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曹家

成婚以後，胤禩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就是行事比成婚前更自由了些。

出宮建府和成婚被視作是皇阿哥正式長成的标志，現在胤禩在別人的眼裏，才是一個正經能辦差、說得上話的爺。

皇帝要南巡的事情是早就決定好了的，但是正式南巡的消息是在康熙三十八年的正月才宣布的。

皇帝這次的南巡理由是“黃淮連年潰決，下河地方時遭淹沒，雖不惜數百萬庫銀，屢遣大臣督修，迄無成效”，總而言之，還是整頓江南吏治的那一套。

而且皇帝給出的理由很好，無論是心懷報國之情的士子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曉得了皇帝南巡的理由，都會覺得，朝廷一直在努力，想要為百姓謀福祉，之所以未見成效，是因為地方上有太多的貪官污吏，不忠君為民的蠢材，所有的錯誤都應當歸咎于他們。

至于皇帝南巡實際要花費的金額和他提倡的節儉不符，誰會在意？

地方上的士紳可是巴不得皇帝南巡，看看他們出身的那塊地方是多麽的人傑地靈，若是得蒙皇帝重用，那就更好了。

這次南巡，主要負責處理事務的有吏部、戶部、兵部和工部，吏部掌管人事調度，戶部就是真的握着底下人的命脈了。

胤禩掌管戶部事務，忙得不可開交，而且他突然發現，官員向國庫借款的苗頭已經愈演愈烈了。

引起這陣風潮的不是別人，就是太子的好叔公索額圖，胤禩簡直要被他給氣死了。

這是真當國庫的錢不是錢嗎？

江南這個地方，胤禩是知道的，有諸如曹寅、李煦這樣的皇帝心腹，也有皇阿哥的門下包衣或是阿附的官員，現在在這塊地方勢力最大的無疑是太子，也只能是太子。

索額圖實在是太矜矜業業了，相比之下，明珠的活動範圍就太小了點，不過顯然明珠的做法不會好心幫倒忙。

皇帝這次南巡又要駐跸曹家，因此江南那邊皇帝的心腹也向國庫借了很多的錢。

國庫的錢雖然不同于皇帝的私庫，是純然的屬于皇帝自己的錢，但是毫無疑問，花用起來數額太大，而且又沒有一點用處的話，也是會讓人心疼的。

皇帝對臣子仁厚，臣子向國庫借錢本身就是他默許的，太子現在還不是皇帝，這種借國庫之錢財充實他自己手底下的官員的事情，他也沒有很大的反應，相反，他可以說是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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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覺得，他現在就得先給太子樹立一個觀念了，把國庫的錢財當成自己的肆意揮霍，又不想着還回去的話，到時候遲早會嘗到惡果的。

在離京之前，胤禩最後一次入宮去見了胤礽，和他談了國庫借銀的事情。

太子的花用一部分是皇帝的內庫直接支出的，另一部分是他從其他人那裏得來的各式節禮，這是他自己的私庫，最後一部分就是底下人的孝敬，也就是最多的部分。

胤礽對底下人的孝敬不以為意，但是過多的國庫借銀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國庫借銀被用到的許多沒有意義的方面，底下人有許多是貪圖享樂而向國庫借銀的，如果将他們借的銀子和國庫出借給他們的銀子進行比對的話，那麽胤礽或許靠着國庫借銀就能完全抵消底下人的孝敬。

毫無疑問，手下勢力太多龐大的後遺症，胤礽被人小涮了一筆，要是再被底下人用太子的名頭幹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的話，那這髒水就永遠洗不幹淨了。

好在胤礽的腦子清醒，姻親也給力，瓜爾佳氏那邊發力以後，他通過胤禩私下裏給索額圖遞了話，讓他的動作不要這麽大，這次下江南，主角根本就不是太子&黨的那些人，蹦跶得這麽厲害做什麽？

皇帝難不成會放着自己的心腹不提拔，去重用提前投靠自己兒子的投機者？

照胤禩來看，還不如讓皇帝揪住幾個太子&黨的錯誤，放掉一些膿血，還能抵消皇帝的警惕心，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些事情主要還是胤礽做決定，這次的南巡胤礽沒有随駕，他還有很多的時間做決定。

