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湖省6
楊初在看的時候,旁邊的柳之遇肯定也是在看的。不過他和楊初的觀察點不一樣,他看見了照片下面的一行小字。
我的小太陽,他沒了。
楊初小聲對柳之遇說:“他應該很努力才能做到這麽淡定的去看過往。我還以為他就是一個不怎麽正經的人,現在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個非常會包裝自己的人。”
柳之遇将鏡子放下來,摟着楊初的肩膀,耳鬓厮磨:“不要去透析別人,你透析透析我啊。”
楊初的耳朵本就敏感,特別是像柳之遇這種本來嗓音就十分性感的人,在耳邊說話就更要人命了,他渾身的細胞都跳躍起來了。
“這個過程需要多久?”楊初靠在柳之遇懷裏,手裏捏着小鏡子,眼睛看着黑幕布,心虛的岔開話題,“他是不是也會被喪屍咬,然後再注射疫苗進去?”
柳之遇就是看楊初情緒不高才打算逗逗他,所以他岔開話題,他也就順着去了。
“會,先讓他被喪屍咬一口,然後注射,要在他變異之前就将病毒殺死。”
楊初摸了摸柳之遇的手臂上面的牙印,“那,如果血液無效呢?”他聲音小到猶如自言自語,“會死嗎?”
“會。”柳之遇将頭放在楊初的肩膀上,兩人的動作沒有暧昧,只有暖意,他悶悶的說:“會死,這是好的結果,最壞的結果就是病毒殺不死,他變成喪屍。”
楊初點了點頭,“最好的情況,就是殺死了病毒,不會變異。”
外面的人焦急的等着,裏面的人也在焦急等着。黃集這會兒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他的左邊胳膊被綁着做實驗的喪屍咬了一口。
傷口血淋淋的,沒有做處理,為了方便觀察傷口情況。
此時傷口還是和剛咬時一模一樣,血肉模糊。
黃集的額頭上全是汗水,整個人也有些躁動的想要掙脫束縛,他眉宇皺在一起,細密的汗水彙集在一起變成了豆大的汗珠。
“注射時間,五分鐘後,傷口未發現肉眼可見的變化,試驗者好像很痛苦,全身有痙攣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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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時間,八分鐘後,傷口未發現肉眼可見的變化,試驗者更痛苦了,他開始掙紮起來,想要掙脫束縛一般。”
“注射時間,十分鐘後,傷口未發現肉眼可見的變化,試驗者停止了掙紮,他似乎平靜了下來,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注射時間,十二分鐘後,傷口新流出來的血液變成了鮮紅色,試驗者還是沒有什麽變化,他好像睡着了一樣。”
“注射時間,十五分鐘後,傷口的血液開始凝固,暗紅色偏黑色,試驗者的脈搏越來越弱。”
“注射時間,十八分鐘後,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有新的血液流出,試驗者的脈搏,,,一分鐘不到二十次。”
“注射時間,二十分鐘過去了,試驗者的傷口已經肉眼可見的愈合了,但是牙印尚在,試驗者的,,心跳已經停止。”
“注射時間,三十分鐘後,試驗者,,試驗者宣布死亡。”
黑幕布被拉開,楊初入眼的就是那刺眼的白布,白布正蓋在手術臺上,黃集的身上。
方劍和老教授疲憊不堪的坐在儀器旁邊,他們的手上還拿着呼吸機,旁邊還放着除顫機器,老教授看起來更蒼老了,他像是疲憊極了,手擡起來捂着自己的臉。
方劍頹廢的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直盯着手術臺上,好像是在等什麽奇跡一樣。
而儀器上的反應,一直是一條直線。
楊初僅僅捏着小鏡子,眼睛裏的淚水一直在打着轉,外面的人都噤了聲,一時間,不管是外面,還是裏面,都安靜極了。
楊初想起了第一眼看見的黃集,那麽溫潤的人,說起話來一點兒不溫潤。
楊初看不見手術臺上黃集的模樣,但是他仿佛回到了黃集最年輕氣盛的時候,看見黃集被一群朋友追逐打鬧,他們在操場上肆意揮灑的汗水。
時間過去了大概三分鐘,方劍才打開了門,裏面的喪屍已經被老教授一刀插在了頸部,停止了掙紮。嘴上殘留的血液是黃集的。
方知知哭着抱着方劍,方劍拍了拍她的背,對郭首長深沉的道歉。所有的希望好像都滅了,什麽抵抗病毒的抗體,什麽試驗,都好像沒了。
他們看不到未來,無窮無盡的掙紮。
“一定還有辦法的。”柳之遇将楊初摟在懷裏,強迫楊初不要去看實驗室裏蓋着白布的黃集,他聲音也有些哽咽,“或許是我的血液不好,但是方教授他們一定還有辦法的。”
楊初眼睛直直的看着黃集,他多麽希望,裏面躺着的人下一刻就突然坐起身來,告訴大家,他就是和大家開了個玩笑罷了。
可是黃集沒有坐起來。
郭首長帶着方教授和老教授一起離開,他們要去尋找新的方法。衛末帶着人們先出去,留下楊初和柳之遇還在實驗室外面。
