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一路上,?清辭漸漸平靜,等平安追上來時,問他:“衛昭是怎麽傷到的?”

平安苦着臉道:“被何氏的兄弟打的!”

清辭垂眸,?又問:“沒人攔着嗎?”

平安就說:“姑娘也是知道的,?趙将軍是被咱們将軍殺死的,?趙将軍的家人素來跟咱們不對付,?今日讓他們找着機會了,怎麽不狠狠地出口氣呢?”他說着便哭出來:“齊姑娘說得是不假,?将軍厲害,?可是再厲害,他一個人也難抵衆人!”

平安被吓壞了,?騎在馬上,?一手攥着缰繩,一手擡起拭去臉上的淚:“屬下是個不中用的,?只會零星半點防身的功夫,?那日只我跟着将軍,?若不是這樣,?也不會被人欺負......”

清辭沉默片刻,撂下一句“快回吧”就先走了。

趙将軍是寒門出身,?得魏原提拔才一步步升至将軍。

他的妻子何氏也是普通人家,?有三個弟弟,?皆是游手好閑之輩,?得了趙将軍這個姐夫的便宜,才在營中挂了閑職。

按理說,?就算他們有三個人,衛昭也是不會落在下風的......

怎麽如今卻傷的這麽嚴重?

****

衛昭躺在床上,上衣未穿,?從右肩到他左側的腹部纏着白布,有血滲出,染紅了大半。

不止如此,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被人打狠了。

他雙眼緊閉,唇泛白。

清辭推門進去,就看見這副場景,心下有再多的疑問都消了,快步上前。

平安跟着也近前去:“将軍身上本來就有傷,戰場上被人刺了一劍,一直瞞着姑娘,不肯跟姑娘說。好不容易快要養好的傷口,今日又撕裂了......”

Advertisement

清辭一看,果真是這樣。他胸口稍偏的位置,血痕最重,她的手掌在上面虛虛地放着,好一會兒才敢落在未被血染的白布上,指腹動了動,神情微變。

平安還在旁邊說:“将軍昏過去時,還在喊姑娘的名字,方才郎中來看,血流了好多,屬下看着就疼,可将軍一聲都不吭,一直看外面,”他抹抹眼淚:“屬下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嘴上不說,可我常跟在他身邊看得最清楚,他在想姑娘呢!”

清辭垂着眼,視線模糊。

她的指腹仍舊不停地動着,少年灼熱的皮膚隔着一層白布燙得她指腹微疼。

她道:“郎中怎麽說的?”

平安嘆口氣:“說将軍命大,若是再晚幾刻,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了。”

清辭眨眨眼,淚珠滾落。

平安一直低着身子,見清辭的視線一直落在衛昭身上,這才敢偷偷打量下。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

将軍傷的确實很嚴重,但到不了他說的地步,頂多就是疼點,多養幾日罷了。

可他心裏着急,眼看着姑娘跟将軍兩人鬧了矛盾,姑娘竟然還搬出府裏去,将軍為此每日都沒有好臉色,動不動發火,他看着也着急。

索性趁着現在,将情況說嚴重些。

平安就道:“姑娘,您別嫌屬下多嘴,自古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将軍待姑娘的心意,我們外人看得最清楚。姑娘生病時,将軍日夜不離,人也跟着瘦了一圈,但凡姑娘想要的,哪怕是随口說的一句話,将軍都能給您弄了來......”

他見清辭在聽,越發來勁:“姑娘待将軍,自然也用不了屬下多說,既然兩人都是真心為着對方,何苦要鬧這一出呢?讓我們這些人瞧見,心裏也急啊......”

清辭一直在聽着,好久,她嘆了口氣:“你說的,我都知道了。”

平安應了一聲。

清辭就讓他出去了。

平安臨走前,往回看一眼,就見姑娘輕輕地握住了将軍的手。他忽然笑開,放心閉門而去。

****

清辭一直待在衛昭房中,臨到了晚上,衛昭才慢慢醒來。

清辭忙将水遞到他唇邊,輕聲道:“先喝點水。”

她單手扶着他的頭,另一只手将水碗往他唇邊送。衛昭人剛醒,有些虛,眼神也發散,起初有些迷茫地落在清辭臉上,任由她往嘴裏送了口水,又連喝幾口,眼神才慢慢聚焦。

衛昭啊了一聲,被嗆到,咳嗽起來。

清辭剛動,想着将水碗放下,再來看他,他卻咳得更厲害,抓着她的手腕不松開。

他道:“別,別走。”