二月初三的時候，皇帝自京城啓行，這一回皇帝還奉了皇太後南巡，把老太太也帶上了。

既然帶上了老太太，皇阿哥的年齡層次也縮減了許多，最年長的直親王胤禔是要帶的，年紀最小的一個是十三阿哥胤祥。

一直病歪歪的十一阿哥胤禌這輩子也平安地長大了，他今年十五歲，怎麽看也不像是會随意夭折的年齡，因此這回終于得了随行的名額。

宜妃在臨行前千叮咛萬囑咐，讓胤禩幫忙照顧好胤禌，至于胤禟和胤俄，他們出行的時候一向是跟在胤禩身邊的，沒什麽好說的了。

因為南巡是沿運河南下，因此大部分時間是在船上度過的，又因為十年前那次南巡發生的事，皇阿哥不得随意外出，因此在船上很是沒勁兒。

胤禟和胤俄兩個熬不住，就連胤禌都眨巴着眼睛看着胤禩，想讓他帶着出去逛一圈。

胤禩可不想自己上次的經歷再在弟弟們身上重演一遍，只好承諾到蘇州、江寧等地以後，帶着他們出去好好兒地逛上一圈。

十二阿哥胤裪是蘇麻喇撫養長大的，小小年紀就端的是一派沉穩，和胤祺一樣，都比較擅長說蒙語。

不過蘇麻喇到底是孝莊文皇後身邊的人，曉得教養皇子不能只憑着自己的心意教養，像太後那樣活生生的把五阿哥胤祺養廢了算是怎麽一回事？因此胤裪的滿語和漢語也都很娴熟。

但是平日裏，胤裪是比較願意去太後老太太跟前說話的那一類，讓出巡路上寂寞萬分的老太太連連誇獎他是個好孩子。

皇太後自己就是個老小孩的性子，也曉得皇子們怕是早都不耐煩了，年齡大的、辦差了的還好，年齡小的跟出來，不就是為了玩嗎？

因此特意囑咐了胤祺，到時候領着弟弟們到外頭多看看也好，有什麽新鮮的玩意兒，帶過來也讓她開開眼界。

二十三日的時候，皇帝自己帶上一船的人，晝夜疾馳，先去視察黃河以南的堤防，胤禔到胤禩全被裝上了這艘龍舟，剩下的人跟着太後這邊慢慢前行。

皇帝視察堤防的時候也順帶考校自己的兒子，他們都不是草包，總能說出幾條建議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沒有特別亮眼的，也沒有蠢到讓人不忍直視的。

他們對堤壩這方面的知識了解得都不全面，皇帝考校他們也只是為了看他們上不上心罷了，也沒真想從自己兒子嘴裏聽到什麽金玉良言。

皇帝治水，靠的還是手下那一幫治水名臣，不是靠幾個兒子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的。

皇阿哥們要出風頭，還是只能靠騎射之類的表現，要不然就是實際辦差，看最後差事辦得怎麽樣。

三月下旬，他們就到了杭州府。

杭州是有旗人生活的，他們不與漢人通婚，住的住處也自成區域，皇帝來了杭州，除了減免江南多地未能完全繳納的漕銀、米麥，并且寬免受罰官員、赦免罪犯，還要見見生活在北京城之外的這些旗人。

杭州這邊的旗人多是八旗駐軍繁衍開來的，內眷皇帝留給了皇太後去召見，駐軍自然是皇帝自己領着皇阿哥去檢閱了。

判斷大軍戰鬥力的方法是什麽？在尋常的時候，一般都是看的騎射功夫。

因此在杭州這塊地方，皇阿哥們也得上馬騎射，同杭州這邊的八旗駐軍一道檢驗對騎射功夫的掌握。

四月初一的時候，皇帝由杭州府移駕到了蘇州府。

蘇州這邊有一個衆人皆知的帝王心腹，那就是蘇州織造李煦，他在康熙三十一年的時候還在京城任着暢春園總管，因此許多皇阿哥都識得這人的面孔。

李煦是作為帝王的暗探存在的，這個消息想必皇阿哥裏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但是在明面上，這位帝王心腹李大人，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給皇上進獻容貌明媚、氣質幽婉的江南女子。

像是胤禩後頭的那幾個年齡小得不得了的弟弟，他們的生母，陳氏、高氏之類的，就是李煦經“引薦”，才在皇宮裏出現的。

要說這李煦，他的榮寵确實是夠了，但是胤禩最重視的不是他，而是江寧織造曹寅。

曹寅是皇帝的奶兄弟，其父曹玺就是在江寧織造的任上去世的，曹寅先是奉旨協理江寧織造的事務，康熙二十九年被直接提拔為蘇州織造，康熙三十一年再次擔任江寧織造的職務，他空出來的蘇州織造的缺就由他的內兄李煦補上了，可見此人的簡在聖心。

四月初十，皇帝終于離開了蘇州來到江寧，被作為皇帝駐跸的行宮的地方，就是江寧織造曹家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