楊初的情緒有點激動,要說和黃集相處最多的,大概就是他了。
他握着手中的小鏡子,想,黃集連最後的一點依托都交給了他。
“柳哥,他剛才還在和我說話。”
柳之遇親了親人的頭頂,“嗯。”
楊初哽咽着說:“我就不該收他的小鏡子,就該讓他有個惦記,省的,省的走的那麽快。”
柳之遇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他只是将人摟在懷裏,時不時親一親頭頂,無聲的告訴楊初,他一直陪在他身邊。
楊初的視線一直看着實驗室裏,他眼睛被淚水模糊了,他好像看見那條直線突然拐了一下,升高了一點,然後又歸于平靜。
楊初不可置信的抹了眼淚,強迫自己的眼睛睜得再大一點。
他就死死的盯着那條直線,直到那條直線又突然冒起一點,接着就是不規則的波浪線,他仿佛聽見了黃集的心跳聲。
“柳哥!柳哥,他,他活了!”楊初興奮的拍了拍抱着他的柳之遇。
柳之遇是背對着實驗室的,所以這一切變化只有楊初看到了。他不可置信的轉過身就看見了黃集身上的白布滑到了地上。
兩人同時反應過來沖進實驗室,楊初本來要湊上去的,被柳之遇一把抓住手腕帶了回來,“小心點,萬一病變了呢?”
楊初這會兒激動大于緊張。
他們兩個人就站在離手術臺三米的位置,看着黃集緩緩坐起來,他低着頭,看不見眼睛,但是他沒有發出像喪屍一般的嘶吼聲。
黃集這會兒腦子裏面一片混沌,攪漿糊似的,嗡嗡的。
他甩了甩頭,感官好視力都還沒長好似的,他有些僵硬的擡了擡手,但是他連手臂上的牙印都看不清。
他再次甩頭,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但是他的這一系列動作看在楊初和柳之遇的眼裏就不是那麽簡單了,黃集的動作像極了一個行動不便,亦或是一個剛剛屍變的喪屍。
柳之遇看向旁邊的手術刀,拿了一把捏在手裏,左手牽着楊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黃集。
黃集滿腦子都是嗡嗡聲,他的視線是模糊的,微微擡頭,他看見了兩坨黑影在向他靠近,雖然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亦或是什麽人。
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敵意,他努力的眯了眯眼,沒能看清來人的面孔,倒是先看清了來人手裏的兇器!他一個激靈翻身下床。
但是身體好像不聽他使喚,他本來是打算一個帥氣的翻身,然後将床踢向要襲擊他的人的,結果他只是翻了個身,然後成功的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他疼的‘嘶’了一聲,來不及心疼自己了,他推着手術床就要向襲擊他的人撞過去,但是對方的力氣明顯是比他要大的。
“黃集!”
他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喊他,他推床的動作一頓,然後就被人重新按回了床上,并且綁住了手腳。
“你聽得見嗎?”
黃集轉了轉腦袋,心想,他的朋友裏面可沒有這麽好聽的聲音,像是一汪清泉一樣,敲擊在他的心髒上一樣。
那會是誰呢?
他意識恢複了一點,視力也恢複了一點,他看清了壓着他的男人,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如果硬要讓他說的話,也就比他沒毀容時差那麽一點點。
哎?為什麽是沒毀容時?
黃集思緒回來了一點,他想起了病毒爆發時,撲在他身前為他擋着人撕咬的上鋪,想起了被七八個喪屍分食的他的室友。
想起了突然變得六親不認的他的對面床的兄弟。
喪屍,他的對面床變成了喪屍,一瞬間的事情,他就咬了自己隔壁床的戰友。事發時黃集他們正在集訓,十個人住一個宿舍。
他坐在床邊,眼睜睜看着他的戰友們自相殘殺。
直到一個戰友沖到了他面前,為他擋住了來自對面床戰友的撕咬。
他被戰友護在了牆角,戰友在他的面前被撕咬的鮮血淋漓,他的上鋪,他們十個人中最小的老幺。用自己的生命給他換回了一線生機。
他的老幺,他的小太陽,在他面前沒了。
黃集視線清明了一些,但是眼中聚集的淚水又再一次的糊住了。
他啞着聲音說:“我的小太陽,他沒了。”
楊初聽懂了這句話,柳之遇也放開了按着他身子的手,他們知道。黃集醒了,不對,是活過來了,他沒有變異,也沒有死亡。
疫苗,有效了。
黃集再次昏了過去,心跳在繼續,只是整個人陷入了睡眠狀态。楊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實驗室的,他只知道,看見黃集的心跳恢複時,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見了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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