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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雲原就是劉家村的,後來嫁去了鄰村,年輕時死了丈夫才遠離家鄉,在孟家當乳母。
她有個兒子,出生時便過繼給娘家哥哥,如今村裏發大水,便是靠了當初的兒子如今的外甥,才能在劉家村尋到落腳的地方。
那地方不是別處,是劉秀雲爹娘在世時居住的。
房子的年歲已經很長了。鄉下的茅草屋并不結實,風吹雨淋就能坍塌,房子的西屋破敗的只剩下一層土牆支撐着,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傾塌。
但除了此處,他們沒有別的去處。
清辭并未對住處有過多的期待,看到時也只是稍稍難過一會兒。
她什麽也不會,這房子一看就不能住人,若是想繼續住,只能翻新,可她手中錢財并不多,鄉下人為了省錢,通常都是自己做的。
清辭對此更是一竅不通。
眼下先不想別的,先把晚上飯解決掉。
她跟劉秀雲忙碌了一整個白天,還花錢雇了輛牛車,這才勉強将家中的東西都搬了來。
她餓着倒是沒什麽事,劉秀雲年紀大了,吃不上飯便頭暈眼花。
清辭用石塊臨時壘了竈,剛要往裏添柴便被劉秀雲阻住,她道:“你放着我來。”
清辭抓一把幹柴放到下面:“阿婆去休息吧,我還不累。”
劉秀雲将清辭推開,蹲在石竈旁,先用家裏的幹草将火引燃,随後才扔進柴堆裏,語氣帶笑:“不是我不讓你做,你何時做過飯?前日裏做的那一頓,不是阿婆笑話你,實在難以下咽,我也不是老到動不了,這點小事便讓我來吧。”
清辭只得惺惺收手,蹲在一旁往裏添火。
清辭自認為是個能吃苦耐勞的,在鄉下生活這些年,她從未喊過哭累,就連小時她最看不上的商販,如今為了生計也只能放下臉皮,沿着街邊叫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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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唯有一事她怎樣都做不好,便是做飯。
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她也認真随阿婆學了過程,可從她手裏做出的飯菜總是難吃得很,哪怕阿婆再如何為她捧場,吃幾口便再也吃不下。
家裏先前買了幾袋米,幸虧當時發洪水時他們二人都在家中,早早将米袋轉移了地方。
雖也損失了些,倒也該慶幸不是全沒。
劉秀雲将挖的野菜混着小米煮了一鍋濃稠的粥,想起清辭是從東邊來的,便問她:“你去了誰家借柴?如今這年頭,竟也有人這麽好心?你是不是又給錢了,可別給多了......”
清辭搖搖頭:“沒要錢,您知道衛昭嗎?”
劉秀雲犯了難:“衛昭?這人是誰?劉家村大都是姓劉的,倒也有幾個外姓人......”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娃,就在咱家前面,出了門往左轉就能瞧見。”
劉秀雲嘀咕了幾聲,随即愣住:“咱家前面?咱家前面住着的是劉秀才一家啊,你說的衛昭,莫不是他娶的那婦人帶來的小孩......”
清辭并不知曉劉家村的事,但聽阿婆這麽一說,便也道:“我前幾日去南陽縣賣雞蛋,路上碰見衛昭順便把他送了回來,他被賣給了人販,小孩很可憐,還有另外兩個叫小桃跟有福,也不知如今怎麽樣了。”
劉秀雲嘆口氣:“作孽啊,好好的孩子怎麽賣了呢。”旋即又道:“你既然這麽說,那我便知曉了。衛昭确實是劉秀才家的,我聽人說起過,那秀才對他的繼子很不好,小小年紀便讓他下地幹活,動辄就是打罵,真是作孽......”
清辭一只手往竈底添柴,另一只手托起腮,想着衛昭慘白的小臉,亦嘆口氣:“是哦,好可憐的小娃。”
劉秀雲瞥了清辭一眼:“你路上帶他回來的?”
清辭點點頭,将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取重就輕說了一遍。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對衛昭格外憐憫。
可說起來,衛昭與她阿弟并不太相似,或許是那日的光照,又或許是兩人同樣明亮的眼神,總之種種的錯覺在清辭再次見到衛昭後便消失幹淨了。
可她還是覺得心疼。
清辭想起衛昭熟練燒火生飯的動作,明明他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一般人家怎麽舍得小孩再去幹活。
她想到這兒便越發覺得心酸,便問道:“你說他繼父待他不好,怎麽個不好法呢?”
劉秀雲沒繼續說,反倒是勸她:“今時不同往日,你可莫再心疼旁人,咱們自家還窮得揭不開鍋,更何況劉秀才可不是個好相處的,沾上了可就甩不開了,誰家不可憐吶,往後可莫要與那小兒多接觸......”
