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出櫃
曲樂為什麽知道陳随文在寫文,因為她也在晉江開了專欄,還簽了約,不過她這人沒有長性,小說寫了十來萬字,數據可以入V了,她卻失去了熱情。因為她覺得生活中有比寫小說更有意思的事,她得忙着談戀愛、看小說、追番、追劇,碼字太辛苦了,尤其是入了V後,就變成責任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時按量完成,所以就坑了,至今還有不少讀者蹲在坑底等她回去填土呢。
陳随文滿心忐忑地等着曲樂的意見。曲樂滑動着鼠标,看了一下他的數據和後臺:“嘿嘿,我就知道你會寫耽美。你都寫了十四萬字了,怎麽還沒簽約?沒有編輯找你,你也沒去找編輯?還是你不想簽約?”
陳随文一臉懵逼:“沒,能簽當然好。沒有編輯找我,我也沒找過。”
“上新晉榜了嗎?怎麽才這麽點積分!我看看,授權範圍實體非實體出版都沒勾選,難怪積分這麽少,編輯肯定也不會主動聯系你,人家以為你根本不想在晉江簽約呢。現在也改不了了,開文前幾天才能改。你說你,在晉江寫文也不告訴我一聲,好歹我也能給你指點一下啊。”曲樂遺憾地說。
陳随文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什麽新晉榜、授權範圍,他全都不知道,當時他是參照一個喜歡的作者的授權方式填的,卻沒注意到對方根本沒簽約:“你怎麽知道這些?”
“當然,我都在晉江簽——”說到這裏,曲樂打住了,“嘿嘿,反正我知道這些,晉江有論壇啊,你去粉晉江看一下就知道了,多泡幾天就全都明白了。”
“粉晉江?”陳随文還是不懂。
曲樂點開晉江論壇,找到原創區的碧水江汀,粉豔豔的一片:“你寫文看文的主站叫綠晉江,這個,就是粉晉江,這是碧水,晉江作者都在這裏交流。你先潛水看看別人怎麽說,混幾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有什麽問題可以請教大家,語氣好一點,別胡亂發言,當心被掐,總之,除了好好寫文,凡事都要低調。”
陳随文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帽,好歹在晉江也看了幾年書,居然跟個新人小白一樣:“那我現在這篇是不能簽約了?”
“也不一定,你去給編輯發站內短信,表示你想簽約,多試幾個編輯,沒準有編輯能看上你的文筆。這篇V不了,也可以為下篇積攢人氣。回頭我給你留言打分去。”
曲樂拍拍他的肩,像個前輩一樣指點他。
陳随文被曲樂上了一課,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寫文還有這麽多門道,他要不要去站短編輯試試?還是先去論壇逛逛?哦,都不行,得先碼字更新。陳随文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重新碼字。
他碼完更新,點開後臺“我收到的評論”,發現有個讀者留言“故事寫得很有意思,非常真實,文筆不錯,語言風趣,希望不要坑,想給作者扔個雷,但是找不到扔雷的地方”。晉江的打賞非常雷人,叫做炸霸王票,“愛她就炸她霸王票”,地雷是1塊,手榴彈是5塊,火箭炮是10塊,還有50塊的淺水炸彈,100塊的深水魚雷。陳随文偶爾也會給喜歡的作者和文扔個雷,他知道扔雷是對作者極大的肯定和鼓勵,所以看到這條留言,他興奮得簡直要飛了。
飛了片刻,他想起來什麽,趕緊發Q問曲樂:“那個叫‘挪威森林’的讀者是你嗎?”
片刻後曲樂回複:“不是,我是‘直的曲’,剛才跟楊磊打電話去了,還沒看你的文呢,現在就去看。”
陳随文挺高興的,有讀者要給他扔地雷!這說明故事得到了讀者的認可,這種感覺,就跟他第一次拿到稿費和工資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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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陳随文給一個名字看起來比較有內涵的網站編輯寫了站內短信,表示自己不懂晉江授權方式,授權勾填錯了,其實是想在晉江簽約的。然後又在人才網上更新了自己的簡歷,找了幾個合适的公司投了簡歷。忙完去刷晉江後臺,已經有一串留言了,都是“直的曲”留的,每章都留了言,看樣子曲樂在認真看他的文,但是熟悉的讀者id一個也沒有,陳随文略有些失落,老讀者都棄文了嗎?