清辭只好端着,用空着的手拍拍他的後背,有些無奈道:“我沒說要走,我是想着将碗放下的,你還喝嗎?”她将碗往他唇邊遞了遞,衛昭的視線一直落在清辭臉上不移開,就這她的手喝了大半碗水,才搖搖頭。

清辭這才将碗放下,仔細打量着衛昭。

衛昭剛醒來,失血的緣故,臉色沒以前好了,有些蒼白,唇色也淡。

他用手支撐着身體,半坐在床上,努力往清辭身邊移。

......都受傷了,還這麽些小心思。

清辭見他這樣心疼,就不想再找他的不自在,抓着他的胳膊,小心避開他的傷口,讓他重新躺在床上,見他還想掙紮起身,沉聲道:“老實躺好,我有話問你。”

這語氣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話,衛昭方才還滿眼發亮,此時微微黯淡,低聲嘀咕:“別問了吧......”

清辭沒管他的話,仔細盯着他的眼睛:“你實話跟我說,怎麽傷到的。”

清辭是了解衛昭的,他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也不是個只會繡花功夫的人。

他自小力氣就大,長大後越發厲害,這些年在兵營裏,本事見長,就是高岩都打不過,更何況幾個連繡花功夫都不會的男人?

這樣的,就是再來十個衛昭也是能打得過的。

可他不僅沒打過,還受了很重的傷,重到現在躺在床上渾身力氣都沒了。

病恹恹的。

清辭的語氣發冷,像質問。

落在衛昭的耳中,讓他的心往下沉,直到沉到了最低,他聽到“咚”的一聲,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疼痛。

他壓在心底許久的愛意,日日期盼的想起阿姐就開心得冒泡的小心思,在他将心剖開給清辭看後,得來的卻是她毫不留情地拒絕。

她甚至還離開了府,再不要他了。

他又酸又疼,眼神漸漸由失落轉而發狠。

“阿姐是怎麽想的?我是故意将自己傷成這樣,來讨你的同情,你是這麽想我的嗎?”

他笑了一聲,笑聲嘲諷又自悲:“他們有兄弟姐妹,親人死了,全都恨上我,恨不得讓我也死了,那群人再多,我動動手,他們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可我根本動不了,阿姐你知道嗎?我難過,我的阿姐不要我了,我就算被打,就算被打死又能怎麽樣呢?沒有人會心疼我的......”

他忽然産生了一種想法,若是清辭不要他了,那他在這個世上就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孤零零地活着。

或者,連活也不要了。

衛昭說着,慢慢将視線從清辭臉上移開,落在了被燭火照不到的黑影裏。

他垂着眼,眼下被亮光照出大片陰影。眼色漆黑,唇角由自然的閉合,慢慢勾了上去。

他低低笑了兩聲。

“你要不想留,就走。何苦來看我呢,你一直覺得我惡心,也不必留在這兒......”

清辭果然起身,慢慢走了。

腳步聲落在他的心上,像一把重重的刀子,一下又一下要将他整個人剜幹淨才算完。

藏在被下的手緊緊攥起,他突然擡眸,眼神兇狠得恨不得要将她吞下去,直直地盯着。

她果然......她果然......

他重重開口:“你站住!你站住!”他氣得從床上起身,被子被他拂落在地,哭喊着道:“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清辭背對着衛昭,嘆口氣。

心想着,果然果然,他說得再好聽,可是心裏想的卻不是那麽回事。又想,他的性格竟然成了這樣,她只是拒絕了他的心意,他卻以為她不要他了。

可她分明說得很明白,姐弟還是姐弟。

他卻像沒聽到似的,被人打了也任由自己受傷,這樣的性子,與瘋子何異?

清辭沒停下,繼續往前走,将門打開。

後面衛昭像是瘋了,大喊大叫,只聽砰的一聲,又有東西從床上被他扔下。若不是他現在身子虛得連床都下不了,估計現下早已經跑來将她抓住了。

“平安,将軍醒了,你吩咐廚房的人送碗熱粥來。”

平安應了聲,面露猶疑:“裏面是什麽聲?”

