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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逐漸朝平安夜靠近,也就是說春季賽決定分組抽簽的日子已然不遠。
ALL STAR所帶來那一點輕松愉悅被随後每日高強度的訓練所沖散,又或者說,這樣才是他們更加熟悉的生活模式:枯燥、純粹又并非一成不變的。
訓練內容各式各樣,從單人技術到團體合作,再到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戰隊約戰于訓練賽。
每天只有到了晚上才被允許自由活動,但這自由活動又大都是在國服韓服乃至美服單排或雙排。
為了照顧到不抽煙的選手,訓練室裏是禁煙的。
楊卓希結束了一場游戲,實在憋得受不了,逃一般似的從訓練室裏出來,來到走廊上拉開窗子點了根煙。
十二月的寒風夾雜着點點雨絲飄進來,凍得沒穿幾件的他一個哆嗦。
但是說真的,讓他回訓練室繼續對着那幾個人他是真的做不到。
“你這麽吹風感冒了怎麽辦?”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楊卓希習慣性側過身子去看是誰,發現是穿得比他還薄的高曉陽。
“你怎麽也出來了?”楊卓希看着高曉陽把窗戶關上了一半。
“跟你一樣的理由。”隊裏抽煙的就他和楊卓希,作為在PND深受“排斥”的煙民,他們兩個自然在這種事上培養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憋死我了。”
兩個人把走廊盡頭搞得烏煙瘴氣的。但是楊卓希卻覺得這裏的空氣比上頭的訓練室要輕松一萬倍。
“上面那兩個還在杠着?”
高曉陽點點頭,楊卓希頓時露出一副“你不如殺了我”的神情。
“我的老天啊,這兩個人到底怎麽了?從訓練開始第一天就你不理我我也懶得理你,有什麽事不能攤開了好好說嗎?連Kazuki這種神經粗得沒朋友的遲鈍小鬼都察覺到了他們兩個不對勁,他們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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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雖然訓練中體現不出來,可總是跟顧霖均雙排走下路的楊卓希明顯感到了他的暴躁。
能推線絕對不控,能壓線絕對不退,哪怕是在這種公認下路難打架的版本都要抓着對面下路強打,每次兵線推過去對方打野又消失在視野裏時楊卓希都要捏一把冷汗。
“所以我出來了,你出來了,Kazuki也回房間了。”半哄半騙告訴十八歲韓國少年“晚睡長不高”的高曉陽毫無愧疚感。“只要別把訓練室拆了,一切随他們去。”
“我……直播沒關。”想到明天就會出現“某戰隊知名選手出門抽煙竟一去不複返”“新名詞‘抽煙遁’”……諸如此類的标題,楊卓希就一陣頭大。“你說,他們兩個要是真打起來了,會不會被我直播間裏的粉絲全聽了去?”
“……”萬萬沒想到這人這麽不靠譜的高曉陽也被這種假設吓到了。“速度滾上去關,別這麽看着我,看我也沒用,要真傳出去了不用誰出手何鳥也會掐死你的。”
深知事不宜遲,楊卓希掐了煙連滾帶爬地往樓上走。
走到虛掩着的門前,他先仔細聽了下裏面的動靜,卻沒想到這一聽讓他被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是顧霖均的聲音。
這樣的劇情發展使得楊卓希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的是這兩個人終于肯攤開了說話,不好的是……全被他直播出去了。
本着“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的原則,他還是推開了門,頂着兩人的目光。
“嗨,晚上好。”
那一刻他覺得他是PND最傻逼的人了,沒有之一。
“你從來沒告訴我,你受過傷。”
顧霖均盯着祁瑞的眼睛,不管他想要在裏面看出點什麽,他都失敗了。
“可它已經過去了。”祁瑞并不理解顧霖均為何看起來這樣的憤怒。“我不喜歡過多談論過去的事。”
無論哪一次,談論這件事帶給他的感受都糟糕透頂。他厭惡這種感覺,就像他厭惡別人的猜疑和同情一樣。在他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他都沒有選擇将自己糟糕的成績推到手傷上。也許那樣會讓網絡上辱罵的話語少上那麽一點,可是鋪天蓋地的同情卻是他最不想要的。
同情無法帶來任何榮譽,亦或者分毫安慰。
同情令人如坐針氈。
“這會毀了你。”
“是啊,差點而已。我恢複得很好。”已經受夠了無數人的質疑的祁瑞面無表情地說,語調裏甚至帶上了幾分他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的失望。“我還能打,還能站在這個舞臺上。在徹底無法動彈以前,我不會離開,這樣還不夠嗎?”