這天晚上,陳随文夢見編輯給他回複站短,順利簽約,然後他一夜之間文收漲了上百,很快入V,成為晉江新一代大神,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巅峰!第二天起來一看,當然是做夢,編輯根本連站短都沒看,文收倒是多了十多個,評論也多了十來條,都是不認識的讀者id,陳随文懷疑是曲樂幫的忙。再看時間,星期日早上七點五十三分,周末呢,編輯應該在休息,明天才能看吧,他安慰自己。
拉開窗簾,看着明媚的陽光,陳随文有了跑步的沖動,上學的時候,他每天都堅持跑步,畢業後就沒跑過,本來還打算拉着許尤一起去辦張健身卡,如今根本用不着了。他換上運動鞋下了樓,沿着小區跑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找到菜市場、超市、雜貨店、水果店、早餐店的位置,跑完去菜市場轉了一圈,買了一把他最愛吃的藕帶,又買了半只雞、小米椒、茄子和芥藍,在市場門口買了個西瓜,在一個粗糧早點店前排隊買了幾個玉米面窩窩頭和兩杯豆漿,收獲滿滿地往回走。
剛出電梯,便看見高朝正往門口扔垃圾,穿的還是昨天那身。高朝發現有人回來,擡頭一看,停止了放垃圾的動作,嘻嘻笑着和陳随文打招呼:“這麽早!”提着垃圾往外走去。
陳随文點頭微笑一下:“你也挺早。”
高朝說:“嗨,我這是還沒睡。”
陳随文一邊掏鑰匙一邊看對方消瘦的背影,也有點懷疑他能不能高潮。一陣風吹過,只聽見“嘭”的一響,高朝大呼一聲:“我操!我的門關上了,我沒帶鑰匙!”
陳随文:“……”
高朝扔了垃圾,跑到自己門邊擰把手,門紋絲不動。陳随文同情地看着他,不過也有點幸災樂禍,要不是總是習慣性将垃圾扔門口,怎麽會出門忘記帶鑰匙,他開了自己的房門:“要不要進來坐坐,順便叫個鎖匠來開門?”
高朝垂頭喪氣:“哦,好,謝謝。”
陳随文将早餐放在桌上,将菜都收進冰箱裏,看見站在客廳裏的高朝:“随便坐,我去洗個澡。”
高朝說:“你電話借我用一下。”
“哦,對。”陳随文掏出手機給他,解了鎖,“我這兒沒電話啊。”
高朝說:“物業那兒可能有,我去問問。”
陳随文将手機給他:“密碼是0625。”
高朝接過手機:“你還真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剛跑完步,要洗個澡,不然陪你一起去。你去找開鎖匠,我去洗澡,你找好人就上來,我差不多也該洗好了。”陳随文說。
高朝突然笑着說:“你有錢沒,借我點,我的存貨沒了,要去超市屯點糧食。”
陳随文看着高朝,覺得這人不是典型的自來熟,就是得寸進尺,才第三次見面,就借上錢了,不過他還是問:“多少?”他不習慣拒絕人,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高朝反倒有些意外,沒想到陳随文這麽好說話,說:“一百吧,二百更好。”
陳随文掏出錢夾子,拿了一百,又抽了一張:“二百。”
高朝很滿意陳随文的爽快,這人做朋友應該很合适,不小氣,夠爽快:“謝了啊,回頭就還你。你去洗澡吧。”
陳随文看着對方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了出去,心說他不會卷了自己的東西離開吧,想想又覺得自己腦補過頭了,那個iPhone 4已經過時了,也不值什麽錢。
陳随文洗完澡,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曲樂的房門還是緊閉的,淩晨兩點她還在給自己文留言,這時肯定還在睡懶覺。陳随文吃完早飯,高朝才回來。陳随文開了門,看見高朝抱着兩箱統一泡椒牛肉面站在門外,這就是他說的屯糧?高朝沖他嘿嘿一笑:“開鎖的還沒到嗎?我讓他來了先敲802的門。”
“還沒有。你每天就吃泡面?”陳随文不知道為什麽沒忍住,居然把心裏的疑問問出來了,平時他是不愛管閑事的人。
高朝繼續嘿嘿笑:“還有火腿腸。泡面是最偉大的發明,宅男的救星。”他将兩箱泡面放在門口,又将一箱火腿腸和一個袋子搬進來,“泡面裏放一根火腿腸,再倒半包酒鬼花生,味道簡直美妙絕倫,我包準你這輩子都沒吃過。”