清辭道:“沒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

平安走了。

清辭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一直沒動。靜靜待了好一會兒,才提步往屋裏走。

進了內間,就瞧見滿地狼籍,他的被子、枕頭、換下的衣物都散在地上,還有床邊的木匣子也倒在地上。

衛昭見她沒想走,目光躲閃,紅着眼辯解道:“我,我不小心碰着的......我以為你要走,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辭将東西全都拾起來,放好。搬了個木凳,坐在他床的對面,看着衛昭不說話。

衛昭方才是氣血上湧,讓他沒了思緒。

現在被清辭冷冷盯着,并不為剛才的事情心虛半分,但還有些不自在,他垂垂眼,又擡起,低聲喚她:“阿姐?”

清辭不冷不熱地嗯了聲。

衛昭磕絆問:“你,你還走嗎?”

清辭微微詫異,目光探究看他。少年面目微紅,眼底噙着汪水似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瘋子似的模樣徹底消失,現下倒有幾分像從前那位乖巧又陽光的阿弟。

她心中生出輕微的割裂感,使她不得不仔細盯着衛昭看,看得久了,就有些走神,不由得想起當時在劉家村聽到的話。

好像......有說這孩子兇狠,又有說這孩子心冷的,沒有一句好話。她當時只覺得衛昭可憐,他在她面前又格外乖,以至于到了現在,她對衛昭的印象還是懂事又聽話。

或許,是他裝的?

不然怎麽解釋他方才的行為,完全不似他從前的性格。

清辭胡思亂想了一陣,再回神,就見衛昭已不知不覺坐到了床邊,黑亮的目光緊緊盯着她。

見她目光看來,忙露了個讨好的笑。

衛昭長得一向好,哪怕現在受傷,也是虛弱得讓人心憐。他的臉是白的,唇也淡,眼眶卻紅紅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的模樣又在清辭腦海浮現。

她此時再看衛昭,後背隐隐發涼。好一會兒,才在他近乎逼視又祈求的目光下,無奈一嘆:“我不走,但你要聽我的話。”

衛昭連連點頭,恨不得立馬下床來跪在她身邊發誓。

她就說:“往後再遇見這種情況,不許再有方才的想法,先打了再說,你身上受了這麽重的傷,自己不疼嗎?”

衛昭想搖頭的。這點疼,竟然換來了阿姐的溫聲細語,叫他歡喜得恨不得出去再被人打上幾拳,但他肯定不能這麽說。于是點點頭,真誠道:“我疼,我自然疼,我往後不這樣了。”

清辭應了聲,見他這樣說了就放了心。正巧這時平安端了粥進來,“先把粥喝了,身上那麽多傷,往後不許吃一點肉,只能喝粥吃菜。”

衛昭急着向清辭證明,接過平安手裏的熱粥就往嘴裏送,頓時燙得他叫了聲,眼淚立馬出來。他還端着不送收。

“你,吐出來啊!”

平安接過他手裏的碗放在盤上,清辭則上前看他的嘴。舌頭被燙得發紅,她氣得輕打了他的肩膀下:“這麽燙,你就咽下去了?都燙紅了!”

衛昭嘿嘿笑道:“不,不燙。”

清辭白了他一眼。将碗拿到手裏,舀起一勺子粥在嘴邊吹吹,才往衛昭嘴邊送。

衛昭人有些愣,任他想得再好,也不敢奢想在他将心意暴露,且方才還發了一通瘋時,阿姐會親手喂他粥喝。

他人呆住了,放到他嘴邊的粥,他都不知道張嘴往裏咽。只瞪圓了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眼尾稍紅,藏着抹極淡的還沒反應過來的歡喜。

清辭将勺子放到他的唇縫,心下覺得好笑。

她要走時,他發了瘋,哭着喊着不讓她走。她現在端了粥來親手喂,他又呆住了。

她心底有微微的酸澀冒出來,使得她的聲音軟和了:“張嘴呀。”

衛昭這才慌慌張開,一口咽下。

清辭說他:“慢點。”

衛昭嗯了聲,下一口果然在嘴中待了一小會兒才往下咽。眼底藏着絲淡淡的喜悅,像是要得她的誇獎似的。

清辭沒說話,只是用帕子擦擦他的嘴角,動作輕輕的,剛将手拿下。衛昭卻才從方才的木讷中回神,唇角緩慢地勾起,黯淡的眸子也亮了。

“阿姐,”他臉紅紅,“我還要喝。”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沒談戀愛,但是無論做了什麽都會被姐姐縱容的弟弟,不覺得甜嗎?

還有一更~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