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清辭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糾結了。她仍舊每日做自己的事情,想着找個時間跟衛昭好好說說。

畢竟是個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

沒等清辭去找,衛昭又來了。

幾天之內,他來了不下五六遍,總是借口量的尺寸不對,要重新量。

期間清辭想要主動找話說,他又一溜煙地跑遠了。

大抵是覺得為難情吧。

劉秀雲見到了,也只是笑笑:“當時看見衛昭,覺得他雖然一雙眼睛生的好看,給人感覺卻冷冷的。沒想到接觸下來才發現,就是個孩子。”

清辭想起衛昭生悶氣時一聲不吭的模樣,偏偏又憋不住氣似的整日在她面前閑晃,“本來就是個小孩。”

劉秀雲卻道:“不小了,十歲了。轉過年就十一,算是個小少年了。”

清辭卻不覺得:“再大,能比我大?在我眼裏,就是個小孩兒。”

清辭面前攤着一塊灰布,上面是她昨日去河邊采的野菜。她把袖子挽起,将野菜的爛葉摘掉,又在水裏洗了一遍,便放在石臼裏搗碎了些。

劉秀雲見了,好奇道:“你這是從哪兒弄的?”

她雖然是鄉下婦人,但常年在孟家當乳母,對鄉下的事也有些不懂了。

更何況現如今年紀大了,清辭又在家中存了些小米,雖說家裏并不富裕,但也到不了肚子餓的去吃野菜樹根的地步。

況且清辭的嘴巴算是挑的,早些年來鄉下時,曾經因為吃的難以下咽,偷偷地哭過。

清辭不說,還是劉秀雲半夜起來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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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們沒有任何好辦法,窮就是這樣,想吃好的穿好的,但就是沒法弄來。也很是無奈。

後來清辭習慣了,但胃口越來越小。

“先前衛昭說過的,他說用野菜和面蒸一蒸,挺好吃的,我也想嘗嘗。”

劉秀雲又道:“也請衛昭來?”

清辭被她點破也不惱,白皙的臉蛋因為日頭曬得發紅,胳膊上也沾着泥灰,偏她笑得溫煦:“是呢。我仔細想了下,那日我說話确實太莽撞了,還當他是什麽都不懂,其實阿婆您說的對,年紀越小的孩子,也很是有自尊的。”

衛昭雖然年紀小,但出生在可以算是扭曲的家庭裏,性格難免敏感。

這樣的小孩,對于旁人的一舉一動,想的也多。

劉秀雲聽清辭這麽一說,也記起衛昭的好,話不過腦子便随口而出:“認個幹弟也不錯。”

清辭卻冷靜不少:“他父母尚在,哪有這樣的道理?只是鄰居間的幫襯就夠了。”

她說完,便去了衛昭家中。本想請他晚上來家吃飯,但蔣氏說他一早就去了山上砍柴。

清辭沒法,只能請蔣氏在衛昭回來時告訴一聲。

****

她這邊前腳剛走,何花就來了。

何花那日回家後,越想越氣,跟劉大壯說了一下,二人一致認為是被孟辭給耍了。

畢竟孟辭他們都是見過的,早些年投奔劉秀雲時,帶來了不少的錢財,将家中置辦的可好了。

讓他們眼饞了好久。

如今,她們住着的房子,可是老劉家的老屋。

劉大壯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劉秀雲過繼給兄長的。

可他并不覺得這是個事兒。

他爹娘也就是劉秀雲的兄長嫂子死後,劉大壯和他的兒子劉胖可就是老劉家一脈單傳的香火,任誰都得高看他一眼。

最好再乖乖地将家中好吃好喝的都送來,這才是正理兒。

但他不敢跟劉秀雲說,只能耳提面命地令何花去做,何花也樂得其成。

畢竟,沒誰不願意占便宜的。

雖然在他們心裏并不覺得是占便宜,而是理所當然。

何花這次學聰明了,一進門并沒有扯別的,而是直截了當道:“姨母,您快幫幫忙吧!胖兒他爹昨晚上生病了,請醫要花好些錢呢,我們家情況您也知道,拿不出來,只能麻煩姨母了......”

她說完,便腆着臉将雙手伸出放在了劉秀雲面前。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尖酸又刻薄。

劉秀雲面露為難。

何花便繼續道:“姨母你別怪我說你,你胳膊肘怎麽老往外拐呢?大壯跟你親還是那孟辭?難不成那些錢你還想存着給孟辭娶媳婦不成?我可告訴你,那可不成!我們家胖兒還沒撈着呢。”

劉秀雲的臉瞬間沉了下去,她感到很憤怒。何花說的不假,劉大壯跟她有血緣關系,理應是最親的。

而清辭不過是她主家的姑娘,本應沒什麽情分的。

可誰親誰不親,又豈是血緣能說明白的?!

