過光明。
可此時此刻,何斯銘就如同《死亡詩社》裏那群麻木而絕望的少年,他們都曾在絕望中,見過微弱的光。
他們都曾見過微弱的光?
他們都曾?
頭忽然變得疼痛欲裂,如同亟待噴發的火山,滾滾岩漿在他的顱內沖撞沸騰,令他痛不欲生。
劇痛的折磨之下,他咬着牙關還在努力回想,他也曾見過光明嗎?
“銘銘!”
“銘銘?”
“銘銘……”
呼喚聲替代了暗流與呓語,在他耳邊回響。
是誰在喊他。
一個稚嫩的聲音逐漸褪變為一個有些低沉的成年男人的聲音。
“銘銘乖,答應我,要好好長大。”
像是有人撫摸着自己的頭,低頭朝自己溫柔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在未來等你。”
看不清容貌的男人,站在黑暗中,如同他唯一的光亮,沉沉注視着他,目光沉靜似春水溫柔。男人距離他越來越遠,本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倏忽間卻站在了距離他數米之外,男人沒有動,仿佛是深情凝視着他,卻距離他越來越遠,最終化作了光點。
光點逐漸擴大,穿過幽暗海水,照亮了深陷黑暗深淵的無助者,海水層層退去,沉寂的黑夜被綿延無盡的星光照亮,墜落的星火灼燒着他的眼球,深海之上,是有人曾經給予他的一場壯闊绮麗的銀河墜落。
是有人為了他,放棄了整個星空。
簡黎。
他想起來了。
他的光,是簡黎。
100.
醒來時,何斯銘還在喊着簡黎的名字,被他驚醒的蔣楠璎正坐在床頭搖晃着他的胳膊,見他醒來,不由松了一口氣。
何斯銘的眼角還有淚痕,是在夢中哭過的痕跡,蔣楠璎有些驚訝,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眼角,被他不自然地躲過了。
“是被夢魇住了嗎,怎麽還哭了。”蔣楠璎輕聲問。
何斯銘搖搖頭,說了一句讓蔣楠璎摸不到頭腦的話,“我記起簡黎了。”
他們真的很早很早,就在一起過。
何斯銘抓起床頭的手機,沒理會茫然的蔣楠璎,給簡黎發了語言通話,那頭很快就接了。
“銘銘。”
他的聲音和夢境中的男聲重疊在一起。
何斯銘卻有些膽怯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簡黎聽不到他的回應,又喊了他一聲,“銘銘?”
何斯銘握緊手機,他說:“簡黎,我昨晚夢到你了。”
簡黎在電話那頭似乎是笑了,“夢到我什麽了?”
“夢到你,”何斯銘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了想哭的沖動,“夢到你摸着我的頭,對我說,銘銘乖,答應我,要好好長大。”
他說完這句話,眼淚滾滾落下。
銘銘乖,要好好長大。
這句他童年就一直期待着,看似廉價的安慰話語,他一次都沒有得到過,最終,在很多年後的夢裏,有人彌補了他。
。
何斯銘問:“簡黎,我是不是沒有好好做到啊,我沒有好好長大。”
這句話在不懂得何斯銘身世,不懂得他童年經歷的人聽來或許會覺得幼稚可笑,可在蔣楠璎耳中,在深知何斯銘遭遇的簡黎耳中,聽了卻只覺心酸難過。
“沒有,你做到了,你做得很好,銘銘。”簡黎低聲道。
也是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矯情愛哭,離自己當初的鋼鐵直男形象相差太遠,何斯銘趕緊接過蔣楠璎遞來的紙巾擤了一把鼻涕,故意很粗魯的樣子,借此掩蓋自己的哭包本質。
何斯銘平複了一下心情,又說:“你還在夢裏說,你在未來等我。”
簡黎這次笑了,他恩了一聲:“我也做到了。”
他們都做到了。
銘銘有好好長大,簡黎也有在未來等他。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各位寶貝,可能還會再修改一下,寫得頭昏腦脹,腦子有點不清醒。(???)?讓大家久等了,我很抱歉。我昨晚就在寫,可是把自己寫哭了,寫得太難受我就沒繼續了,倒不是說多虐,就是覺得很難受,銘銘有點可憐,心疼他(個_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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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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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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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