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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霖均下飛機又轉了幾趟車才到家,到家已是四號淩晨了。

深夜的小區格外寂靜,偶爾能聽見不知哪一戶的狗叫和遠處公路高速飙車的引擎聲。上樓的時候,聲控燈應着他的腳步聲亮起,令他不至于摸黑。他家住六樓,等看到貼着以示當年家中有人離世的白對聯就知道是到了。

左手右手拎滿了東西,他艱難地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還沒等□□去,防盜門就已經被人打開了。

“你還沒睡啊。”顧霖均看着自己的母親,愣了半天,連進門都忘了。

好不容易進了門,顧霖均先是四處環顧了一下。

家中布置跟他十月回來操辦喪事時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靈臺之類的已經撤了,遺照挂在客廳牆上。

客廳燈火通明,電視正在放些沒營養的綜藝節目充當點人聲。沙發上有床皺皺的毛毯,茶幾上擺着被翻開的書,杯子裏茶還在往外冒着騰騰熱氣。所有的一切都在說明他的母親在這裏等了他多久,這令顧霖均沒來由的一陣難受。

尤其是他的母親已不再年輕,不再像他們這樣二十多的年輕人一樣熬得起夜。

“你餓嗎?在車上肯定沒吃晚飯,要不要我去廚房給你煮點面條?”

顧霖均看她真的要進廚房,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攔住了她——這當中他自己的行李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多數都是買給她的。

“我餓了自己會去做,你還是早點去床上躺着吧。”

“我……”她看起來欲言又止,似乎還想争辯幾句。但顧霖均壓根不管,連哄帶騙的把她帶進了主卧,看着她鋪開被子準備躺進去才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

轉車途中就随便吃了點東西當晚餐的顧霖均安頓好母親,出門收拾好衣服轉身進了浴室。

他母親聽聞他要回來就給他房間換好了被褥床單。洗幹淨了一身灰塵的顧霖均躺在上面,掏出手機習慣性地想要給祁瑞發點什麽,剛按下第一個字母就想到還在跨國航班上的對方必然是收不到的。

睡眠來得極為緩慢。陷入充滿陽光和洗滌劑清香的被褥裏,顧霖均一覺醒來已是快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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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起床去餐廳找水喝的路上,碰到正從外面回來的母親手中拎着兩個鼓鼓囊囊的購物袋。

“剛好你起來了,來給我搭把手。”

不用她吩咐就接過了兩大袋東西的顧霖均看了看,基本都是些食材和零食。

“中午我來做飯吧。”

父親還在人世的時候,家中就一直是父親做飯,做得是樣樣色香味俱全,還有不斷的創新與小花樣。顧霖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父親不在了,他也不能回家的時候,他母親在家中一個人是怎樣解決飲食問題的。

“別這樣。”似乎是看出來他在愧疚什麽,他母親一面将水果青菜和肉類在冰箱裏分門別類放好,一面朝他溫言解釋。“有課的時候,我在學校食堂裏吃。沒課的時候,我就自己炒個青菜,再炖點肉或者燒半條魚,就是一餐了。”

“沒事,在訓練基地有的時候也需要我給那群讨債鬼做飯。”

午飯還是由顧霖均掌廚。這頭鍋裏燒着排骨,那頭準備再炒個青菜打個湯。

“糖醋的還是普通紅燒?”

“糖醋的,糖醋的好吃,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愛吃糖醋的。”

顧霖均手裏忙着,順便跟坐在餐桌旁曬太陽的母親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聊天,講去年的ALL STAR,講德瑪西亞杯,講今年的春季賽……許多小事逗得她一直在笑。

“你不是說今年要帶個人回來嗎?”已經見過了楊卓希,高曉陽……乃至梁昕的她好奇的問。“這可是你第一次說要帶人回來。”

“他啊,他家裏今年松口肯讓他回家了,我再怎麽也不能攔着他們一家人團聚吧。”

隔天顧霖均起了個大早,趕着去參加年前的高中同學聚會。

他對于高中的印象其實已相當模糊,要不是幾個從高中時起關系一直延續至今的朋友也去,他真不想穿越大半個城市只為了吃頓飯唱唱K。

到了約定的酒店,只說了一句話,門童就知道該帶他去那間包廂了。

新年包廂一貫緊俏,價格水漲船高,今年又是大多數人工作起過的第一個年,收份子錢時自然不止一個人大喊肉痛。等真的到了包廂裏,顧霖均只覺得這錢花得還不算虧,位置環境都挺不錯。

他不是第一個到的,到的時候包廂裏已經有七八個人了。

當中大都是女士,因為發起人班長和其他幾位男士都在外面四處奔波接引某些找不到位置的路癡。

憑着模糊的記憶一個個打招呼,當中不止一次叫錯了人名或是壓根不記得人名。

顧霖均倒也不尴尬,就站在那看着對方一臉歉意地說是對方變得太漂亮了以致他認不出來。

等到班長進來,看到這樣一幕也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輕輕在顧霖均肩頭錘了一下。

“還是這麽招桃花啊。”