陳随文說:“我不吃泡面,沒營養。”那麽多東西,不知道他怎麽弄回來的。
高朝不服氣,搖着手指頭:“這你就不懂了。專家都說了,方便面含有人體必需的六種營養素,我敢說,比你吃飯營養更全面。”
陳随文聳了一下肩:“哦。”
高朝狠狠打出去一拳,結果打在了棉花上,不由得有些無趣,掏出手機給陳随文:“謝了啊、對了,剛剛我替你接了個電話,一個上海的號碼。”
陳随文拿過手機,翻看了一下通話記錄,不是許尤的號碼,他已經将許尤拉到黑名單了:“對方有沒有說是誰?”
“一個男的,他說是你朋友,姓許。”高朝說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陳随文“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将那個號碼拉黑。
高朝舔舔唇,斟酌着話語:“那個,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窺探你隐私的。我本來想告訴他你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讓他晚點再打。結果他質問我是誰,我就說是你朋友。他還盤問我的名字,問我怎麽認識你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對不起啊,早知道我就不幫你接電話了。”
“沒事。”陳随文面無表情,咀嚼肌都咬得凸了出來,他從來沒覺得許尤這麽惡心過,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男朋友,這是要讓自己向全世界出櫃吧。該去換個號碼了。
高朝看着陳随文的表情,肯定了他是gay的身份,他舔了舔唇,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屋裏的氣氛略有些尴尬,這還是高朝第一次接觸gay,他偷偷打量陳随文,哪兒都很正常,看不出哪裏娘了,怎麽會是個gay呢?難怪曲樂說跟陳随文住比跟誰住都安全,同性戀對女人壓根就沒興趣嘛。不過對女人沒興趣,對男人有興趣啊,高朝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危險,他這麽爽快地借自己手機和錢,該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吧,他頭皮有點發麻。
貞子狀的曲樂從門內出來了,拯救了尴尬的氣氛,高朝瞥見披頭散發的曲樂,立即揚聲說:“我說曲樂,你好歹也該顧及一下屋裏其他人的感受吧。”
曲樂擡起頭,從披散的長發後看清了屋裏的情形,将手放在保守的睡裙前,大叫起來:“流氓!”
這一聲驚呼将陳随文和高朝都吓了一跳,曲樂則哈哈大笑起來:“你一大早出現在我家裏,我沒說你,你反倒指責起我來了,豈有此理!對了,你怎麽一大早在我家?”她目光在陳随文和高朝身上轉來轉去。
高朝放松下來,打了個哈欠,扯直了身體往沙發上躺:“我響應你的號召,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裏,結果來了一陣風,把我的門給吹上了。我沒帶鑰匙,只能來投奔你了,求收留求包養!”
曲樂“嘁”了一聲:“随文你聽聽,他這說的還是人話嗎?他自己扔垃圾不帶鑰匙,被關門外了,結果變成我的錯了。”
陳随文覺得造成這種局面,自己多少也有點責任,便打斷曲樂:“我買了早點,你去洗臉吃早餐吧。”
“好,謝謝!”曲樂瞥了高朝一眼,沖他哼了一聲,轉身進屋去了。
高朝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直接在沙發上躺下了,還跷起了二郎腿,嘴裏還念叨着:“現在世界上的淑女是不是已經絕跡了啊,一個個都像男人婆一樣。”
陳随文心說,淑女絕沒絕跡不知道,但是想找個三從四德的女人,那還是你自己去塑造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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