“家裏的錢,都是孟辭自己賺的。他若想要娶媳婦,那也全是他的。”

何花聽完這話瞬間就炸了,她撸起袖子就往屋裏沖,一邊罵道:“只要我在,這件事就不可能!房子住着我們家的,還好意思不給錢?叫你聲姨母是給你面子,別以為可以賴賬,你不給,我就自己拿。”

何花到底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媳婦,一把便推開前來阻攔的劉秀雲,沖進正屋便開始翻找。

劉秀雲到底年紀大,又存了不想與何花鬧掰的心,掙紮着爬起便去阻攔她,沒成想又被何花一把推開。

還未跌倒,就被清辭從後托住。

清辭聽到家裏的吵鬧聲就快步跑進屋裏,正巧看見劉秀雲被推到的一幕,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她将劉秀雲扶好,堵在門口。

她向來是個脾氣好的,從未發過大火,可現在卻止不住似的,眼裏都要冒火了。

清辭努力壓着氣性道:“你将錢放下,今日的一切我就當沒瞧見。”

何花卻來了勁,并不想妥協,她也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

眼前一老一少,在她看來根本就不足為懼。

劉秀雲她剛才見識過,就是個老人,力氣都沒剩多少,至于孟辭,之前說的好話都是瞎捧,其實就是一白白瘦瘦的小少年,就這副身板怎麽跟她比?

是以何花并未停手,仍舊翻箱倒櫃。

家裏的所有東西都是清辭一個人,一點一點歸置好的。

可被何花不到幾息就弄亂,徹底将清辭心底的火攪弄到頂點。

她頭一次發狠,猛地上前,一把将何花推了個半倒,随後趁她沒反應,将她手中的錢袋奪了回來。

何花捂着被撞的生疼的胳膊:“你、你敢打我?”

清辭并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我叫你一聲嬸子,也是給你面子。你若要跟我說房錢,那好,我也跟你好好掰扯一下。這間是老屋,院子都是破的,且不說能不能租出去,便是租,幾文錢也是你賺了。”

“而我們住進來的這幾天,光是你從我們這裏拿走的小米和帕子,就白白讓你撿了不少便宜。”

“你現在還一口一個賴賬,敢問嬸子,你何時能将從我們這兒拿走的米錢也還回來?”

何花到底是個女人,先前再發狠,也是見人好欺負。如今清辭一個半大的小少年立在她面前,雖瘦弱,但氣勢猶在。

何花是個欺軟怕硬的,不敢再在屋裏亂拿,只道:“進了我的肚子,你還想讓我吐出來?那可沒門!”

何花說完便往外跑,回頭威脅道:“你們且等着,回家我便跟胖兒他爹說,你們欺負人,我要讓他給我讨公道!”

她之所以有底氣,正是因為家中有兩個男人。

哪個不比這婆孫兩人強?

清辭并不畏懼,甚至也大着聲兒道:“您最好告訴他,我倒是要看看,對長輩不敬,到底是誰占理。”

劉秀雲扶着腰哀聲嘆氣:“作孽呀!”

清辭倒沒嘆氣,她回到屋內快速地将裏面藏錢的地方看了一遍,都沒少。她又将拿回來的錢暫時放回原處,等打開床頭的木匣子,卻發現裏面的金簪子不見了

“阿婆,這金簪子您動過嗎?”

“我沒動過呀,那是夫人留給您的......糟了!肯定被何花拿去了!她在屋裏翻了好久,我、我沒攔住她。”

清辭沒再多言,追了出去。

****

衛昭在山上忙活了好一陣,砍了足夠的柴便往村裏走。

他人雖然小,但是勁兒大,懷裏抱了好多,将他整個人都快掩蓋。

胳膊上的傷痕還沒好,青青紫紫難看極了。

他并不想讓人過多關注他的境地,不想讓人看低了去。

可那人偏偏是清辭。

衛昭知道清辭是關心自己,那關心也讓他留戀的很。可他也一直忘不了,那日他被繼父暴打,清辭就從門邊經過。

她明明就看到了,卻若無其事地走遠。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埋怨,可沒辦法控制。

後來,他所有的怨氣随着遞來的錢袋一同消散。

但清辭又提起。雖然句句都是關心,卻讓他回憶起那日,目睹清辭離開後生出的類似被人抛棄的無助,與陣陣刺人的絕望感。

就在衛昭想着事的時候,耳邊又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幾乎是立刻就擡起頭,努力從樹杈裏探出視線。

随即他便看到清辭在追着某個人,嘴裏還喊着什麽。

他的情緒也跟着緊張起來,連忙往那邊趕去。眼見着被追趕的婦人離着他近了,想都沒想,就将懷裏的樹杈一股腦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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