有關顧霖均讀高中時到底有多受歡迎,可以參照某次升旗儀式後高一學妹特意跑來高二教學樓打聽他這麽號人的事跡。

人到齊了就開始上菜。上菜間隙,所有人都挺有默契的不聊房子車子對象這一類辛酸的現實問題。女士們那邊彩妝護膚電影電視劇聊得多,男士們坐的這一塊話題自然離不開游戲,尤其是當他們中間坐了個國內一線戰隊隊長的時候。

“去年真的是可惜了。啧啧,你沒看到網上噴得那叫一個激烈,我上去幫你講話還一起被噴了。”班長惋惜地搖搖頭。“好在還有今年。”

作為一名極具争議性的選手,故而從不在乎網上粉黑大戰的顧霖均不可置否地沉默着。

“你今年打完打算退役嗎?”

“還在打的時候,我不想考慮退役的事。”他低聲說。“這樣像是給自己留退路,不好。”

接下來十幾秒都沒人講話。班長本着活躍氣氛的心,看着差不多上齊了的菜,先給自己滿了一杯站起來。

“我們當中坐着一位多次為國争光的優秀電競選手,或許在去年他們的成績讓很多人遺憾,但是不要灰心,因為他們都還未放棄。讓我們在新的一年裏,預祝PND戰隊,殺盡季後賽,拿到S6門票。”

“祝PND今年,勇奪S6世界冠軍!”

所有人舉起酒杯,不論裏面是酒還是果汁,都在半空中碰了一下,清脆的響聲像是撞在顧霖均心上。

轉眼間到了大年三十。今年顧家的年夜飯比起往年來說,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兩道大菜,兩道小菜再加些零碎小食就算一桌了。

饒是這麽點也夠顧霖均從午飯後忙到現在了,其中還不算切菜時險些剁掉手指頭一類危險事故。

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的顧夫人不止一次想把刀從他手上搶過來,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傷了手沒辦法上臺比賽。

“你行不行,不行我來!”又一次奪刀失敗的她難得揚高了聲音說話。

“我不行難道你行?”深知母親在廚藝這方面比他還不行的顧霖均寸步不讓。“去客廳坐着等吃就行了。”

“你……那你小心點,我看你們那行,手比命根子還重要。”

斜劃上菱形刀口又要使魚肉不至于斷掉,這樣處理好一整條鳜魚,整個過程都令人心驚膽戰。顧霖均做完了最驚險的一步就開始裹澱粉腌漬入味,總算是讓兩個人都送了一口氣。

只有兩個人的年夜飯吃得挺早,五點多就開始了,桌上還開了瓶紅酒助興。

望着那條折騰了他好久的,賣相并不怎麽好的松鼠鳜魚,顧霖均先是毫不猶豫地撕了一大塊放到他母親碗裏,再是自己啃掉了整條尾巴。

桌上擺了一小碗沒人動的米飯當做是留給他已不在人世父親的供奉。

飯後終于說服了獨子不讓他收拾碗筷的顧夫人收掉了所有的空盤子空碗還有殘羹冷炙,唯獨留了那一小碗米飯,在空蕩蕩的餐桌上格外刺眼。

不忍心再讓母親觸景傷情的顧霖均打開了電視,調到春晚頻道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再等到某次去廚房拿洗好的水果時,悄悄收掉了那碗米飯。

顧霖均時他父母三十多歲時生下的老來子,也就是說他母親早過了知天命的年紀。

春晚實在是無聊,他母親看了一會就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顧霖均自然看不下去睡沙發這種對頸椎不太好的事,二話不說抱起她往卧室走。

她年輕時也是有名的美人,只是人到老年,且喪偶打擊過大,老态在周身顯露出來,頗令人唏噓。

處理好這一切,他回他自己房間,開電腦看了下網頁也躺上床準備睡了。

今年實施嚴令禁鞭,所以睡得格外安寧……除了收到祁瑞消息時,半夢半醒間回了他一句。

沒什麽比他一切無憂更令他安心的消息了。

初一走了一兩處同城的親戚,再去給他不在家時對他母親多有照拂的幾位鄰居朋友送了點禮就是一天。除二母親的學生上門拜年,母親留他們吃飯,顧霖均只得又認命下廚,好在幾位學生都頗懂事,知道過來打下手。

有認出顧霖均的,作為PND鐵杆粉絲的他一面吃一面說要發微博AT官博,內容就是他偶像親自給他下廚做飯,被顧霖均千方百計勸了下來。

直到初三的晚上,他接到了一通越洋電話。

對方沒有開口說話,呼吸聲傳過來的一瞬間,他就知道是誰。

“我……能來找你嗎?”

是祁瑞,他聽起來,期待,又帶着點猶豫。

作者有話要說:

總忘了還有晉江要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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