清辭也懂其中的道理,便也沒有反駁。她模樣乖巧地應是,等着劉秀雲将粥做好,兩人填飽肚子,便去收拾屋子準備休息。
****
翌日醒來,清辭不熟悉村子,便由劉秀雲帶着去附近的林裏砍柴。
她換了身方便的短衣短袴,剛走出家門口,便聽到男人震天的怒罵聲。
劉秀才身量高,體型偏瘦,面容長得也清秀,能夠看出年輕時也屬于長相好的男子。
他面前立着衛昭,正怒瞪着他。
衛昭人小小的,連劉秀才的腰都沒到,眼神卻極兇。
衛昭的半張臉已經高高地腫起,嗤笑道:“過年時村裏有殺豬的,我都去幫忙,得了錢便讓娘存起,錢是我賺的,憑什麽給你?”
劉秀才一只手高高揚起:“憑什麽?憑我是你爹!你娘既然嫁給了我,便什麽都要聽我的,家中所有的東西也都是我的,你竟然在這裏跟我貧嘴,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衛昭無半點懼意:“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劉秀才剛要動手,蔣氏便沖上前抱住了衛昭。
蔣氏跪在地上,扯着劉秀才的下擺,哭泣哀求:“夫君我求求你,昭兒還小,又渾身是傷,你就別打他了!你若是要錢,錢都在我這兒,你去做什麽我亦不過問,只求你別打昭兒了......”
劉秀才一聽有錢拿,便什麽也不管不顧,扯着蔣氏便開始摸索,直至從她手中拿了錢財,這才露出喜色。
衛昭自然是不肯的,那錢是他累死累活攢下的。就想着有一天,他們母子二人能有個錢財傍身,不至于餓死。
可沒想到蔣氏竟會軟弱至此,将錢財全部給了劉秀才。
這人是個不知足的,今日要明日要,難不成要一家人都将命送出去嗎?
衛昭發了狠,他猛地竄上去,要搶劉秀才手中的錢袋。縱使衛昭力氣再大,劉秀才也是個成年男子。
前幾次衛昭能夠殺掉那些人,其一有對方沒對他警惕,其二便是他手中有兇器,加之情況惡劣激發了身體潛能,這才成功逃脫。
可現在,他空手空腳,母親又在一旁哭泣,甚至被連累得連受了劉秀才幾腳。
他頓時生出絕望的情緒。
......真想就此同歸于盡,也好過整日受這些折磨。
****
清辭的腳步頓住,停在劉秀才家門口再也前進不了半步。
她的目光落在衛昭充滿絕望的臉上,明明今日日頭甚好,可他周身卻籠罩陰雲,像是陷入泥潭任由身體塌陷,周身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
她便無端生出股心酸。
清辭下意識往衛昭身旁走去,被劉秀雲扯了一把。
劉秀雲拉着清辭離開了劉秀才家門口,見清辭不停往回望,便道:“你覺得那小孩可憐?”
清辭點頭:“是呢。”
劉秀雲嘆口氣:“你從小便是這脾氣,最見不得受苦受窮之人,可你瞧瞧,你做了那麽多好事,可有好報?”
清辭低聲道:“……我不是為了求回報的。”
劉秀雲知道清辭天生良善,就如孟夫人般。當時劉秀雲饑餓困頓,險些餓死,是孟夫人見她可憐,給她熱粥,讓她留在孟家照顧大姑娘,她的日子才一點點好起來。
可是這世上,并非好人有好報。
孟家一家在劉秀雲看來都是好人,最後卻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劉秀雲越難過,便越不想讓清辭再如從前。可見到清辭強忍悲痛,很快從過去抽身,積極努力生活,她又覺得欣慰。
劉秀雲握住清辭的手,低聲問道:“你見那小孩可憐,要去幫他,怎麽幫呢?進去與劉秀才打一架?且不說你能不能打過他,打完之後你要再做些什麽呢?那小孩再慘,劉秀才也是他的繼父,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你只是外人,想幫忙,也只是一時的忙。”
清辭不說話,垂着眼皮一幅蔫巴巴的模樣,雙手摳着斧頭的把柄。
她雖穿着男裝,面容卻極嫩,又是一幅如玉的模樣,垂頭喪腦格外惹人心疼。
過了好一會兒,她望一眼劉秀才的家門口,離得遠了,聲兒都聽不清了。
清辭悶聲道:“我知道的,我管不了他一輩子。我也沒有能力去幫任何人,我往後知道了阿婆,我會管住自己的。”
劉秀雲見她這樣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寬慰道:“這世道就是如此,誰家日子也不好過,你若見了都心軟,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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