“你以為我在意的是這個?”顧霖均突然湊近,他們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對方的倒影。“你好好想想,我在意的到底是什麽。”
這——太近了。只要一點點外力,他們就會,就會——祁瑞猛然抽身。
“我不想知道。”
他只能選擇這樣回答他。
訓練室裏不知何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顧霖均正在一個人單排。他拿的是最擅長的ADC,輔助是個鑽石組的錘石。雖然從操作上來說,他覺得這個錘石黃金五不能更多:面對面鈎不中人,讓他把對面推回來永遠推成反方向,大招無腦空還不懂做視野。
顧霖均最終忍無可忍打字噴了這個錘石,沒想到黃金錘石脾氣比他這個飽受摧殘的ADC還爆,直接退出了游戲,留下PND戰隊的隊長一個人幹瞪眼。
本身就是劣勢局,少人根本玩不了。顧霖均挂機,直接打字告訴對面中推。
心煩意亂就想抽煙,遲鈍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早戒了。
身後傳來椅子被人推開的聲音。
“Lin,”是祁瑞,也不會是別人。顧霖均想了想,這好像是這麽多天以來他除了問他對面下路雙召和眼位以外第一次主動找他。“我們有什麽話攤開了講吧。”
自己和他之間這樣的氣氛已經嚴重影響到了隊伍和諧,顧霖均不是沒有察覺到。但是他就是不想開口,不想去打破這個僵局。
“有什麽好說的。”顧霖均意外于自己聽起來是那麽的富有攻擊性。“你說你不想知道。”
“抱歉。我當時不該逃避。沒有告訴你受過傷這件事,是因為我很害怕。”
祁瑞聽起來很疲憊。顧霖均知道自己也一樣。
跟對方冷戰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折磨人。
“害怕?”
“我不想給我那時的失敗找任何借口。因為它們确實是發生了。”祁瑞聽起來很自嘲。“我很害怕別人總是問我:‘你為什麽還不退役?’或者說:‘SarieL受傷了,我們不該對他太苛刻。’那樣還不如殺了我。”
“我不會這樣做。”顧霖均冷冷地說。“如果那個時候我在你身邊,我只會等着你回到這個賽場上。一直等,不論多久。”
“我知道你不會。可是我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固執,我不喜歡讨論這個,不論對誰。除非他們拿着病歷催促我開口。”
“我能理解。”
“我答應過你,要陪你去最高的那個地方。”說起那個本來應該被當成是玩笑的承諾,祁瑞閉上眼睛。“我不想你動搖。”
動搖了選擇他的那顆心,或者覺得他不能做到轉而選擇別人。
這是種愚蠢又無理取鬧的想法,事後想想簡直禁不起任何推敲。但是在顧霖均問他為什麽不告訴他的那一瞬間,這樣的恐慌還是襲擊了他,沒有來由的。
“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顧霖均愣了下,下文抵在舌尖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已戛然而止。“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嗨,晚上好。”門被推開了。楊卓希看着他們兩人,面面相觑已是足夠。
為了打破尴尬,他舉起手揮了揮。
“呃,別那麽嚴肅嘛……”頂着顧霖均殺人似的眼神他一步三挪地朝自己的座位靠近,剛一看屏幕就直呼“天要亡我”。
直播間的觀衆已經突破天際快要超神了,彈幕也從一開始的“某主播寫作抽煙讀作人間蒸發”到“好像聽到什麽了不得的八卦”再到“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和“一直等,不論多久都等你”。
等到楊卓希終于出現在視頻裏,有些粉絲們早都不在乎他要不要繼續直播了。
“哦,呵呵。”楊卓希才不管八卦群衆多想繼續看戲,在一片哀嚎中二話不說關掉了直播。
回頭一看,顧霖均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直播一直開着的?”
“哦……沒有沒有。”想起自己是被人贓并獲,楊卓希只能苦逼兮兮地承認。“我也就一時不小心。”
“我們剛剛說的,全被直播出去了?”
“好像是?”哪怕再好奇說了什麽使得那群有風就是浪的粉絲們狂刷“在一起”,楊卓希也沒膽子現在問。“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嘛,坦蕩點。”
“可我就是做了虧心事。”顧霖均這是明擺着不想放過楊卓希了。
“呵呵。”楊卓希都要哭了。“我先走一步。”
他再不走顧霖均沒準要把他活活片了。
訓練室再次只剩他們兩人。
“你不是那樣的人。”祁瑞重新打破了沉默。“你……很好。”
“不會有別人。除了你,誰都不會有。”顧霖均斬釘截鐵地說。“我已經沒有時間,只有你了。”
快要二十三歲的顧霖均在電子競技這一行裏已算是踏入高齡,每一天每一場都可以說得上是一種倒計時。
——所以陪着我走下去吧,哪怕直到地獄的盡頭。
祁瑞看着他,點了點頭。
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個承諾,一個不會背叛的,有關夢想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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